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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與惡犬 晏雙笙 96396 字 1個月前

第031章 第 31 章

聽到腳步聲走遠, 程殊僵坐在椅子裡,呼吸間全是梁慎言的味道,又讓他想到了剛才梁慎言靠過來的瞬間,他躲都躲不掉。

程殊深呼吸了好幾次, 才徹底冷靜下來。頭上頂著一件衣服, 什麼都看不見, 抬手又抹了一把臉,才伸手把蓋在頭上的衣服拿開,折了幾下想放旁邊。

衣服才挨到椅子,他看了看, 又拿回來,抖開穿身上。

屬於梁慎言的氣息,更重了。

像是被圈在他的領地裡。

程殊走了下神, 然後看了眼程三順, 往後靠著椅背, 他這會兒動都不想動。

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麼事。

前幾天他才說梁慎言讓他陪睡是有病,現在輪到他自己說了,不也是有病麼。

這發展比失控的火車還離譜,他編請假理由都沒這麼編的。

扯得要死,誰會信。

想到請假, 程殊愣了下, 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翻到班主任的電話,給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他爸這樣, 得有好幾天不能去學校, 請個假才行。發完短信,他左右看看, 覺得少了點什麼,等再摸向口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書包都還在學校,走得太慌,什麼都沒顧上。

書包不在,假請好了,手機電量也不多,程殊不知道能做點什麼,乾脆看著他爸。

怎麼這麼瘦呢。

平時看著也還好,好歹一米七出頭的人,在他們這地方個頭都不矮了,結果躺下就薄薄的,這麼窄的床看著不擠。

腦子裡閃過的事太多,程殊沒想去回憶,但實在沒事做,連五歲那會兒差點被狗咬的事都記起來了。

他爸氣得追著那條狗攆了一條街。

亂七八糟的,也沒個時間順序,想到哪兒是哪兒。

手機震了下,程殊去摸手機,打開看是龍芸芸發來的消息,他就說群裡那麼安靜,原來是群主的意思。

正補著課,他走那麼匆忙,書包都沒拿,誰都看得出來是有急事。

【龍芸芸:你還好吧?凡姐跟我說了,我就問問,不瞎打聽。】

【龍芸芸:書包那些她給你收了,放劉班辦公室,你回學校記得去拿。】

程殊鬆了口氣,他就怕彆人問,低頭打字回複:【沒什麼事,過兩天就回。】

【龍芸芸:那你好好處理,我打擾你了。】

他又恢複了一個“好”,摁滅屏幕的時候正好看時間,一看都十點多了,難怪外麵靜悄悄的。

把手機放回口袋,程殊看向儀器上的數字,都在醫生說的安全範圍裡,點滴瓶也還剩一半。

值班護士過來記錄數據,程殊見她要走,把人叫住,“能麻煩您幫我守會兒嗎?大概十分鐘,馬上回來。”

“我去找人,他出去有會兒。”

護士邊填數據邊看他,說:“你說的是外邊那人吧?去吧,快點回來就行。”

程殊點頭,拿上手機往外走,“謝謝。”

“也就今天人少,人多點我都沒空。”護士正給滴管調速,“你們爺倆長得還真像,一模子刻出來的。”

走到門邊的程殊腳步一停,回頭看了下他爸,“嗯”了一聲接著往外走。

程殊一出大門,原本還有點暈乎的腦子,一下就給風吹清醒了。

衛生院本來也不大,隻有一棟三層的小樓,前麵是一塊平整的空地,車棚那兒停了幾輛摩托車跟電瓶車。

程殊站在台階上,遠遠望見站在桂花樹旁邊的梁慎言。其實他有想過梁慎言走了的可能,畢竟那麼生氣。

等他走過去,站在人後邊了又不知道說什麼,是真的沒話。

能說什麼?說梁慎言喜歡男人,還是說他拿錢陪睡。

說什麼都挺糟踐人的。

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煙味,他錯愕地抬頭,愣了一下,發現了梁慎言拿著的煙。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梁慎言抽煙,他一直以為梁慎言不沾煙酒來著,原來不是。

他才過來,梁慎言就知道了。

梁慎言生氣歸生氣,但也不至於真的氣到穿件襯衫就在外麵吹冷風罰站。

之前都在大廳坐著,結果旁邊來了一個發燒的小孩,小孩還沒哭,大人吵得煩人,他才出來抽根煙。

聽到程殊來的動靜,也沒回頭,心裡還煩著呢,不想理人。

結果他不理人,人還真一句話不說,這下更心煩了。

掐了煙丟進垃圾桶,梁慎言轉過身,臉上還寫著煩,問他:“有事?”

程殊被他一問,做錯事一樣,抿了抿唇才開口說:“外麵冷,你要不想回去,就進去坐著。”

梁慎言沒說話,就這麼看他。

程殊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起今天的事,也煩。他都不知道怎麼了,早上出門還好好的,一整天都好好的,到晚上就什麼都不對了。

開口說了那樣的話,把梁慎言當什麼了,又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抓了一下頭發,程殊問:“煙還有嗎?”

梁慎言挑了下眉,給他這句話氣笑了。

他在這兒吹了半小時的冷風,結果人穿著自己的衣服出來,沒問他冷不冷、餓不餓,問他要煙來了。

話都不想跟程殊說,乾巴巴地回了句,“沒有。”

程殊“哦”了一聲,也不是真的想抽煙。

這會兒的梁慎言跟急救室裡判若兩人,那股勁兒過去了,憋著的委屈跟羞惱,也都散了。

那些話是真的難聽,可再難聽的話他也聽過,沒像剛才那樣覺得委屈、難受過,大概是因為這次說的人是梁慎言。

梁慎言拿餘光瞥他,等程殊再看他的時候,轉頭問:“嚇傻了?”

程殊搖頭,他是被嚇到了,但跟梁慎言沒什麼關係。

對梁慎言他隻是太驚訝了,剛才像另一個人,身上沒了一點平時帶著的溫和、從容。

梁慎言問:“那你看什麼?”

“言哥——”程殊才說了兩個字,就被梁慎言打斷。

“彆這麼叫。”梁慎言看他一眼,“跟你不熟。”

程殊聽他這麼說,沒計較,抿著嘴角笑了笑,“外麵真的冷,進去吧,你感冒才好。”

梁慎言看他一眼,他身上的外套明顯不合身,要大一些。對上程殊紅紅的眼睛,到底沒舍得再說什麼。

“進去守著吧,病房離不了人。”

程殊一怔,點了點頭。

梁慎言沒去看程殊,抬腳從他邊上走過去。

程殊看著他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梁慎言對他有誤會。那話他是不該說,可他怕程三順出事,心慌了腦子也亂了,說出口到現在也後悔,好端端地把他倆的關係弄成這樣。

可他沒覺得梁慎言是個壞人。

哪有壞人會讓他考出去,哪有壞人會幫他打架出氣。

“我沒有覺得你不是好人。”

“你很好。”

梁慎言聽到後停下來,站在原地回頭看程殊。

程殊吸了口氣,幾步走到他麵前,翻了翻口袋,從裡麵摸出一包小餅乾,眼睛鼻子都紅的,看著又乖又可憐,“你肯定一直都沒吃東西,我就剩這個啦,給你。”

他知道梁慎言這會兒心煩,不想看到自己,不打算在人跟前晃悠,幾下把外套脫下來,一並塞到他手裡。

“你要不想進去,就穿著吧,我進去了啊。”

梁慎言一直沒動,看著程殊走開進了衛生院,等看不見人了,才低頭望向手裡的東西。

小餅乾是他買的零食,外套也是他剛給出去的,這會兒全回到他手裡。

他沒多想,把外套穿上,又撕開了餅乾,抬腳朝著沒什麼燈的街上走。

餅乾還挺好吃,外套被穿熱了也挺暖和。

梁慎言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一盒飯。進了急救室,看見程殊托著臉,睜大眼睛努力保持清醒,聽到動靜都沒反應,等他坐下了才轉頭看他。

程殊熬到這個點,已經有點困了,“你沒回去啊?”

