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賈珍聽了這話,一時拿不定主意。

賈珍現在對賈赦十分矛盾。賈赦是紈絝,賈珍也是紈絝,以前,這叔侄兩個情分自然是十分好的。但是也不知怎麼,如今的賈赦太能折騰了。不但折騰得榮國府分了家不說,還偏要出頭去戶部還銀。

多少勳貴人家都還了,和榮國府同根同源的寧國府總不能不還,那日看著銀子拉出寧國府,賈珍那個疼啊,五臟六腑都疼了。若不是他去玄真觀請示了一回父親,賈敬也叫他還,賈珍還真想賴賬。

但是肉疼歸肉疼,自己和赦大叔打小的情分是真親厚,真要在賈赦落難時候,就這樣將賈赦趕出賈家,賈珍還是下不去手的。

沉吟會子,賈珍道:“二老太太莫急,即便如此,也要赦大叔簽字畫押才成,我這就去大理寺打點一二,看看赦大叔怎麼說。”

賈母也知道隻得如此了,歎道,如此也好。

賈珍卻突然一愣,似想起了什麼,問:“政二叔去替赦大叔疏通一二沒有?”

賈母臉上微微一愣。瞧了賈母如此神情,賈珍知道也不用問了,略搖一下頭,歎道:“我這就去大理寺瞧瞧,看能不能見著赦大叔。”又命人送賈母回榮國府。

賈珍雖然不學無術,寧國府的人脈好歹交在他手上的。加之景懷帝偏向於賈赦所言屬實,羈押賈赦,不過是堵衛麟的嘴,本就沒將賈赦當犯人看待,賈珍見到賈赦倒也不難。

一個大理寺小吏帶著賈珍去了賈赦所在的牢房,隻見那房中雖然不奢華,倒也乾淨齊全。賈赦看見賈珍,笑了一下。

賈珍看了賈赦這個笑容,想到自己的來意,頓時臉上一紅,隻覺有些話便說不出口了。

賈赦房中有一張床,西牆邊擺著一張桌子,配了椅子,桌上還擺了茶杯茶壺。這,瞧著委實不像坐牢的樣子。賈赦自己坐在桌邊,對賈珍道:“珍兒倒願意來瞧我,坐。這裡不比家裡,簡陋了些。”

賈珍坐下,對賈赦噓寒問暖一陣,才將來意說了。末了道:“赦大叔,不是侄兒不念親人情分,隻是二老太太求到我跟前兒,我總要來問一問赦大叔的意思。”

賈赦聽到逐出宗族四字,心裡就樂了,誰願意和那隻會扯後腿的賈母和賈政捏一起?於是賈赦苦笑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原是人之常情,也強求不來。既如此,便按老太太說的辦。”

略頓一下,賈赦臉上略有為難的道:“珍兒,你從小和叔一起長大,叔是不會害你的。你若信得過叔,便聽叔一句話,樹大分枝,不若將寧榮二府也分了宗。我如今落難了,將我逐出宗族我無話可說,你原不用為難,你回去就跟族老說,這是我同意的,就當我孝順老太太,順老太太的意了。你今日肯來見我,將事情告知我,我便領你的情。”

賈赦這話將賈珍說得越發羞愧了,賈珍道:“既然赦大叔不反對,我回去便照實回了二老太太;赦大叔放心,我終究是認你這個大叔的。”

賈赦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好。”

雖然賈赦在大理寺沒受什麼苦,但是終究不會讓賈珍久留。告知賈赦將其逐出宗族的事後,賈珍便告辭了。臨走前,還欲塞給看守兩個荷包。這件案子的辦案人員連一個銅板都不敢收了,連忙推辭了,送賈珍出去。

賈珍回到寧國府,輾轉難眠一夜,終究覺得就這樣將賈赦逐出宗族,跟落井下石無異,太過涼薄了。因拿不定主意,賈珍次日一早便去了玄真觀。

自從太子壞事,賈敬便入了玄真觀修行。以前,賈敬是由得賈珍胡鬨,向來不管的。上回寧國府還銀,賈珍倒聰明了一回,知道來問老子,自那之後,賈珍若願意來,賈敬也願意指點賈珍一二。

今日見賈珍又來了,賈敬屏退伏侍自己的小道士,問:“好端端的,又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賈珍覺得自己就像個跑腿兒的,寧榮二府和大理寺、玄真觀幾地來回的跑。麵對自家老子,賈珍倒也沒囉嗦,將賈母鬨著要分宗,將賈赦逐出宗族,好避禍的事說了。

賈敬不是賈珍,即便他入了玄真觀修道,那也是憑真本事考上進士的人。單憑賈赦主動還銀這一點,賈敬就知道賈赦絕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昏聵。既然八十萬的欠銀都舍得還,又怎會再冒險去劫軍餉?

賈敬滿肚子韜略的人,自然也會想到苦肉計。隻是不知道賈赦做了黃蓋,誰又來做曹操?誰又是周瑜?

賈母和賈政是沒資格做曹操的,賈赦隻怕在釣更大的魚。於是賈敬問:“你去大理寺見了你赦大叔,他可曾受了什麼苦?”

