第40章 第四十章(1 / 2)

一向沉默寡言, 隻會默默守護著小少爺的王叔,在看到裴輕舟扶著牆,慢吞吞的含笑朝他走過來時, 手裡拿著的東西當啷一聲掉在地毯上,抖著手顫著唇。

他看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少爺,脫離了輪椅,正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的朝著他走來。

王叔眼眶陡然濕潤變紅, 甚至懷疑是一場夢, 卻又害怕這真的隻是一場夢, 隻敢愣愣的看著裴輕舟, 生怕開口這場夢就醒了, 雙手不自覺的哆嗦。

裴輕舟扶著牆,雙腿有些打顫, 額上冷汗涔涔, 但眼中的亮卻無比耀眼璀璨,透著驚心動魄刺破蒼穹的亮,

“王叔, 你沒做夢, 我腿好了,我又,站起來了!”

王叔眼淚瞬間下來了, 他幾步上去,想扶著裴輕舟,卻又害怕力道不合適會弄傷他,裴輕舟輕輕扶著王叔, 把全身力道放到他身上,王叔一動也不敢動,哆嗦著唇,喜極而泣,

“少爺,你,你真的,真的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王叔努力放鬆手臂的肌肉,讓裴輕舟扶的更輕鬆一點,不顧還有蘇潼這個外人在這裡,失態的眼眶通紅,眼淚順著眼眶就流下來了。

裴輕舟和蘇潼對視一眼,蘇潼神情柔和,對裴輕舟輕輕點了點頭,裴輕舟這次的笑容,完全驅散了陰霾,自信而強勢。

從前的那個裴輕舟,又回來了。

王叔抹著眼淚,上下打量著裴輕舟,不住點頭,“好好,好,對了,得趕緊告訴老爺夫人他們,還有老爺子,他們一定會非常激動,對對,得告訴他們。”

裴輕舟微微按住了王叔拿著手機的手,看著王叔喜極而泣的神情,無奈苦笑,“王叔,你不想知道,是誰幫我治好的腿嗎?”

王叔這才反應過來,對啊,自家少爺的情況所有人都知道,當初出事的時候,國內國外無數名師全都看過,所有人都是搖著頭無能為力。

所以少爺才會一天天的封閉自己,即使強撐著看起來沒什麼異狀,但裴家眾人處處心疼小心的舉動,還是讓他心裡難受。

裴輕舟這才提出出來住,他知道家裡人是心疼他,但對於裴輕舟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暗示和提醒。

裴家人甚至為了讓裴輕舟安心,假裝像往常一樣對待裴輕舟,不過分心疼,可依舊會每天晚上來裴輕舟住的地方,默默的看著裴輕舟臥室所在的地方。

或者問問王叔,裴輕舟最近的情況。

但是他們所有人做夢都想不到,被他們所有人關心的裴輕舟,居然真的有一天,可以恢複正常,像正常人一樣下地行走。

王叔想著想著又抹起了眼淚,激動地看著裴輕舟。

裴輕舟輕輕拍了拍王叔的手,王叔一直把他當兒子一樣看,裴輕舟知道王叔的激動,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蘇潼,帶著笑,

“王叔,我的腿,是蘇潼替我治好的,他從來的第一天就幫我治腿了,但我怕又是一場空,就一直沒告訴你。”

王叔聽著裴輕舟含笑的解釋,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蘇潼,又看看裴輕舟,裴輕舟輕輕點頭,示意他說的是真的,就是蘇潼替他治好的雙腿。

也是蘇潼讓他重新體會到了用雙腿走路的感覺。

王叔從沒有一刻像這樣,無比慶幸當初把蘇潼帶回來,他轉頭看著蘇潼,聲音顫抖,感激到哽咽,眼中含著淚,“蘇潼少爺,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治好了少爺的腿,您是我們裴家的恩人,恩人。”

王叔語無倫次的說著,突然恨起來自己一直以來的沉默和笨嘴拙舌,讓他說不出更感激的話,讓他隻能重複著這幾句話,

還有之前他對蘇潼的態度應該再好一點,王叔懊惱極了。

蘇潼聽到王叔激動感激的話,看了眼裴輕舟,裴輕舟朝他笑著,眼中也帶著感激之色,略略坐直身子,聲音和往常一樣冷淡,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

王叔急忙搖頭,急急反對,“不,這不是舉手之勞,這是大恩,對我們裴家的大恩。”