梁慎言沒理他,臉色還不好看,把裝飯盒的塑料袋往他腿上放,抱著胳膊坐下。

程殊茫然地看他一眼,又看看懷裡的盒飯,說:“謝謝。”

梁慎言本來不想說話,聽程殊這句,那點脾氣又竄了上來,瞥他一眼,然後閉上眼,“太瘦了。”

程殊反應遲鈍,拿著盒飯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梁慎言這話的意思,瞳孔瞪大,臉快燒了起來,逃一樣走出急救室。

梁慎言聽到聲,等了會兒才睜開眼,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才兩點不到,這一晚上過得可真漫長。

急救室陪夜難熬,連手機都玩膩了,天還沒亮。

他倆換著來,一個睡會兒另一個就守著,輪換了沒幾次,外麵天光就泛了白。

九點多程三順醒了,醒來人懵了,發生什麼都想不起來,還以為在家裡睡了覺。

反應了好會兒,才記起發生了什麼事。

醫生跟護士一塊過來,做了個檢查,檢查完又抽了一管血,拿去檢查,要是今天沒什麼事,晚點想出院就能出院。

程三順一聽要再住院,得花錢,立即不乾了。

他犟程殊更犟,一句錢都交了,不住也浪費,就讓程三順偃旗息鼓,不再鬨了,老老實實等到檢查結果出來才出院。

這一折騰,再回到家都已經下午六點多。

晚飯是順道在街上買回來的,回來沒時間做。三個人隨便湊合吃了點,程三順除了臉色不太好看,一副沒事人樣。

“還是家裡舒服。”程三順摸了摸肚子,“那地方躺著,真遭罪,怎麼躺都不舒服。”

程殊看不慣他這樣,想說他,但一想才從醫院出來,萬一又給氣回去了怎麼辦,隻好扒了口飯。

他最近才發現,他還挺能氣人的,梁慎言昨晚還跟他說話,今天程三順醒了就沒搭理過他。

程三順對家裡有多少錢,心裡門清,拐著彎打聽,“衛生院比不了城裡醫院,但七七八八的費用也得交不少,這錢小梁幫著墊的?”

話說得拐了幾道彎,但意思很明顯。

你是自願墊的,跟我沒關係,還不還的事再說。

“不用還。”梁慎言看一眼程三順,一個眼神都沒給程殊,放下碗,“慢吃。”

程殊看他起來,回了房間,轉過來瞪一眼程三順,“你煩不煩人,會不會說話?”

程三順看他一眼,說:“你會說話,人怎麼不跟你說話呢?你倆以前好成那樣,現在吵架了?”

聽他爸這話,一口飯差點噎到。

程殊沒吭聲,又想到了梁慎言的那幾句話,都沒敢看他爸的眼睛,“要你管。”

幾口扒拉完飯,也站起來,“這幾天你好好待在家裡養養,按時吃藥,不舒服還得回醫院去,彆惦記你那麻將了,現在誰家都不敢跟你打。”

程三順是貪財好賭,離不了麻將桌,但進了醫院,還是惜命,“知道了,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學習,一日三餐交給你老子,保管給你養胖。”

不正經的人,生了病也還是不著調。

幾乎兩天一夜沒合眼,程殊又累又困,整個人都悴了,強撐著給班主任發了條消息說後天回去上課,然後就拿上睡衣去洗澡。

他洗澡之前,梁慎言就已經先洗了。

沐浴露的味道都還在,換了新的,是茶香,很淡。

頭發吹了半乾,程殊穿的還是短袖跟短褲,一出來,風吹得搓了搓胳膊。

瞥了眼客廳,燈黑的,程三順房間的燈是亮的。

梁慎言房間的燈也是亮的。

程殊站在洗手間門口,望著梁慎言房間的玻璃窗,想到了自己昨天說的話。

梁慎言說不用還,是在提醒他是嗎?

怎麼能不是呢,說了要讓他自己想辦法搬到他房間。他自己說錯話,什麼後果都得自己擔著。

他有點難過,他是真的喜歡跟梁慎言當朋友。

他是想過的,等他期末進步一點,在梁慎言退租之前問問他是哪兒的,說不定他可以考上那邊的學校。

可那話說出去,就當不成朋友了。

程殊拿著毛巾又擦了擦頭發,吸了好幾口氣,才走到梁慎言房門口,硬著頭發敲響了門。

他才敲了兩下,房間裡的燈就關了。

程殊愣住,手舉在半空不知所措。

尷尬地用手指刮了刮臉頰,委屈和懊惱一塊冒出來,他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光會作踐自己。

待在門口站了會兒,風吹得剛洗完澡的熱乎氣兒都沒了。他想,梁慎言還在氣頭上,過兩天再好好哄好了。

低著頭才抬腳要走,關著的門開了。

他倆一天沒說過話,這會兒突然麵對麵,程殊都反應不過來,愣了會兒神剛要說話,胳膊被伸來的手握住,整個人猛地被拽進了房間。

房門在他進來的下一秒關上,發出一聲輕響,後頸下意識地繃緊,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房間裡黑乎乎的,他隻能看到一個輪廓,梁慎言站在他麵前,看不清表情,但握在他胳膊上的手很用力。

程殊仰著臉,睜大眼睛努力聚焦,試圖對上梁慎言的眼睛,“言、言哥。”

梁慎言盯著麵前的程殊,他手心還能感覺到皮膚上的濕潤,垂下眼,掃過他身上穿的衣服,問他:“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程殊茫然:“什麼?”

梁慎言微眯起眼,拉著人胳膊直接把人往床邊拽。程殊跟不上,腳下絆了好幾回,踉蹌著被甩在床上時,頭暈腦脹,忘了掙紮不說,整個人都呆住。

梁慎言站在床邊,手撐在他肩旁,拇指貼著他頸側的動脈,輕輕往下按,彎腰湊近了點,“來做什麼?”

程殊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牙齒在打顫,極力忽視掉此刻的不自在,說:“睡覺。”

“知道怎麼睡嗎?”梁慎言動了一下手指,指腹還貼在上麵,又問:“程殊,你膽真大。”

怎麼誰的房間都敢進,誰的話都敢信。

程殊腦子都是糊的,問什麼說什麼,“躺床上睡,還、還能怎麼睡。”

這句話說完,好一會兒房間裡都是安靜的,隻有呼吸聲挨在一塊,能夠聽得清楚。

他不敢動,等得身上肌肉都繃緊得有些酸了,逐漸適應了黑暗能看得更清楚一點了,梁慎言才開口。

籠罩在上方的陰影撤開,他鬆了口氣。

還沒等這口氣落回去,梁慎言一掀被子,躺到了床上,他連忙往牆邊靠,幾乎要貼在牆上。

梁慎言還是沉默著,感覺到程殊的緊繃,扭頭看他一眼。

開口時聲音偏低,冷冷說:“睡覺。”

“彆看我,傻了吧唧的。”

明明語氣不算溫和,程殊卻忽然像是被拉回到了幾天前的時間線,那些緊繃著的神經鬆懈下來,如釋重負一樣,躺在了梁慎言旁邊。

黑暗裡,他聽著梁慎言的呼吸聲,像是裹進了一個安全的巢穴。

很安心。

第032章 第 32 章

他倆也不是第一次待在一張床上, 之前看電影就經常坐床上,偶爾肩也會挨著肩。雖然大多時候電影還沒放完,梁慎言就先睡著了。

這會兒旁邊有個人,存在感還特彆強, 程殊再好的睡眠質量也得打個折, 瞪著兩隻眼睛瞅蚊帳, 琢磨梁慎言圖他什麼。

年輕?那確實。

再往前數幾個月,他都沒成年。

其實他一個人琢磨也琢磨不出什麼,他沒這根筋兒,腦子能想的事少。

反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收是收不回來,就擔著唄,等梁慎言不生氣了就好了。

不過那錢他也得還, 不然真成塞小卡片的了, 態度說不定還沒人家客氣。

這麼一想, 程殊覺得自己也挺欠,怎麼開口不好,偏選了最糟糕的一種,不怪梁慎言跟他生氣。

程殊自認為很清楚地把事情捋了一遍,心裡也不堵了, 也不憋悶了, 困意找上門來, 打了一個哈欠往旁邊瞥了眼。

他一個人在這瞎琢磨,結果梁慎言早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呼吸聲跟他人一樣, 是斯文的。

輕輕眨了眨眼,程殊轉回頭, 閉上眼。

就這麼著吧。

早上醒來,程殊人還在夢裡,閉著眼抬腿起來往被子一搭,碰到的不是被子,是另一條腿。

他睡覺就不老實,經常把被子卷成條抱著,或者用腿壓著。平時習慣了,這會兒碰到一條腿,還沒反應過來,等膝蓋往上挪了點,才覺出不對勁來。

眼睛睜開一條縫,猝不及防對上梁慎言的眼睛,程殊大腦糊作一團,愣在那兒,連腿都忘了收回來。

梁慎言看他一眼:“還不收回去?”

程殊尷尬地收回腿,不小心又碰到了一下,隔著褲子都能感受到那硬度和大小,他更尷尬了。

“我不是故意的。”

梁慎言昨晚睡得挺好,起床氣沒那麼大。不過一想到程殊做的事,心裡那股想給人點教訓的氣勁兒沒過。

“不是故意都這樣,那你故意得什麼樣?”