說真的,賈珍去之前,都想到賈赦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場景了,何曾想賈赦竟像是去做客的。於是賈珍搖頭道:“赦大叔非但沒受苦,日子還頗為逍遙,住的單獨一間屋子,也有窗戶通風,被褥乾淨,還有茶水。”

賈敬聽了,點頭道:“分,按你赦大叔說的,將他逐出宗族,寧榮二府也分宗另立。”

古人重宗族,賈珍以為賈敬必是不同意賈母之舉,不成想分宗涉及的幾房人全都同意。如此一來,此事就好辦了。

從玄真觀回寧國府,賈珍便一麵命人去榮國府請賈母、賈珍,一麵召集族老將分宗的事說了。

賈母聽說寧榮二府也要分宗,心中自是不願,轉頭對賈珍道:“珍兒,賈恩侯不孝不悌,如今又犯國法,於國不忠;隻將他逐出宗族便好。寧榮二府,同根同源,同氣連枝,該當守望相助才是。分宗不但傷情分,也傷列祖列宗的心。”

賈珍是不學無術,但是又不傻。賈母和賈政為了不被賈赦連累,親兒子親哥哥都能逐出宗族,自己一個同族人,將來若是有個不好,能指望他們相助?現在賈母不願和寧國府分開,大約是賈赦一旦逐出宗族,榮國府連爵位都沒了,他們想巴著寧國府得些好處而已。

“樹大分枝,隻要子孫們枝繁葉茂,列祖列宗必會欣慰。若是不分,再大的樹終究是一棵樹,分宗之後,倒可變成一片林。我倒覺得,還是全都分宗的好。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就是分宗之後,難道就不能守望相助了不成?”不等賈珍說話呢,一個族老便道。

也不等賈母說話,其他幾個族老也紛紛應是。

賈赦落罪,賈母和賈政迅速撇清關係的事族老們瞧在眼裡,深感賈母涼薄。賈珍能想明白的道理,族老們自然也明白。

賈母見族老們全都讚成寧榮二府也分宗另立,隻覺心中發苦。但是她若反對,隻怕族老們又不同意將賈赦逐出宗族,便咬牙同意了。

如此,寧榮二府分宗的事便定了下來,擬好族譜文書,依舊是賈珍拿去大理寺讓賈赦畫押。

賈赦倒是十分爽快,龍飛鳳舞的,幾下便簽下自己大名,並按上手印。

賈珍到底是古人思維,見了如此情形,隻當賈赦在置氣,既有些同情,又有些難過,勸道:“赦大叔,你彆難過。我終究是認你是我叔的。”

賈赦自然不難過,擺脫兩個拖後腿的大累贅,高興還來不及。不過既然他做了大孝子賈赦,自然是要裝一裝的,歎道:“原是我行事糊塗,有違國法,愧對祖宗;落得如此下場,也算略全了祖宗的顏麵。”

又過了兩日,三司差役險些將榮國府翻了過來,也沒找到勞什子地道、地下室,賈赦得以無罪釋放。

保定沈家的格局確如賈赦所猜,不過當日便查出沈家庫房果然和織造房用地道相連。因是大案,查案差役快馬加鞭,第一批報信的刺候三日後也已經回京複命。剩下差役則留在保定,捉拿、押解沈家其餘人等。

武安侯府衛家的格局最為特彆。衛家失竊的庫房下頭皆是實心的,也沒查到通道,原本,前去武安侯府的官差都得出不曾查到地下室的結論,都要提交卷宗了。卻叫一個隸屬北鬥的人在運河對岸瞧出河堤不妥。進而查到了衛麟存放家財那個地下室。

自然裡麵的錢財叫賈赦全都順走了,隻留幾個一旦運出府必叫人瞧見的大花瓶。也正是這幾個花瓶,證明衛家也是監守自盜。而那北鬥下屬之所以能瞧出河堤上的蹊蹺,正是因為那日賈赦潛入衛家地下室,用了鐵爪拉開地下室出口的條石,在條石上留下了爪痕。

世上聰明人無數,查到這個地下室,衛家失竊案自然迎刃而解。為何出口會開在常年水位線以上的地方,衛家為何會在後花園建兩個箭樓一樣的觀景亭,也都被北鬥的人推測出來,和賈赦的結論如出一轍。

至於衛家庫房沒有地下通道,也容易解釋得很。衛麟將財物轉移之後,便將庫房下頭的通道封堵了,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被人懷疑,能自證清白。

景懷帝看了卷宗,不禁勃然大怒,衛麟之前到宮中哭訴家中被盜,無錢歸還國庫欠銀,竟是一派胡言。隻這一條,衛麟便是欺君之罪。

當然,因為衛家轉移銀兩之後填了地道的做法給三司提供了新思路,少不得三司差役和北鬥之人再到榮國府查抄一遍。

榮國府和衛府格局不同,寧榮街一代十分繁華,除了從寧國府沁芳園到榮國府東院之間一代的三裡半地,其他地方皆是他人府上。榮國府挖地道,就是有十個百個的膽子,也不會挖到彆人家中去。因此,榮國府若也是監守自盜,地道出口也隻在這一帶。

這塊地,便是原著中修大觀園的地方,現下除了榮國府東邊建了下人裙房,便是空地,由得三司的人掘地三尺的細查也無妨。而賈赦,也回到榮國府中。

賈母原想的是賈赦落了罪,又被逐出宗族,自己是國公夫人,這國公府邸,自然是屬於自己的。誰知賈赦被逐了,如今無罪釋放回來不說,朝廷還沒奪賈赦的爵位。這榮國府到底歸誰,且有得一樁官司要打。

一想到和賈赦打官司,賈母就忍不住發抖。好幾個月了,自從賈赦醒來,自己和賈赦相爭就沒站過上風。若是賈赦無罪,難道自己竟要被攆出榮國府了?

還不待賈赦出手,賈母就將自己嚇病了。好在賈赦還沒來得及計較被逐出宗族的事,戴權就來傳景懷帝口諭,派了戶部員外郎賈赦前往山海關辦要緊差事。

賈赦知道此去必然是打撈沉船了,應是之後,又跟戴權客套幾句,謝他傳話雲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茜茜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1-12 21:22:33

賈母:總算趕走了這逆子!

大赦赦: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