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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與惡犬 晏雙笙 86541 字 1個月前

第091章 第 91 章

想象是美好的, 現實是不可能的。

就算程殊不想回學校,那也得去工作室,後麵的圖還得畫,畫完了還有效果圖, 效果圖完了還有施工圖。

受傷了, 該做的事還得做。

複安的工作室在四環, 從機場過去不堵車也得四十分鐘。程殊現在腿腳受傷,半個月都行動不便,為了方便買了一個輪椅。

不過錢是梁慎言付的,這能算工傷了, 怎麼著都不該程殊給錢。

程殊一個人坐一排,腿還支在座位上,偶爾刹車太急, 都能疼得他一哆嗦。

皺著眉一臉糾結地看手機, 申請理由編輯了好幾次都刪了。

“你出差一趟, 怎麼還有網癮了。”

後麵傳來趙果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程殊手一抖,好友申請就這麼發了過去。

程殊歎了口氣,回頭看向趙果,幽幽開口, “師姐。”

趙果忍不住笑了, 往他手機瞥了眼, 其實看不到什麼,還嘖嘖兩聲, “哎呀, 你在忙啊,那我不打擾你了。”

程殊鬱悶地轉回來, 乾脆關了手機,閉著眼擺爛算了。

發都發了,隻能這樣了。

坐副駕的楊丁,看了眼後視鏡,低頭跟梁慎言彙報情況。

【楊丁:老板,我們這會兒在去工作室的路上,是要等程工收拾東西,再帶他去公司嗎?】

那邊回得挺快,應該是剛開完會。

【梁慎言:他下班直接送到公寓。】

楊丁看著發過來的一行字,眼睛瞪大,控製住自己不回頭,好半天才打出一個好。

老板的事彆多問,問了也彆多想,照辦就是了。

這一趟差出得,收獲滿滿。

設計圖紙的事定下來了,最難的一關過了,後麵還能更難嗎?不能。除非領導不認賬,心血來潮又有了新想法。

時隔多年,程殊也終於擦著春天的尾巴,見到了想見的人,還有人的聯係方式了。

雖然還在待通過。

“程工,一會兒你忙完了打我電話,我接你。”楊丁幫著把程殊推到工作室樓下,還給拎行李。

程殊一愣,沒反應過來,回頭一臉懵地看他,“接我做什麼?”

楊丁差點被話噎住,跟他解釋,“你不是有東西要還給老板嗎?我接你去他那兒啊。”

程殊完全忘了這事,這會兒對上趙果和楊丁的眼神,再想起那天病房裡的壯誌豪言,臊得慌。

那會兒心裡情緒還頂在心口,要不是梁慎言走了,他可能當麵就得做什麼,偏偏隔了兩天,一鼓作氣不了,隻剩再而衰了。

人慫了唄。

那晚的話,程殊說了,是真心的。

可梁慎言還沒原諒他,那也是真的。傷得那麼深,哪有說原諒的就原諒的。

“要不還是問一下他比較好,我這麼突然去,萬一他有事呢。”程殊慫了吧唧地找借口。

旁邊趙果都聽笑了,怎麼這麼可憐,想見人的心都寫臉上了,車上加個聯係方式都那麼糾結,現在又怕了。

還是太年輕。

趙果給楊丁使了個眼色,楊丁反應了下,很快明白過來。

“老板這兩天可忙了,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楊丁有點為難,念叨說:“那我打電話去問問,發信息不一定能看到。”

“不用了不用了,我忙完了給你打電話。”程殊一聽梁慎言在忙,更不敢影響他了,連忙攔住他。

楊丁忍著笑,鎖屏都沒解的手機放回口袋裡,“那一會兒我來接你。”

程殊點點頭,尷尬得隻想趕緊送人走,“麻煩你了。”

複安工作室的辦公樓是一棟三層的小樓,為了方便搬一些東西,配的有電梯。

楊丁把他們送到電梯那兒,就打聲招呼走了,說好下班時間再來接程殊。

電梯裡,程殊鬆了口氣,但一想到等會兒要去見梁慎言,又有點愁。

倒不是真的怕見梁慎言,心心念念的人,哪能不想見到。

他是怕自己又忍不住說些話,萬一被直接拒絕了,那可怎麼辦。拒絕了他還能再追,可萬一要躲著他,那他總不能堵人公司門口吧。

影響怪不好的。

電梯到了,趙果一手一個行李箱,提醒他先出電梯,“唉聲歎氣的做什麼,年紀輕輕的。”