程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梁慎言氣頭上,他說什麼都是錯,這個他也有經驗。

卷了一下被子,裝啞巴翻身繼續睡。

他困死了,這兩天他就沒舒服過,心裡一堆事,還被嚇得不輕,得補一天才補得回來。

梁慎言身上大半被子被卷走,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麵,扭頭看程殊,卷著被子睡得很舒坦,又氣又想笑。

乾脆把剩下的被子全掀在程殊身上,“不挺能說的,啞巴了?”

邊說邊下了床,低頭看了眼,心更煩了。

火壓不下去,也沒辦法瀉,旁邊還有個白膽豬一樣的人呢,裝傻充愣臉皮厚。

“你又不愛聽。”程殊想一晚上事,睡著了夢裡還被狗追著咬,一聽他陰陽怪氣的,也有脾氣了,“正常反應,我又沒笑你。”

梁慎言站在櫃子邊上換衣服,聽他還好意思反駁,挑眉看他,“你是不是什麼都得教?”

程殊下意識頂嘴:“誰要你教了。”

“對你這人真是白費勁。”梁慎言懶得理他,換好衣服打算趁著天氣好,再出去拍點照片。

程殊坐起來,也沒有覺得有什麼需要避嫌什麼的,看了兩眼,發現梁慎言身材挺好,都有肌肉。

難怪上回能一手把黃毛給掄出去,他都沒那力氣。

梁慎言感受到他目光,轉過頭,“不起等什麼?”

程殊心想自己連睡懶覺的資格都沒了,剛想說什麼,就聽到他爸那大嗓門嚎了一聲,什麼話都咽回去了。

“就起了。”

梁慎言一邊收拾一邊瞥他,身上短袖短褲,放現在的天氣,怎麼都覺得冷。多大人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惹人生氣了,道歉都不知道,光會賣可憐。

程殊掀開被子,被凍得一激靈,搓了搓胳膊穿上自己的鞋打算出門。手還沒摸到門呢,就被勾著領子拽走了。

從昨晚到現在就被梁慎言拽來拽去,這會兒再來這麼一下,扭頭瞪著他,“乾什麼啊。”

“等會兒。”梁慎言示意他看窗外,程三順就站在院子裡。

倆男的在一個房間、睡一起,誰都不會多想,除非心裡就有這根筋的。

可程三順嘴上沒個把門的,萬一在外麵瞎吹,說程殊跟梁慎言關係好,好到不僅給他墊醫藥費,還能睡一屋,被有心人聽去了,指不定能傳成什麼樣。

尤其還有前車之鑒,都被編排過一回了。

程殊看見他爸在院子裡晃悠,“哦”了一聲站住不動了。

不出去就不出去唄,拽他乾嘛,衣服都給拽壞了。

梁慎言從櫃子裡拿了件衣服,丟程殊身上,“穿上。”

程殊接住衣服,抬眼看梁慎言,見他正在擺弄手裡的相機,不自覺抿了抿唇。

吸了吸氣,他穿上衣服,袖口有點長,手有一半都在裡麵。

天有點冷了,程三順沒在院子裡晃悠多久,自己給自己熱了點吃的,就回房間去了。

程殊又看了眼梁慎言,人根本不看他,看相機的眼神都比看他有感情。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被這麼晾著,待不下去了,抬腳往外走,想起什麼來,回頭看梁慎言。

“我懂。”

昨晚的問題今天他才反應過來,給了答案,但人沒反應了。

梁慎言還在氣頭上,聽什麼都不對。

程殊站門邊,一雙眼睛就黏梁慎言身上了,像是固執地證明什麼。

不就是喜歡男人嗎?那又不犯法,他懂的。

梁慎言被他看得無奈,覺得程殊這人挺軸的,給他弄得沒那麼氣了,好整以暇地靠著桌沿,“話想明白了再說,沒想明白就繼續想。”

程殊一怔,他都做好了被梁慎言再刺兩句的準備,沒想到得了這麼一句話,有點轉不過來。

這是讓他想什麼呢。

抓了抓頭發,又不好意思再問,被梁慎言帶著笑的眼神一看,臉上有點熱,“哦”了一聲,直接回房間了。

房間一晚上都沒住人,趟被窩裡都是涼的。

程殊躺在自己床上,睡是睡不著了,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又在琢磨梁慎言剛才的話。

讓他想什麼呢?

程殊雖然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誰,可都什麼年代了,小學生都會談戀愛,他看也看會了。

可他看的都是男生跟女生一塊,沒碰到過兩個男生互相喜歡的。

就算有,人家也不會說,他哪能知道。

戀愛得兩個人喜歡才能在一起。

梁慎言喜不喜歡他不知道,但他覺得說的睡覺肯定不是單純的睡覺。

再說了,他倆這也算不上戀愛,就是金錢關係。

程殊想到這兒,心裡莫名有點煩,怎麼就跟錢扯上關係了?談錢果然傷感情。

他翻了個身,伸手去拿手機,乾脆打開了瀏覽器,打算了解下

【兩男生之間要怎麼做?】

沒看幾分鐘,畫麵過於刺激,程殊覺得手機燙得拿不住,乾脆扔到一邊,然後拉高被子蒙住頭。

梁慎言說他不懂,不明白,原來沒說錯啊。

他在房間裡悶不吭聲地自尋煩惱,家裡其他兩人一個去外麵拍照,一個在客廳看電視,等到要吃中午飯,才發現他一上午都在房間裡沒出來過。

程三順惜命,遵醫囑吃得清淡,拿著筷子往外看,“這崽子在屋裡琢磨什麼呢,一天不吃飯,是要當神仙啊。”

梁慎言正夾菜,聽到他這句話,心想原來連口癖都會遺傳,他還想程殊那些話是跟誰學的。

“算了,不管他,多大人了,餓了會自己找吃的。”程三順現在看梁慎言格外順眼,尤其知道他不跟自己算醫藥費,打聽問:“小梁啊,你家裡做什麼的啊?”

梁慎言對程三順沒什麼惡感,但也沒什麼好感。

可人就是複雜,程三順除了愛打牌、脾氣怪,好像又挺正常一人,做菜做飯、洗衣做家務倒是也不擺架子,都會做也都做。

“雙職工家庭。”

這詞在他們這兒新鮮,程三順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那好啊,兩個人都上班,家裡壓力小,不像我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全靠老天爺賞飯吃。”

梁慎言“嗯”了一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程三順是牌桌上的老油條,哪裡會看不出來,自然不繼續說了,“程殊最近念書還挺用功的,要是能考個大學也好,大學生多難得啊,鎮上還給補助。”

梁慎言沒明白程三順繞著彎子要說什麼,不吭聲吃自己的飯。

“彆怪叔說話不好聽,你來我們這就是玩的,總是要回去。”程三順覷他一眼繼續說:“可程殊心眼實在,也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他跟你玩得好,你要走他一定難過。這麼多年,我都沒見他跟誰這麼好過,那些人都看不上他、欺負他,你倆留個聯係方式,以後要沒斷了聯係,就帶帶他,也免得他在外麵受欺負。”

他是第一次聽程三順說這麼一段正兒八經的話,停下筷子,“他的事,他自己能做主。”

“小孩子能做什麼主?”程三順以為他不願意,立即說:“我們這小地方的孩子,多的是一輩子都待在這的,有的連飛機高鐵長什麼樣都親眼見過,還有更窮的,電視手機都沒有,電都省著用。”

嗓門大了點,清清嗓子繼續說:“沒見識,心眼少,比不了外麵的人腦筋多,容易吃虧。”

梁慎言沒接話,場麵一下有點尷尬。

他聽得出程三順什麼意思,無非是覺得他城裡來的,看著體麵還有錢,想讓他幫襯一點程殊。

能幫嗎?能。

但程殊知道了,不一定想要。

程三順看他不接話,也不繼續說了,心裡犯嘀咕,看著不相處挺好的,怎麼幫忙找個工作還不願意了。

等到了下午,程殊從房間出來,梁慎言又出門。這一陣他都在外麵拍照,還專門為了這個買台相機。

程殊知道他不在家,悄悄鬆了口氣。

早上搜出來的東西帶給他的衝擊,一覺醒來到這會兒都還沒平複,他怕尷尬,尤其起床那會兒就尷尬過一回了。

程三順不出門沒牌打,在家閒得慌,手機鬥地主的聲音一會兒一個“要不起”,一會兒又是“四帶一”,吵得人煩還不自知,有功夫問這問那。

看見程殊在院子裡跟五福玩,伸長脖子問他,“你跟小梁真吵架了?你怎麼惹他了?”

