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賈赦卻並不上前,而是趕在這一行人前頭,朝南飛奔而去。
柳萱聽賈赦說司徒境有可能在德州城北十裡處,自然以為賈赦是去解救司徒境的,忙展開身形跟上。
而賈赦因著方才聽見莊子上兩人的談話,現下卻差不多將此案的邏輯捋清了:德州倉失火果然是人為,隻是賈赦剛開始猜錯了對方如此行事的目的。初時,賈赦以為德州倉的案子,是為了轉移朝廷調查平安州和山海關案子的注意力的。現下看來,敵人要比自己想象的算計得更深遠。
德州倉的案子,不僅是要分散朝廷的注意力,而且是要將山海關和平安州的案子畫上句號。平安州和上海關的案子,是因為賈代善多年之前,在保定沈家埋了一顆釘子偶然掀開的。但是掀開之後,此案不但牽連極大,還關係到江山社稷,朝廷必然徹查到底。
這兩樁大案還未審結的時候,德州倉失火,無論是誰,都會將德州倉的案子和平安州、山海關聯係起來。此案是逆賊的最後掙紮也好,分散朝廷力量也罷,朝廷必然會將德州倉的案子作為繼續徹查平安州、山海關大案的線索,順藤摸瓜。
而這個時候,背後之人就可以利用德州倉的案子對朝廷有所誤導,為山海關、平安州的案子畫上句號了。而這個畫句號的重要證人,隻怕就是司徒境。司徒境夠身份,也夠分量,最重要的是,景懷帝足夠信任他。
司徒境貴為皇子,是受景懷帝委派,辦理德州倉案子的總攬,若讓司徒境瞧見什麼眼見為實的證據,抓出德州倉案的主謀,那麼平安州、山海關的案子,也可以最終定案了。這個將最終證據攤開給司徒境看的地方,就在德州城北十裡外的老君廟。
賈赦可以肯定,無論明日天明之後老君廟發生什麼事,都一定會十分逼真,會讓司徒境對自己查到幕後主使這件事深信不疑,但司徒境看見的,一定不會是真相。
呂家莊內的逆賊出發之前,有人告訴他們穿上軟甲,軟甲是在老君廟接頭的信物,那麼這些軟甲有什麼重要意義?或者是有哪個親王府的標記?
賈赦思路越發清晰,也不禁有些出冷汗。好深的心機,好周詳的計劃。若非自己恰好身懷風異能,救了在桅杆上打令旗的柳萱。就算柳萱依舊悍勇,能躍上桅杆發號施令,隻要柳萱死在對方亂箭之下。船隊中司徒境早就不見蹤跡,石光珠是個難堪大任的蠢貨,柳萱一死,朝廷軍必然大亂。
木船容易著火,朝廷船隊被叛軍一火攻,隻怕必然是要大敗的。然後叛軍從容撤退,穿著所謂的軟甲去老君廟羊入虎口。司徒境捉拿了這一乾叛軍,案子自然就破了,對朝廷而言幕後主使也有了;對六皇子而言,立了一件大功勞,不下於在山海關出風頭的司徒均;對真正的幕後主使而言,有了替死鬼,又可以隱藏到幕後了,當真皆大歡喜。
一麵奔一麵想,賈赦定下計來,道:“柳校尉,等會兒我到叛軍前麵攔截住他們,你在後方捉幾個叛軍,是死是活皆不要緊,剝了其身上的軟甲,便飛速回京,隻將軟甲交給皇上,將這一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皇上,其他什麼都不要管。”
柳萱對賈赦十分佩服,知道賈赦如此安排必有道理,隻是他畢竟是此行京營方麵的總覽,就這樣擅離隊伍,似有不妥,所以十分猶豫。“這……德州倉的案子就此不管了麼?”
賈赦搖頭道:“自然要管,隻是六皇子突然失蹤,隻怕其身邊有奸人,已經不是你一個校尉領幾百人能對付的。六皇子手上有兵符,若是調動受人誤導調動地方軍隊,咱們一個都彆想活著回京。”
柳萱大吃一驚,道:“我們都替朝廷辦事,從無二心,怎會如此?”