蘇潼看裴輕舟一直看著他笑,好像很樂意看到他這幅略有點尷尬的模樣一般,輕咳了一聲,垂著眼聲音淡淡,

“裴先生的腿才剛剛恢複,暫時不能多站,還需要不間斷的鍛煉,適應適應。”

王叔聞言一驚,看到裴輕舟已經雙腿有些發抖,急忙扶著裴輕舟就要帶他坐下來歇息,裴輕舟在王叔的攙扶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可算是歇了一口氣。

蘇潼順手遞給裴輕舟一杯溫水,裴輕舟嗓子早都已經開始冒煙了,此刻咕嚕嚕的喝完後,蘇潼又給裴輕舟倒了一杯,這次裴輕舟隻是捧著茶杯慢吞吞的喝。

接下來的時間,裴輕舟就被兩人晾在一邊,小口小口的抿著茶,眼巴巴的看著王叔極為嚴肅的坐在蘇潼對麵,掏出小本本,從各個方麵詢問蘇潼有什麼注意事項,然後一字一句的將蘇潼的話記錄上去。

連語氣詞都不放過。

一時間,安靜的大廳內,隻有蘇潼一個人淡淡的聲音,還有王叔認真記錄的沙沙聲。

一直到外麵的天色已經黑透了,半輪弦月正升上夜幕,裴輕舟打了個哈欠,王叔才意識天色已經不早了,趕緊歉意的和蘇潼道了歉,扶著裴輕舟回了房間。

蘇潼正躺在床上思忖著明天一早是不是該出去,裴輕舟痊愈的消息,王叔肯定會告訴裴父裴母,還有裴家的其他人,偏偏蘇潼又不喜歡熱鬨。

或許,明天一早趁他們還沒休息就離開,等他們走了再回來。

正思考著的蘇潼就聽到外麵傳來的一陣陣敲門聲,冷灰色的瞳孔內數據微現,發現外麵是裴輕舟後,眼底微動,門立刻幽幽打開。

門外的裴輕舟已經習慣了蘇潼這樣的開門方式,哦不對,應該是習慣了蘇潼所有非同尋常的事。

“有事?”蘇潼淡淡看著門外的裴輕舟。

不然大晚上跑來乾什麼?

裴輕舟笑了一下,扶著蘇潼的門,“你那天為什麼離開,我大概明白了。不過明天你作為主人公,可不能在溜了。”

蘇潼沒想到裴輕舟居然猜到了他的想法,略有些詫異的看著裴輕舟。

裴輕舟立刻無奈,“你還真有這想法啊,不行啊,你明天不能走。”

蘇潼莫名奇妙的看著裴輕舟,聲音平淡,“我們隻是各取所需,談不上幫。”

“不,”裴輕舟搖頭,鎮重的看著蘇潼,“對我來說,你的出現,就是幫了我。”

“所以,你明天不能提前溜,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感激,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歡熱鬨,已經提前和王叔說過了,明天來的人不會太多。”

裴輕舟態度很陳懇,蘇潼略思忖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裴輕舟這才放下心,蘇潼雖然冷淡,但是他答應的事不會反悔,鬆了口氣後才慢吞吞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雖然雙腿酸疼無力,但是,他喜歡這種腳踏實地,行走的感覺。

已經很久沒有再感受到的,踏實的感覺!

裴輕舟鬢角的發已經被汗水濡濕貼在肌膚上,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越來越充滿自信。

第二天是個明媚的天氣,蘇潼在外麵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中醒來,溫暖不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蘇潼還沒起床,數據就探測出了下麵客廳裡坐著的幾人。

等蘇潼洗漱好,從樓梯上下去後,下麵紅著眼眶抹著眼淚抱著裴輕舟哭的幾人聽到動靜,下意識抬頭,就正在下樓的,俊美冷冽的青年。

裴輕舟看到蘇潼下來後,無聲的鬆了口氣,幽怨的看著蘇潼,似乎在埋怨他來的太遲了。

天知道他被他媽抱著哭過之後他爸和他爺爺又抱著他,無聲的抹眼淚,雖然裴輕舟心裡很暖,但也招架不住這過於熱情的愛啊。

看到蘇潼下來,趕緊轉移話題,試圖讓他們收一下過於激動地情緒。

“爸,媽,爺爺,這就是治好了我的蘇潼。”

裴父看起來是個麵容英俊不苟言笑的人,但此刻眼底有些濕潤,一旁坐著一位美婦人,眼眶通紅,而裴輕舟身旁的則是精神抖擻強忍著激動的老者。

幾人聞言齊齊看向蘇潼,蘇潼下樓的腳步一頓,一喜後才恢複正常,麵色不變的下了樓,和他們打招呼。

美婦人眼淚又要下來了,她急忙拉著蘇潼的手讓他坐在一邊,不住的喃喃感激,“好孩子,謝謝你,謝謝,謝謝!”