“怎麼不是他惹我?你是誰爸啊。”程殊頭都沒抬,跟五福說握手。

程三順樂了,“人一看就是脾氣好的,你脾氣那麼急,要吵架就是你先不對。”

程殊沒法反駁,還真是他不對。

垂下眼,情緒有點低落,伸手摸摸五福的頭,想起那天梁慎言給他解釋五福意思時的表情,是不討厭他的吧。

哪有人會想跟討厭的人一塊睡的。

晚飯時候梁慎言沒回來,程三順讓程殊發條信息或者打個電話問問,彆走丟了,或者給人攔著搶劫了。

程殊煩他爸瞎擔心,現在的治安哪有那麼不好,派出所都快閒成什麼樣了,連偷雞摸狗的事都少了。

可人一直沒回來,程殊靜不下心,隔一會兒朝窗戶外看一眼。直到晚上八點多,梁慎言才從外麵回來。

他一聽見動靜,就立即低下頭,假裝寫作業。

客廳那邊程三順正在看電視,不知道放的什麼台,槍/聲劈裡啪啦地就沒斷過。

梁慎言走進院子,先看了眼程殊房間的窗戶,昨天還主動去他房間的人,這會兒規規矩矩坐在那裡寫題。

無奈搖了搖頭,他洗手進廚房弄了點吃的,出來見程殊還坐在桌後,就回房間拿衣服去洗澡。

放下手機的時候屏幕亮了亮,他點開看,是群裡關一河在艾特他。

點開一看,又是那點事。

都什麼毛病,放著酒店、彆墅不住,非得來這裡玩。

梁慎言沒管,摁滅屏幕後,拿著衣服去洗澡了。今天去山上拍了好幾組照片,出了一身汗,不洗難受。

洗澡加吹頭發花了半小時,梁慎言回房間時,發現燈是關著的,愣了愣,往外看眼,客廳那邊不僅亮著燈,電視聲音都沒斷。

正要去開燈,梁慎言想到什麼往床上看去。

被子拱起,明顯不是正常的樣子。

梁慎言大概有幾秒鐘的時間,都在想要怎麼給被子裡的人一個教訓,等走過去掀開被子那幾秒,又覺得自己挺虛偽。

人真被他勾著躺床上了,反而心裡不是滋味了。

掀開被子,程殊穿著衣服躺裡麵,一雙眼睛睜大,瞅著他。

還真鑽被窩來了。

梁慎言見他身上衣服穿著的,莫名鬆了口氣,鬆手把被子又給扔他身上,“你可真行。”

程殊抿著唇,想解釋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隻好摳著床單發呆,想今晚還睡不睡了。

“你怎麼不脫光了呢。”梁慎言給程殊的腦回路氣笑了,“讓你想明白了再說,你倒是想也不想,隻知道胡來。”

程殊從被子裡掙紮出來,頭發亂蓬蓬的,一臉認真,“我這回真懂了。”

梁慎言被他一句話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拿起手機往外走,“你懂個屁。”

話都沒說完,房間門直接被他摔上。

院子裡風大,也涼。他出來走了兩步就站著沒動,風一吹,心裡那股火非但沒消,反而越吹越旺了。

拿出手機點開剛才的聊天記錄,發了一個定位過去。

發完就關了手機,懶得看回了什麼,反正不是吆喝買機票就是問他事情是不是成了。

梁慎言回頭又看了眼房間門,閉了閉眼,比睡不著還煩。

關一河他們想來就來吧,再不來他得讓程殊給氣死。

平時挺聰明一人,腦子轉得快,連數學題教一遍也能理解,怎麼輪到他這件事就這麼費勁兒?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還能因為什麼?

總不能是圖程家這破房子,跟兜裡沒幾個子的財吧。

程殊真是白瞎了那張臉,一副聰明相,實則是個榆木腦袋。

第033章 第 33 章

梁慎言在院子裡站了一小時, 聽到客廳吵人的電視聲沒了,才回的房間。

進去時,程殊裹著被子睡著了,睡得還挺香, 手揪著被子躺在那兒挺乖的。

梁慎言無奈又沒轍, 想不明白程殊的腦回路構造, 難道他表現得不夠明顯?

再怎麼缺心眼,也不能真把他當成花錢玩弄人的傻缺吧。

拉了繩子關掉燈,他掀開被子躺下,扭頭打量起程殊。

看了一會兒, 程殊忽然咕噥了一句什麼,翻過身對著他,腿也不老實, 往他這邊搭過來。

估計是心裡惦記著事, 搭了一半又縮回去, 比昨晚老實不少。

梁慎言被他這一個動作弄得想笑,這情況也能睡著,心是真的大。

那也是,心不大能隨便讓一個陌生人待家裡嗎?

說什麼信什麼,沒點防備心, 也不怕遇到騙子, 或者更差點是個在逃通緝犯。

梁慎言拎著被子給他蓋好, 往床邊挪了點,“這麼好騙, 被人賣了都得幫人數錢。”

他收回視線, 手枕在腦後,看了會兒蚊帳, 想想其實也沒多生氣了,再氣看到程殊這兩天的樣兒也該消了。

他生氣的點在程殊拿陪睡作為籌碼跟他談,之前為了這個都能好幾天不理他,見麵就躲。

結果呢,出事著急了,竟然想到的是這個。

處了這麼長時間,就算不明白他的心思,也該知道他沒那麼不講人情。都能為他打架,把人堵在台球廳了,難道生病住院急用錢,他還能不管嗎?

好的不記,那天他煩透了說的渾話倒是記得挺清楚。

真不知道怎麼想的,腦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樣。

想到這,梁慎言又有點來氣了。

往自己這邊扯了點被子,閉上眼睛,覺得還是得讓程殊長長記性。

太容易被騙了。

第二天大早上,程殊得起來上學,手機鬨鐘一響,平時還能賴一兩分鐘,今天都沒敢,怕吵到梁慎言。

迷迷瞪瞪關掉鬨鐘睜開眼,梁慎言都沒在房裡,不知道去哪了。

程殊坐床上揉了揉眼睛,瞥向那張桌子,相機不在,知道梁慎言多半又去拍照了。

平時早上不起的人,為了不看見他,都起個大早了。

也不知道還得氣多久。

愁人,他也沒哄過誰,不知道怎麼哄。

豎著耳朵沒聽到他爸的聲音,程殊才回了自己房間,麻利收拾好,騎上自行車奔學校去了。

他有兩天沒來學校,但班裡人大多都知道怎麼回事。畢竟鎮上就那麼點大,彆說有個人暈倒了送醫院,就誰家多買了兩袋米,都能傳得人儘皆知。

見他來了,有偷偷打量的,也有漠不關心的。

龍芸芸今天帶早讀,看他拎著書包進來,拿著書到講台上敲了敲黑板,讓大家背單詞。

班裡人的打量對程殊來說早習慣了,比起小學那會兒,簡直都算得上溫和。

回到座位,接過舒凡給他整理的東西,道過謝後,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壓根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少上兩天課呢,得補不少東西。

一上午過去,他光顧著補進度,彆的事都沒時間去想,午休被拉著去吃飯的時候,才覺出一點餓來。

自從上回野炊拉了個群後,程殊就跟龍芸芸他們幾個關係近了點,除了他們幾個同班,劉柳也在群裡。

以前中午他都一個人去吃飯,現在不一樣,他要不動,其他人會拉著他一塊去。

從一個人行動到一群人行動,對程殊來講沒什麼不一樣,頂多就是關注度更高一點。

然後,熱鬨了一點。

幾個高中生能聊什麼,平時學習夠累的,再怎麼好學,吃飯還不至於聊學習來下飯。

打了飯占了個靠窗的位置,望出去是隔在教學樓跟食堂中間的學生宿舍。

兩層的白牆紅磚小樓,一樓是男生宿舍,二樓是女生宿舍,一層隻有六個房間,全都是上下鋪的八人間,中間樓梯有鎖。

其實宿舍住的人不多,大多時候還住不滿,選擇住宿舍的都是家太遠,又嫌每天坐車麻煩的。

莊悅跟劉柳小學就一個學校的,這會兒不在一個班但興趣最一樣,喜歡八卦,還缺根筋。

莊悅看他們都坐下了,左右看看,一臉謹慎地小聲說:“你們知道楊少威最近為啥沒來嗎?”

王世豪看她一眼,捧場問:“為什麼?”

莊悅腦袋往前湊了湊:“出事了,事還不小,聽說正在鬨呢。”

劉柳跟楊少威沒在一個班待過,但這種校園霸王,平時吆三喝五,走哪兒屁股後麵都跟一群人,學校裡都一蕩一蕩的,哪能不認識。

“出什麼事了?”