賈赦對自己的推測雖無十成把握哦,卻也就八|九分:那日自己在船上聽得一人誤導司徒境,叫司徒境以為自己遇到危險。那人不但武功高強,能聽見那似有似無的詭哨聲,顯然還十分得司徒境信任。
司徒境離開船隊而未引人起疑,自然是因為司徒境自己願意跟那人走。那麼那人是如何說服司徒境的呢:告訴司徒境,船上有人和叛軍勾結,要對他不利,那詭哨聲,就是外敵和內應相互聯絡之用的。司徒境為求自保,命自己的貼身太監扮作自己,他卻或是扮作采購或是扮作彆的,離開了船隊。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司徒境知道有人跟蹤船隊後,不下令警戒,而是悄悄逃走。
但是,朝廷船隊上京營數百人,龍禁尉三百,加上各部院委派的官員和船工雜役,有千餘人。這許多耳目,司徒境暗中離開船隊,保不齊總有一二人瞧見。若是這些人平安回京,對起口供來,難免也有叫人瞧出破綻的時候。
所以那鼓動司徒境之人剛開始才大舉進攻船隊,試圖一鼓作氣滅了朝廷軍。如今他並未得逞,也不知這人行事是否狠辣,若是個心黑的,直接借了司徒境的手用兵符調動當地駐軍將船隊的京營士兵全部拿下也未可知。
賈赦來不及跟柳萱詳細解釋,隻道:“小心些總無錯處,柳校尉且想,好端端的,怎麼平安州和山海關的案子還沒結,德州倉就失火了。且不說彆的,如今德州一地不知道多少勢力攪渾了水試圖在裡頭摸魚呢,不想朝廷派員活著回去的人不知凡幾。若是無人敢動京營官兵,柳校尉就是暫不歸隊也沒有什麼;若是有人要害京營官兵,柳校尉此舉便是救了部下。”
柳萱一聽此言有理,便一點頭,賈赦再三強調須得自己先動了手,擾亂叛軍行動之後,柳萱見機行事。
二人議定,繼續朝前奔去。此地離德州城已是不遠,也不知那城北十裡的老君廟在何處。賈赦和柳萱隻得放慢腳步,閃身一旁,反過來讓叛軍給自己領路。
呂豐羽給過單廷一張地圖,單廷到了呂家莊之後雖然不敢亂走,倒也細細向呂豐羽打聽過老君廟的具體方位和周圍景物,所以老君廟的方位,單廷是了然於胸的。
見了呂豐羽說的那個岔路口,又見路口邊上果然五株大樹,單廷便不走官道,帶著人沿著岔路而上。
賈赦和柳蘋分出方位,也暗暗綴上。
岔路向一座山上延伸而去,雖然蜿蜒,倒鋪著石板,路邊雜草被人清理過,並不難行。
再行一段,晨光微熹,賈赦和柳萱都見前方一角飛簷伸出,隻怕就是那個老君廟了。
關於老君廟的存在,賈赦是偷聽來的,倒也沒有意外,柳萱卻以為是賈赦算出來的,心中越發佩服賈赦。
賈赦見地方差不多了,向柳萱使了一個眼色。柳萱會意,便埋伏下來。
賈赦卻展開身形,朝老君廟飛奔而去。此山雖不甚高,倒也樹木茂密,好做遮掩;此刻形勢緊急,賈赦也顧不得多有消耗了,運起風異能,全速飛奔。
此刻他雖然還不能禦風飛行,但從一棵樹躍上另一棵樹,在樹上一借力,便能一躍老遠,瞧著跟飛也差不多了。
這輕身功夫,瞧得柳萱一愣,心道:若非這樣的本事,當年榮國公也不能單槍匹馬,在叛軍營中殺進殺出。
而賈赦有意避開單廷一行的耳目,單廷一行隻覺仿佛有人在身邊一飛而過,卻又瞧不真切,隻當是林中飛鳥。
再飛過幾棵樹冠,賈赦便瞧見前方不遠樹冠上也藏得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提意見說稱柳萱仙童不如稱仙人,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決定修一下;另外之前有讀者提意見說賈赦稱左良為三爺有點彆扭,作者決定之後一律改成先生,那麼之前的稱呼也要修改,所以這幾天會有比較集中的修文。
謝謝提意見的小夥伴們。
那個,大赦赦是不是顏控不知道,反正作者是顏控,哈哈。
另外,關於柳家的取名。原著中,理國公之孫叫柳芳,本文設定柳芳是柳萱的堂兄,所以柳湘蓮的爹就叫柳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