一旁的裴父和裴老先生也一樣,雖然似乎有些嚴肅,但能看出來他們努力的軟和著自己的神情,眼中滿滿都是感激,和蘇潼道謝。

蘇潼坐在幾人中間,麵對他們無比熱情感激的態度,就跟被針紮一樣,不著痕跡的抽出手,本來在他們的話中還想插上幾句,不過很快就被淹沒在三人的關心中,隻知道機械的回應了。

不遠處的裴輕舟帶著揶揄幸災樂禍的笑,看著蘇潼被熱情的愛給包圍著。

站在裴輕舟身旁的王叔,唇角掛著欣慰的笑,眼眶還泛著紅意,看著少爺久違的不在陰霾的笑,在看看蘇潼和圍著蘇潼的老爺子和裴父裴母。

這是自從少爺出事後,整個裴家和少爺一樣,被陰霾籠罩,再也沒有過的發自內心的開心和歡笑,可如今,就連老爺子的精氣神都回來了。

王叔對蘇潼更加感激不儘。

蘇潼的到來,改變了裴家一家。

以前一直空蕩蕩布滿陰霾的大廳,此刻充滿了熱鬨的歡聲笑語,一旁的裴輕舟偶爾也帶著笑插上幾句,氣氛無比溫馨。

王叔笑中帶淚,視線從大廳一直看向外麵,仿佛一直看到了天上,此刻,大廳內是熱鬨的笑語,外麵陽光明媚美麗,細碎的陽光塵埃漂浮在空中,鳥叫的清脆婉轉。

看啊,太陽出來了,烏雲散去了。

裴家人一直在這裡呆了很久,如果不是因為裴輕舟執意反對,裴父裴母還有裴老爺子都打算在這裡過幾天,但是裴輕舟知道蘇潼會不自在,而且母親含淚的目光他實在是扛不住。

拒絕了老爺子回老宅居住的建議,也拒絕了他們留宿這的要求,裴父裴母和老爺子隻能叮囑王叔一定要照顧好裴輕舟,這才離開。

離開前,老爺子私底下拉住王叔的手,注視著不遠處和裴輕舟站在一起的蘇潼,沉聲道,“聽說舟兒在黎老爺子的宴會上很不開心?”

王叔小聲的把蘇潼和當時的情況說給了裴老爺子聽,老爺子聽完,眼中仿佛裹挾著烏雲,

“舟兒做的很好,記住,蘇潼這孩子以後就是我們裴家人,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試試看,舟兒既然說了,讓他們多點磨礪,那就一點都不能少。”

“是。”王叔眼神一凝,立即道,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看著不遠處長身玉立的蘇潼眼中都是喜愛和欣慰。

裴父裴母和老爺子依依不舍的離開,蘇潼和裴輕舟站在一起目送他們離開,離開時裴母眼淚汪汪,簡直讓裴輕舟無奈扶額,他就住在這,想他了直接過來看他不就行了,這也太誇張了。

不過這還不是第一波,第二天彆墅內再次迎來了裴輕舟的親人,這一次是他外公外婆還有他舅舅,其餘人也想來,裴輕舟是三令五申不讓他們拖家帶口的過來。

一群人又是眼眶通紅,激動狂喜又感激,對著蘇潼就是感激道謝。

然後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

一直到一周後,終於沒人來了,蘇潼才大大鬆了口氣,早知道他就不答應裴輕舟留在這裡了。

裴輕舟看到蘇潼這樣,還大肆的嘲笑蘇潼。

時間一天天過去,裴輕舟每天都堅持在彆墅門前的草地上,練習行走。

每當這個時候,蘇潼都會和王叔一起看著裴輕舟扶著牆,一點點的邁步前行,一直堅持到雙腿顫抖,汗濕了衣衫。

蘇潼也會指導裴輕舟該怎樣鍛煉更有效。

王叔眼眶通紅,欣慰極了,每當這時候就拍下蘇潼指導裴輕舟的畫麵,還有裴輕舟的努力練習的視頻發到群裡。

蘇潼曾無意間看到一次,群裡全是一水的感動、抹眼淚、心疼。

這天,裴輕舟鍛煉累了,正擦著汗坐在輪椅上休息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嘈雜搬運東西的聲音,幾人對視一眼,有些疑惑。

裴輕舟所在的彆墅區,當時因為考慮到他雙腿的問題,選的位置就在地點較為偏僻的地點,這裡綠化很好,空氣也好,但是實際上,還是有點不便利的。

而且,在知名的彆墅區中隻能作為中等標準。

所以這裡的彆墅其實賣的不是很多,入住率也不高,除了一些退休的老人會選擇這裡養老,然後經常居住在這裡。

可是,如今看這架勢,似乎是來新人了啊?