“昨晚聽我爸說的,好像是那個。”莊悅瞄了眼王世豪,然後又看程殊,“就跟人談戀愛,那什麼了。”

邊上舒凡和龍芸芸一下聽出來是什麼,王世豪跟程殊反應了下,也都明白過來,隻有劉柳還一頭霧水。

劉柳問:“哪個啊?”

莊悅瞪她:“上床了,而且人家女生還沒成年。”

劉柳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啊”了一聲,快刷新她世界觀了,“他膽子也太大了,就算是戀愛,那也還是高中生呢,對方都沒成年,他是畜生吧!”

她沒留神,後麵聲音有點大,旁邊都有人回頭看他們了。

舒凡碰了一下她胳膊,提醒她小點聲。

程殊跟這幫學校裡的混混接觸得比他們多,這些事從初中就有聽過、見過不少,沒那麼驚訝。

這幫不良少年少女,混跡在台球廳、網吧跟遊戲廳,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白天不出門,到了晚上跟街上晃來晃去,飆摩托車的引擎聲吵得能告他們擾民。

比起這個,他更頭疼梁慎言生氣的事。

怎麼人看著那麼高,氣量那麼小呢。

“誰說不是,那女生家裡要他家給是說法,不拿錢就把他送去坐牢。”莊悅飯都顧不上吃,“女生家裡也真不是東西,隻想要錢給她哥蓋房子。要為女生出氣,知道這事先上門揍一頓,再扭到派出所去,關他個三五年的。”

龍芸芸一想到之前被楊少威攔在學校外麵過,汗毛都豎起來了,覺得毛毛的,“你快彆說了,萬一真私了,讓他知道你在學校裡說這些,肯定要找你麻煩。”

倒不是怕事,是不想惹上麻煩。

像楊少威這種人,家裡都不怎麼管,光腳不怕穿鞋的,真想整你,那你隻有躲得份,不能真跟他杠上。

王世豪瞥見旁邊經過的周明越,在桌子下也踢了她一腳,“學習不見你這麼上心,還關人家三五年,你五三經典題型看完了?”

莊悅撇嘴,知道他們的意思,不再說了,“這不是都自己人,才跟你們說的,我是覺得他要進去了,是為社會除害呢。”

舒凡穩重點,捏了一下她臉,“行了,吃完回去睡個午覺,下午連著物理跟化學,一上四節課,不睡扛不住。”

一聽下午的課表,哪裡還有心思聽八卦,恨不得立即回教室睡會兒。

等四節課上完,人是真的蔫了。

程殊在車棚那兒的時候,腦子都暈乎的,覺得腦子兩天沒怎麼用,這會兒生鏽了一樣。

不靈光。

他推著車走到校門口,碰見一起回家的龍芸芸他們。

他們幾個都住在鎮上,隻有王世豪家住的遠點,得自己坐回村裡。平時王世豪就送幾個女生到街口,然後在那兒等車。

程殊停下來,跟他們打了招呼,一塊走段路。

“我得讓我爸也給我弄個單車,多方便啊。”劉柳歎了口氣,“夏天還好,天氣長,冬天一到冷不說,天黑得早,鬆林嚇人的。”

“那我也弄一個,我們都騎車好了。”龍芸芸跟著說:“還節約點時間。”

舒凡和莊悅也這麼想的,能多睡點,哪怕不睡,也能晚點出門,不用摸黑出門。

王世豪說:“那我一個人放學啊?”

程殊走神呢,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正好回神,嘴比腦子快,說:“你載二莊不就好了。”

他一說完,其他幾個人齊刷刷地扭頭看他。

再遲鈍,這會兒程殊也反應過來了,尷尬得腳趾摳地,心想他沒事停下來乾什麼,騎著車一溜煙跑了多好。

莊悅大方得很,一點沒尷尬,笑嘻嘻地去碰了下王世豪的胳膊,“那你載我,運動使人健康。”

王世豪臉都紅了,還發愣,沒想到程殊會說得這麼明白。

本來也不是什麼秘密,不過少男少女心事是再小心翼翼不過的,曖昧、小心、甜蜜、酸澀。

除了直白。

“我還以為你不懂呢,你這不都懂嗎?”龍芸芸跟他走在後麵,小聲問:“你爸好點了嗎?”

程殊點頭:“能吃能喝還能使喚我,我比他還虛。”

龍芸芸被他逗笑,彎了彎眼睛,“程殊,我是真心覺得你該這樣。”

走到了鬆林外的路口,她想了下說:“上回幫你拿東西那個,不是你哥吧,你倆不像。”

程殊愣了愣,沒想騙人,“啊”了一聲不知道怎麼解釋,尤其現在關係比之前更複雜了。

他都弄不明白,梁慎言是什麼意思。

“那你快回去吧,我們走了。”龍芸芸跟他揮手,要去追其他人。

程殊騎上車,到她旁邊的時候停了下,“芸姐,你最近小心點,上下學彆落單。”

龍芸芸聽他這麼說,不太明白,“怎麼了?”

程殊搖頭,他也說不上來,就今天聽莊悅了說的事,擔心發生點什麼。

尤其上回周明越提醒他小心之後,他跟龍芸芸的事就傳得亂七八糟的,很難不聯想到一起。

他是男生,大不了被打一頓受點傷,可要是楊少威真那麼畜生,指不定乾出點什麼事。

龍芸芸看他一臉糾結,大概猜到了點什麼,“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們平時都一塊的。”

程殊“嗯”了一聲,騎著車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拐進平時走的那條小路,程殊經過張老頭家的雜貨鋪,順道進去買了鹽跟醬油,被塞了一口袋花生,把塑料袋掛車把上,騎上車在巷子裡拐來拐去。

騎到能看見他家屋頂的岔路口,遠遠瞥見有兩人拎著行李箱,站在電線杆下東張西望地打電話。

路窄,那倆人加兩個行李箱,就把路給堵住了。

程殊過不去,隻好刹住車,伏在車頭上開口問:“麻煩讓讓,你們擋路了,是來旅遊還是探親的?前麵隻有一戶,是不是走錯了?”

堵路上的倆人回頭,看見程殊都一怔。

穿著校服的男生,高高瘦瘦的,靠在自行車車頭上,臉長得好看,還帶點乾脆利落的勁兒,跟周圍既融合又有點剝離感。

“同學,你知道梁慎言住哪嗎?”

程殊原本還不太耐煩,聽到梁慎言三個字,表情僵在臉上,問:“梁慎言?”

“對啊,我們來找他的。”

這下程殊才仔細打量起倆人,跟他第一次見到梁慎言時感覺差不多,不過氣質半點不一樣。

抓了一下頭發,從自行車下來,從他們倆中間穿過去,“跟我來吧。”

關一河跟身邊江昀對視了眼,興奮地碰了下他胳膊,江昀一臉沒轍的表情,懶得理他。

從電線杆那兒到他家就二百米距離,沒幾步就到了。

院門開著,程殊一進去就看見梁慎言坐院子裡逗狗,廚房裡飄來燉臘排骨的味道。

梁慎言聽到動靜抬起頭,示意五福去旁邊玩,他倆視線對上,沒等他反應呢,梁慎言已經朝他身後看去。

程殊想起後麵還有倆人,正要說這事,旁邊一個人影閃過去,直接撲到了剛站起來的梁慎言麵前,一抬手把人抱了個全乎。

“言哥,可算見到你了!”

關一河兩隻手用勁兒拍著梁慎言的背,公報私仇,誰讓瞞了他們這麼久。

梁慎言跟江昀點頭打了招呼,順便把關一河從身上扯下來,瞥了眼站著的程殊,挪開了眼。

“行了,彆逼我動手,自己撒手。”

程殊推著車站那兒,發現梁慎言跟看不到自己一樣,低下頭朝車棚那邊去。

小聲嘀咕,抱得還挺順手的。

第034章 第 34 章

關一河跟江昀今天過來的事, 梁慎言是從山裡出來才知道的。

知道他們待不住,沒想到這麼急。

蹲水渠邊擦鞋的時候,順手打開群,一百多條消息, 他挑重要的回了。問他要不要帶東西, 他什麼都沒要, 倆人就自己看著辦了。

去機場是嚴頌開車送的,嚴頌忙得脫不開身來不了,過安檢前還依依不舍,讓倆人記得直播進度。

梁慎言在這裡待了多久, 群裡三人就盼著來了多久。

二十出頭的年紀,又都是家裡慣著長大的,什麼好玩的沒玩過, 這麼急著來無非是覺得新鮮。

還有就是想近距離吃瓜, 看看是什麼人讓他連家都不回。

有人要來, 即使不在家裡住,梁慎言還是提前跟程三順說了一聲,免得打照麵太突然。

程三順這兩天在家閒得無聊,鬥地主都快把歡樂豆輸完了。一聽是他朋友,熱情地要儘地主之誼, 邀請來家裡吃飯。

梁慎言想拒絕沒拒絕得了, 想想離街上也不遠, 訂好賓館吃了飯再去也行,就答應了。

隻是沒想到他倆能正好碰到程殊, 還被程殊給帶回來了。

原本三個人的老房子, 突然多了兩個人,一下變得熱鬨起來, 從開飯到飯桌上,說話聲就沒斷過。

為了招待客人,程三順還把家裡很久沒用的圓桌擺出來,做了一桌子菜。

臘排骨、臘肉臘腸、辣子雞、蕨根粉還有條清蒸鱸魚,全是硬菜,規格都快比上平時請酒的席麵了。

程殊往旁邊看了一眼,梁慎言還摟著關一河的背沒撒手,抿了抿唇,麵無表情拎著書包回房間放東西。

才進門就聽到他爸熱情招呼的聲兒,一下心煩了。

這陣仗不知道還以為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呢。

梁慎言扯開關一河,往程殊那兒看去,就隻看到個氣呼呼的後腦勺,笑了笑,這脾氣還不小。

關一河從小就四個人裡的食物鏈底層,一點不介意被拉開,笑眯眯地湊到江昀邊上,“我就說吧,言哥看上的人,指定不一樣,剛在外麵碰見,我一看就知道了。”

江昀聽他說話都替他捏把汗,連忙看了眼程三順,“你可收斂一點,彆惹事。”

關一河點點頭,“知道知道。”

“我做事你放心。”

江昀懶得理他,還放心,放著放著就該鬨心了。

最不靠譜的就是關一河,惹事精。

程家的老房子,有過很熱鬨的時候,三代同堂五口人,後來剩一家三口,再後來就剩爺倆。

梁慎言來了,家裡多一雙碗筷,多點人氣。

現在又來了倆,程家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鬨過了。

程三順是個喜歡熱鬨的人,完全狀況外,沒感覺到幾個年輕人之間那點心思,樂嗬嗬地掏出了一瓶酒。

“兒子,拿幾個杯子來,難得家裡來客,好事高興,大家都喝點。”

程殊正洗手,聽到甩了甩水,“要幾個啊?”

問完又說,“你少喝點,還吃藥呢。”

程三順回他一句知道了,就喝一點。回完轉過來,笑得一臉褶問,“小梁,你朋友他們喝不喝?米酒跟啤酒,度數不高。”

“不用麻煩。”梁慎言平時基本不碰煙酒,除非實在心煩。

正要拒絕,後邊的話被關一河打斷。

關一河剛打量完程殊,聽梁慎言要拒絕,立即拉住他,“叔,我們喝的。言哥酒量好得很,就平時不愛顯擺,今天難得有機會,讓他喝,白的他都不怵。”

灌醉了才有戲看,他跟江昀兩個人還喝不過一個梁慎言麼。

程三順笑起來:“喲,小梁來這麼久都沒看他喝過,還以為不會。”

江昀拉住關一河,怕他繼續發揮,一會兒梁慎言開始趕人,“我們啤酒就行,正好喝了好睡覺。”

“拿四個杯子!”程三順往外喊了一聲,張羅著大家坐下。

圓桌不算大,菜擺了一桌伸手也全都能夾的到。

沒酒店、飯店的擺盤好看,但聞著就好吃。

程殊拿了杯子,洗了一遍又擦乾,才拿著進了堂屋。

圓桌再小,那也能坐不少人,六個八個的都寬敞。

這會兒每個人占個地,寬點的位置就梁慎言邊上了。

程殊剛回家的那點小情緒,還沒摸明白怎麼回事,回房間一趟消化得差不多。他都沒猶豫,放好杯子坐下,還給自己盛了碗湯。

他長得好看,還穿著校服,不說話坐下的時候,顯得還挺乖。

其實他想得沒那麼複雜,梁慎言的朋友那麼遠來玩就是客人,他想不明白的事自己煩就行了,犯不著跟彆人撒氣。

人齊了,程三順頗有主人架子拿起杯子,“都是自己做的家常菜,你們看吃不吃得慣。”

“你們是小梁的朋友,那就是自家人了,歡迎你們來。”

江昀沒關一河那麼缺心眼,他本來也能吃辣,這一桌菜挺合胃口。

他舉起杯子,“吃得慣,平時想吃還吃不到,這一桌菜,比酒店都好了。”

這話是實話,黔菜好吃是好吃,就是走不出本省。

江昀以前來這邊辦過事,待了三天,走的時候都沒吃過癮,外邊開的店又不地道,饞了好一陣。

“折耳根我不行。”關一河笑著接話,也舉了杯子,“他倆都行。”

程三順才從醫院出來,想一杯乾了,被程殊瞪了眼,抿了一口就放下,嘿嘿笑著:

“折耳根本地人也有不吃的,嘗嘗辣子雞,這可是鄉下養的走地雞,肉好吃。”

關一河說:“是嗎?走地雞好啊,價都貴點。”

程三順點頭:“可不是。”

梁慎言本來話就不多,熟人來了也沒差,由著他倆跟程三順嘮。

他夾了一塊排骨放碗裡冷著,才伸筷子,就聽到程殊小聲跟他說話。

“彆理他,還病著呢就喝酒。”

程殊吃飯的時候很專心,夾了塊藕,“誰來他都這樣,就喜歡熱鬨。你吃自己的,不跟他喝,一會兒就去睡了。”

梁慎言這兩天是故意晾著他,但這會兒聽他話裡的關心,沒辦法當聽不見,“怕我喝不過?”

程殊沒否認,“啊”了聲,“他是酒鬼。”

梁慎言沒忍住,嘴角揚了起來,“放心,喝不倒我。”

程殊心裡納悶,彆梁慎言也是個隱藏的酒鬼,抬眼看他,“那你多吃點先墊墊,這樣不傷胃。”

他想什麼都寫臉上,半點沒藏著,甚至也給梁慎言盛了碗湯。

臘排骨跟蓮藕一塊燉,去了油,湯白白的,味道特彆鮮,還帶點藕的甜味。

梁慎言失笑,瞥了眼放自己麵前的碗,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好哄了,噓寒問暖兩句,就什麼氣都沒了,隻剩下心軟。

“好喝的,不鹹。”程殊以為他挑食,又說:“我喝過了。”

梁慎言眼尾掛著點弧度,在燈下看著眼神都是柔軟的,“晾會就喝。”

程殊點點頭,忙著自己乾飯。

今天這一桌他爸是真舍得,長這麼大,每年他家的除夕年夜飯也就跟這差不多了。

他倆旁若無人地說小話,程三順神經粗一點沒覺得什麼,另外兩人尤其是關一河,都快自己腦補出一場大戲了,

“哎哎哎,人家小同學不能喝酒,光吃菜可以,你跟著湊什麼熱鬨,玩賴的是吧。”關一河故意插話,“我跟昀哥這麼遠來看你,怎麼也得敬我們一杯吧。”

江昀本來也沒真攔著,現在不管他了,在一邊等著看戲。

梁慎言端著碗喝了口湯,“讓我拿白的跟你喝,誰能有你玩賴?”

關一河半點兒都不介意,開朗得很,“那我換白的也行,就怕小同學他們家房子經不起我拆。”

“喝點酒跟狗一樣能拆。”梁慎言嘴上嫌棄,手誠實地拿起杯子,抬了抬手腕,一杯乾了。

關一河跟江昀看他這樣,也一杯乾了。

這兩個月他們都替梁慎言委屈,原本就不關他的事,追根究底還是他們把梁慎言喊過去的,哪知道能出這事。

他們還沒什麼,梁慎言才回國沒多久,倒著時差就跟家裡鬨成這樣。

關一河喝酒上臉,望著梁慎言,“言哥,能見到你太好了,我差點就以為你要跟我們掰了。”

梁慎言笑了下,開玩笑說:“是要掰了。”

關一河知道他逗人玩,順著說:“彆吧,我們幾個多好啊,穿開襠褲就認識了。”

江昀掃了眼埋頭乾飯的程殊,又看了看狀況外的程三順,碰碰他胳膊,“彆憶往昔了,誰想聽你提穿開襠褲的事。”

關一河喝多了就話多,喝醉了就要拆家,扒拉梁慎言胳膊,“我真的想你,言哥。”

想次次第一的賽車技術,跟一流的競技水平。

他真的不想打遊戲一直墊底了。

江昀:“……”

梁慎言挑眉,沒吭聲。

埋頭乾飯的程殊,察覺到有人看自己,習慣地往梁慎言那邊抬頭,結果不是。

是江昀。

關一河的話他聽到了,有點驚訝,城裡人都這麼直接嗎?