裴輕舟和王叔也沒怎麼關注,歇了一段時間後,按照蘇潼的指導再次開始鍛煉,一直到黃昏才算是徹底完成今天的任務。

結果,第二天一早,蘇潼倚在牆上看著裴輕舟鍛煉時,就看到彆墅的大門外正直直站著一個人,沒敢靠太近,隻是遠遠的看著裡麵,似乎在躑躅不安。

蘇潼淡淡掃了一眼,略略皺眉,裴輕舟正擦汗準備歇一會,注意到蘇潼反感的視線,順著看過去,就看到穿著風衣的祁淵正遠遠的看著他們,略有猶豫和躑躅。

“他怎麼來了?陰魂不散的。”裴輕舟隨手將擦汗的毛巾放在桌沿上。

“不知道。”蘇潼隻是瞥了一眼後就收回視線,在裴輕舟坐下後,半蹲在裴輕舟身邊,指間觸碰著裴輕舟的小腿,觀察數據。

在不遠處的祁淵眼中,蘇潼背對著他,正半蹲在裴輕舟身邊,手搭在裴輕舟的腿上,揚著頭和裴輕舟說著什麼,明媚的光斑撒在兩人身上,和諧而溫暖。

就好像……他們才是一對默契和諧的戀人。

祁淵遙遙看著他們,指間攥的發白,鼻子酸澀,喉頭哽咽,血液仿佛都凝滯變慢了一樣,冷的讓人發顫,他低著頭不敢在看第二眼,他知道,知道他這樣很煩。

尤其是那樣的場景,就像是一把刀狠狠戳進了他的心裡,又來來回回的攪和著,疼得發抖,就像是被判刑的犯人,絕望的想要尋找著最後一線希望。

可是,可是他舍不得看不見蘇潼,祁淵像是失了水分乾渴在岸上的魚,徒勞的掙紮著,看不見希望。

瀕臨死亡。

他真的,失敗到了極點。

裴輕舟一眼就看出祁淵的不對勁,懶洋洋的撐著臉,在蘇潼起身時,雙手摁住了蘇潼,從上而下的看著蘇潼俊美冷冽的五官,在蘇潼平靜的目光中,眉眼溫柔的拿下了蘇潼肩上細碎的落葉。

語調無奈,“後麵那家夥,衝著你來的?”

蘇潼正在分析裴輕舟的數據,製定下一步的計劃,聞言眼皮子都懶得動,“大概吧。”

“他在這扮苦情戲,是不是該應景的來場大雨?”裴輕舟輕敲著桌沿。

“也許吧。”蘇潼正全身心的撲在裴輕舟的數據上,冷灰色的瞳孔數據有規律的閃爍消失,又坍塌重構。

正在這時,王叔回來了,看到門口站著的祁淵,詢問的看了眼裴輕舟,裴輕舟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的點點頭,王叔立刻意會道少爺的意思,禮貌的將祁淵請進來。

祁淵遲疑著看了看蘇潼,還是抵擋不住近距離接觸蘇潼的誘惑,跟王叔進去了。

在王叔的帶領下一直走到近前,裴輕舟托著下巴睥睨的打量著祁淵,“祁淵,我認識你。”

祁淵從進來之後就一直在失神的看著蘇潼,但蘇潼看到他就像看到陌生來客一樣,掃了他一眼後就繼續做自己的事了,似乎在寫著什麼。

祁淵明知道什麼結果,但心裡還是止不住的下墜冰冷,知道裴輕舟又問了第二遍,祁淵才回過神,好像喪失了精氣神一樣,看著如今被蘇潼特殊對待的這個人,忍住內心幾乎凝成毒液的嫉妒,看著蘇潼低低道,

“我是新搬來的租戶,想和你們,打個招呼。”

裴輕舟立刻反應過來,“斜對麵那戶新搬來的,就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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