關係可真好。

他低頭繼續吃飯,結果看碗裡的菜都覺得膩。

端起排骨湯,喝了兩口就放下,這湯也不怎麼好喝了。

齁鹹,還有點酸。

抬起眼看了下關一河,挺好看的人。掃過他扒著梁慎言胳膊的那隻手,梁慎言都沒拉開。

垂下眼,心不在焉的。沒留神,一口咬著小米辣,嘴裡一下就起火了。

辣得連喝了好幾口湯。

一桌五個人,四個人都喝酒。

程殊被辣了下,那點七拐八拐的心思一溜煙地飛走。

他正吃得起勁,胳膊被碰了下,他轉頭看梁慎言,一臉疑惑。

梁慎言壓低聲音跟他說話,一句話的功夫,麵前的杯子又滿了,“幫盛碗湯。”

程殊有情緒,聽他這麼說,撇了撇嘴,還沒說話,梁慎言已經轉回去跟關一河、江昀他們聊天兒。

把他當什麼了?真飯店服務員呐。

心裡想歸想,還是拿碗給他盛了一碗湯。

酒過三巡,程三順被幾句好話吹捧得心裡美,沒喝多少酒,回房間的時候樂嗬嗬的,比喝蒙了還飄。

關一河喝了不少,還混著喝,這會兒趴在桌上了,嘀咕著不知道說什麼醉話。

圓桌上一片狼藉,看著都頭疼。

收拾都費勁,彆說洗了。

“今晚怕是去不了賓館,我給那邊打了電話,說明天過去,房留著。”江昀從院子裡進來,吹了會兒風,清醒了不少,“不過這有地方睡嗎?不行我們在客廳將就一晚。”

梁慎言平時基本不去客廳,但什麼樣還是知道的,老式的太師椅款沙發,壓根將就不了。

“在我房裡打地鋪湊合一晚。”

江昀一愣,說:“成吧,入鄉隨俗。”

他們倆這邊說話,那邊程殊忙著收拾桌子,不想洗碗,打算用水衝一遍,留著明天他爸自己弄。

“你程殊是吧,來來來,我們喝一杯。”關一河拿著杯子,忽然湊程殊麵前,“我跟你說,你喝了這杯,我們就認了你……”

程殊被他湊過來的動作嚇一跳,站原地沒動,怕他走開關一河追來的時候摔地上。

梁慎言聽到動靜看過去,走上前扯著關一河胳膊,往江昀那裡帶,“彆找他喝。”

關一河醉得不輕,抬手就要去扒拉梁慎言。

梁慎言被他煩得不輕,把人推給江昀。

江昀“嘖嘖”兩聲,扶好關一河,彆有深意地看了眼梁慎言。

“你這偏心啊。”

梁慎言懶得搭理,這倆人來就是看他樂子的,自然不用客氣。

“囉嗦。自己去鋪床,被子都在櫃子裡。”

“得,我跟一河不礙你眼了。”江昀聰明得很,話裡有話,扶著人往外走。

瞥一眼醉醺醺的關一河,明早酒醒了,指不定後悔沒拍段視頻,直播全程。

程殊在旁邊聽糊塗了,聽到這話才明白點,叫住他們,“彆打地鋪了,天冷,醉了凍著容易感冒。”

梁慎言聽了挑挑眉,看了眼他,沒說話。

程殊原本心裡還沒什麼,被他這一看,立即想起了他倆現在尷尬的關係,江昀也看過來,他心虛眼神亂飛。

他真沒彆的意思,就是擔心江昀他們著涼。

現在話說出去,都等著他下文呢。

程殊抿抿唇,清清嗓子說:“言哥去我房裡擠一擠就行。”

隻是睡覺,又不做什麼,前兩天不也……一起睡的嗎。

江昀挑眉,沒想到一晚上過去,好戲在這,“那行,言哥跟你睡,我倆就不客氣了。”

“言哥麻煩你照顧了。”

這話沒什麼不對,事實就這樣的。

程殊不知道江昀是故意說的,心虛得都快憋著了。

他“嗯”了聲,沒喝酒這會兒也臉燙。

梁慎言走到他旁邊幫著收拾,眼神掃過他紅透了的耳朵,笑笑沒說話。

臉皮兒真薄。

第035章 第 35 章

從客廳把那些碗筷和盤子搬到廚房, 都費了不少勁。

廚房裡的燈電壓不穩,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照在盆裡那堆碗上,晃眼睛。

吃飯的時候不覺得酒味重, 這會兒一聞, 哪哪都是酒味。

程殊有點受不了, 放了讓他爸明天再收拾的打算,擰開水龍頭,拿著碗一個個衝乾淨,先這樣涮一遍再洗。

梁慎言幫他把剩菜都用保鮮膜蓋好了, 放進碗櫃裡,回頭見他打算洗碗,擦了擦手說:“要洗?”

程殊回他, “不洗明天臭了。”

說得誇張了點, 十一月的天不至於, 但明天油凝固了更難洗。

梁慎言“嗯”了一聲,“我去看看他倆,彆把房間拆了。”

“嗯。”程殊轉回去,碎碎念嘟噥著這一堆要洗到什麼時候,“那一會兒你先洗澡。”

到了十一月, 太陽出得少了, 太陽能熱水器就不太夠用。

要用電燒水的話, 他家這個得提前開,所以平時他們洗澡都是錯峰, 分時間去洗。

廚房地方小, 算不上寬敞,梁慎言出去的時候從程殊身後經過, 伸手摸了下他頭發。

“放著也行,讓他倆明天來洗。”

他倆這種沒有距離感的親近行為,已經很常見了。

程殊手上都是泡沫,看他一眼,“他們會嗎?”

“不會就學。”梁慎言接得理所當然,“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

“那倒也是。”

程殊想起什麼,沒忍住笑了起來,“頂多就是摔碎幾個,買了補上就行。”

梁慎言沒想到他還能記得這一茬,無奈地曲起手指,彈了一下他額頭,“洗你的碗吧。”

說完走出廚房,拐進了自己房間。

大概是因為他們三都喝了酒的緣故,房間裡的酒味比外麵還重。他走到桌邊,推開窗戶留了條縫,想著隻過去住一晚,應該不用拿太多東西。

睡衣跟內褲就行,洗澡得換。

江昀蹲在行李箱旁邊,正在裡麵翻東西。

拿過來的兩箱子裝了不少東西,漱口水、洗臉巾、拖鞋這些都備著,怕這邊的用不慣。

聽到動靜回頭,彆有深意地說:“不守著你那個小朋友了?”

他聲音不大,這會兒也隻有他們倆,還關著門,沒第三個人會聽到。

梁慎言挑了挑眉,把相機放進抽屜裡,笑了笑,看眼睡過去的關一河,從桌上的煙盒裡抽了根出來,點著了靠門上。

“打算待幾天?”

江昀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反坐在椅子上,有點困,“五六天吧。不是,我們這才來一晚上就要趕我們走?”

梁慎言沒這意思,江昀也是開玩笑,“怕你們覺得無聊。”

“我們不無聊。”江昀笑他狡猾,問什麼都避而不答,往窗戶外看了一眼,“認識你這麼多年,還頭回見你這樣,來真的啊?”

梁慎言聞言微眯起眼,臉上的笑容收了,“什麼真的假的,你們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是一回事,怎麼個事你也得想清楚。”江昀表情嚴肅了點,“你跑這裡來散心,你爸媽知道也不會說什麼。可萬一知道你在這跟一高中生有了什麼,得把你關起來。”

梁慎言知道他的意思,是為了他考慮,“你們不說,他們不會知道。”

“我們守口如瓶來著,連你哥都不敢透露一點。”江昀打了個哈欠,“就提醒你,小心點,薑還是老的辣,彆跟他們對著乾。”

“我對著乾什麼了?看上個誰還得跟他們寫書麵申請?沒這道理。”梁慎言掐了煙,拍拍衣服,“他成年了。”

江昀一愣,罵了一句“操”,然後樂了。

他們一幫人裡,就梁慎言很少沾這些事。彆的賽車、打球、滑雪這些事少不了他,但跟人玩是一點不感興趣。

沒想到隨便找了個地方散心,就認真了。

梁慎言被他反應弄得也是愣了愣,然後搖搖頭,“彆在他麵前說些有的沒的。”

“放心,我又不缺心眼。”江昀指了指睡死了的關一河,“他缺心眼。”

“不過我瞧看人是真不錯。”

這句話梁慎言沒接,程殊什麼樣的,犯不著跟彆人說,從小一起玩的朋友也不用。

“真羨慕你啊。”江昀感慨了一句。

梁慎言懶得搭理他,拿上衣服去洗澡。

現在的氣溫不比夏天,洗完澡回房間就一小段路,等坐床上的時候,身上的熱乎都散得差不多。

程殊洗完澡回來,看到梁慎言坐床邊擦頭發,另一手滑著手機屏,有種錯亂感。

撓了撓頭,說不上什麼感覺,倒也不排斥。

梁慎言抬頭看他,看他一臉懵表情,又低頭回消息,“發什麼愣?”

程殊回神,反手關上門,把毛巾搭椅背上,“我還有作業要寫,你要困了就先睡。”

他的床比梁慎言那張床寬點,睡兩個人都不會挨著。

“不困。”梁慎言放下手機,兩隻手捂著毛巾,飛快搓了搓頭發,然後把毛巾放一邊,“都會嗎?”

程殊翻開本子,從筆筒裡抽了支筆,“大部分都在學校裡寫了,剩下的是下午布置的。”

“那你寫,我玩會兒遊戲。”梁慎言靠在床頭,戴上耳機打開遊戲。

太自然了,自然到程殊有點困惑。

怎麼跟這是他房間一樣?都沒點適應期、過渡期嗎?

轉回身盯著題目,不自覺咬了咬筆蓋。

他是真的整不明白了,不知道梁慎言什麼意思。

很輕地呼出一口氣,對著攤開的卷子,開始頭疼。

他成績算不上學渣,臨時想上岸都這麼費勁,真學渣得多費勁啊。

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學。

房間裡很快隻剩下筆在紙上刷刷刷寫字的聲音,風聲都聽不到。等到他寫完題,回頭看去,梁慎言閉著眼睛靠床頭,像是睡著了。

睡著的梁慎言,其實看著比平時要更不容易接近,很有距離感。

程殊咬著筆蓋,輕輕把卷子那些收起來,一股腦塞進書包,然後躡手躡腳挪到床邊。

他蹲在床邊,盯著梁慎言的臉眨了眨眼睛。

房間裡的燈很亮,不像前兩天,都是黑的。也不像之前一起看電影的時候,光很暗。

其實他有好好想的,他又不是真笨,好話賴話聽不明白。

隻是梁慎言離他太遠了,哪怕他很認真地想了,也摸不透這個人,弄不清楚他那些話、那這動作是什麼意思。

心思飄著呢,碰不到地。

程殊輕輕歎了一口氣,抓了抓頭發,懶得再想,做一晚上題,腦子都是糊的。

他正要站起來,誰知道蹲得腿麻了,連忙彎腰扶著床沿,生怕不小心砸梁慎言身上去。

剛鬆一口氣,一抬頭,就被梁慎言睜著的兩隻眼睛嚇一跳。

程殊人都傻了,愣在那兒忘了動作,“你沒睡著啊?”

梁慎言一直沒睡著,剛才玩了會兒遊戲,酒勁上來,才閉上眼休息。

“沒。”

離得太近,說話時候呼吸都能感覺到,也能看到喉結輕輕地動了動。

“哦。”程殊被他盯得不自在,乾脆問:“那睡了?”

梁慎言困不困他不知道,但他這會兒是真的困了,打了個哈欠,“孩子明天還上學呢。”

梁慎言看了看他,等了會兒才說:“睡吧。”

程殊腿也不麻了,蹬掉拖鞋爬上床,正要從梁慎言身上過去,忽然想起什麼,停了下來,“明天我早起,你睡裡邊吧。”

他是困糊塗了,半點沒覺得這姿勢怎麼樣。

梁慎言喝了酒都沒他這麼醉,靠在床頭,目光掃過他的衣領,又往下看,T恤短了點,這會兒卷邊往上翻,露出一截腰。

跪在床沿的兩條腿,細細的腳腕露著,估計天冷凍得,有點紅。

梁慎言捏了捏眉心,一抬眼發現衣櫃邊上掛著的校服,吸了口氣,什麼心思都壓回去了。

伸手往程殊腰上拍了一巴掌,挪到裡邊,“老實睡覺。”

程殊“嘶”了一聲,“你手勁這麼大,輕點不行,我睡覺挺老實的。”

原本嘛,跟梁慎言又不是一認識就得硬湊到一張床上,從頭到尾的尷尬。

他們認識都兩個多月,天天見麵,事情是尷尬的,可心裡一點沒覺得,不自覺就忘了睡一屋的原因。

程殊鑽到被子裡,腳碰到梁慎言小腿,還沒熱乎多會兒,就被梁慎言扯了被子。

“挪開點,你這麼腳冰。”

梁慎言心裡那點憋悶不上不下的,倒也不全是因為程殊的粗神經,隔壁也有倆煩人的。

程殊撇嘴,往他那邊挪了點,“小氣鬼。”

小氣鬼半夜半夢半醒的時候,給程殊蓋好被子,還給人挪了挪枕頭,怕他掉出去。

睡著的樣子乖是乖,就是姿勢真的睡得亂七八糟,胳膊和腿總有一個要伸出被子。

夠折騰人的。

早上程殊起床沒多久,除了他爸其他人也都起了,小院裡還挺熱鬨,就是風吹著有點涼。

程殊洗漱過後,伸著懶腰進廚房蒸饅頭,還有熱豆漿。

灶上的蒸鍋冒著熱氣,一團一團地往上竄,他揭開鍋蓋,拿了個饅頭出來,用小口袋裝著,咬了一口。

果然還得是貴鋼的老饅頭,鬆軟還回甜,好吃。

拿過邊上的保溫杯,裝了大半杯豆漿,一手饅頭一手豆漿,拎著走出廚房,回房間去拿書包。

“我去學校了——”啊。

程殊愣在房間門口,望著水池邊上的三人。

江昀坐小板凳上洗臉,關一河朝著他這個方向仰著頭,不過人被背對著他的梁慎言擋完了,兩人湊得很近。

程殊後半截話全咽了回去,打開保溫杯蓋,咬住了吸管,一聲不吭從三個人旁邊走過去。

關一河先看到他,歪過頭問他,“你要去學校了啊?”

程殊心裡堵得慌,聽他笑得一臉開心跟自己說話,更煩了,可又不喜歡遷怒彆人,乾脆擺出了平時學校裡的樣,冷了著一張臉拉了拉校服領子,就回了一個字,“啊。”

“你喝的什麼?豆漿嗎?好喝不好喝?”關一河半點沒覺得人煩他,還問呢。

程殊皺了皺眉,跨上自行車,“酸的。”

丟下一句話,一陣風似的騎出院子,連看都沒看梁慎言。

邊上臉洗一半的江昀,抬起頭看梁慎言,還沒等他說話,就聽到進了廚房的關一河還狀況外。

“這不甜的嗎?哪酸了。”關一河對著他倆齜牙,“我牙齦腫了都,太上火了。”

江昀笑起來,放下毛巾搓了搓手,“我就說吧,他缺心眼。”

剛就衝他們倆齜牙,湊那麼近,誰看了都得誤會。

梁慎言全程沒發表一點意見,看了眼巷子儘頭程殊的背影,收回視線,“沒事,歪打正著了。”

前幾天還懵呢,今天都知道酸了。

神經再粗,多搓搓也該擰細了。

第036章 第 36 章

這個季節的小鎮還算不上冬天, 平均氣溫十多度,早晚會涼一點,但大多時候隻要不下雨,氣候都很舒服。

程家就三個房間, 其中一個還是用雜物間改的。現在多了倆人, 程三順再想把人留在家裡住, 也住不下了。

吃過早飯,梁慎言讓江昀跟關一河收拾東西,一會兒送他們去街上的賓館。

關一河蹲在行李箱旁邊,還挺想在這住的, 熱鬨是一方麵,還能近距離觀察梁慎言談戀愛。

“要不我們還住這裡,我覺得挺舒服的。”

江昀從行李箱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盒, “你是挺舒服的, 都快把我擠地上去了, 能不舒服嗎?”

關一河嘿嘿笑了笑,“那今晚你睡裡邊唄。”

江昀拒絕:“婉拒了哈,賓館有兩張床。”

“去賓館住,總覺得生分了。”關一河仰著頭看梁慎言,“言哥, 小同學平時上課的時候, 你上哪兒玩?不會跟到他學校去吧!”

梁慎言抬腳踢了他一下,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天天去人家教室送溫暖。”

關一河“嘖”了一聲, “我那樣的才能打動人, 不像你,從出生就單到現在。”

邊上江昀對這種小學生一樣抬杠毫無興趣, 拉好行李箱,拎著禮盒,問梁慎言,“這個等會你給還是我給啊?”

到彆人家做客,是不能空著手的。

禮盒也不是什麼特彆貴重的東西,就是煙酒還有一點補品跟茶葉,對他們來說花不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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