程殊“哦”了一聲,自己轉著輪椅進了工作室。

工作室隻有十多個人,不止有趙教授自己的學生,還有其他學校畢業過來的。

複安規模小,但行業口碑好,拿了不少國內外的獎,項目都挑著做。

其他人正在埋頭工作,聽見他們回來的動靜,習慣地抬頭打了招呼,又繼續埋頭接著乾活。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跟著所有人都盯著程殊,打量起他的輪椅。

程殊停下來,沉默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他不回宿舍是正確選擇,隻是算漏了還有工作室。

“你們這是去走項目還是去跟人團隊乾架了,怎麼還用上輪椅了。”

“骨折了還是怎麼?要不要哥給你介紹個醫生,對骨折骨裂什麼的很有研究,我老同學。”

“遠禾那項目這麼難搞?之前那團隊打的?”

建築設計的活乾起來,經常日夜顛倒,畫多了還容易無聊、枯燥,這會兒一看程殊坐著輪椅,關心是關心,但七嘴八舌的,跟看熱鬨一樣。

趙果把行李放到座位旁,拿著書敲了敲桌子,“彆圍著他轉了,給人都弄得不好意思了,有你們這樣當前輩的嗎?”

“果果這一趟怎麼樣?群裡你倆跟失蹤了一樣。”

“搞定了啊,接下來就得趕圖了。”

“可以啊,一趟搞定。”

“那這傷到底怎麼回事?工地也去過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嚴不嚴重。”

熱鬨歸熱鬨,但程殊是工作室年紀最小的,傷了一條腿,關心也是真關心。

程殊才挪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聽這話,慌忙轉頭看向趙果,生怕她說出來。

那就太丟人了。

趙果朝他抬抬下巴,意思明顯得很,得再她一頓,“那地方在山上,風景好是好,就是工地太難走,下大雨刮大風倒黴唄,給他遇上了。”

程殊鬆口氣,跟著說:“不嚴重,一月就能好全。”

“那還行,傷筋動骨都得一百天,你這一月能走,已經不錯了。”

大家手裡都有項目在做,趕圖呢。

聊了一會兒,又各自回到座位上,忙著做圖。

趙果挪動椅子到程殊旁邊,叫他了一聲,“怎麼謝我啊?”

程殊雙手合十,朝她點點頭,“謝謝師姐,下回你偶像的演唱會門票,我幫你買。”

趙果笑得不輕,覺得程殊碰到梁慎言後,變得太有意思了。

“那你買吧,搶得到我給你票錢都行。”

說了幾句,他們回到正題上,開始分工把剩下的圖給出了,還有效果圖渲染的事。

光這兩件事,都得一個多星期。

主要程殊那張主概念的稿子過了,後邊還有四個建築等著畫,就算同步出效果圖,那也得一周。

等忙得差不多,程殊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肩背。

靠在椅背上,拿著手機看消息,這樣肩膀會舒服些,沒那麼酸脹。

翻著翻著,就看到上個項目組的群裡彈了條消息。

發錢了。

程殊連忙打開短信,才發現是有條銀行的到賬短信,他一愣,查了查卡裡的錢,心怦怦地跳起來。

這麼多年,他終於攢夠了。

給楊丁發信息讓他來接自己的時候,程殊的手都在抖。

沒有什麼時機比現在更好了,他是真的有東西要還給梁慎言。

楊丁是自己開車來接他的,幫他把行李箱放後備箱,又扶他到後座,弄好輪椅,“你明天得換藥了,得讓醫生看看傷口恢複得怎麼樣。”

程殊壓著心裡的激動,“嗯”了聲,望著繞到駕駛座的楊丁,“麻煩你了,有工作還得來接我,其實你可以給我地址,我自己打個車過去的。”

楊丁一邊發動車一邊說:“那可不行,你這樣我要讓你自己打車過去,老板知道得把我開了。”

程殊攥著手機,心裡裝著事,沒太注意他說了什麼,“啊?什麼?”

楊丁連忙說沒什麼,心虛地岔開話題。

差點說漏嘴了,不過他這次要理解錯了,也離被開不遠了。

晚高峰哪裡都堵,除了外環。

從工作室一路到公寓,正常不堵車也就四十分鐘,他們得耽誤了一個小時才到。

車直接開進地下停車場的,楊丁給程殊扶到輪椅上,來了個電話,一邊接一邊往電梯廳走。

公寓電梯是帶鎖的,要麼刷臉要麼輸密碼才能上,樓層也固定,除了自己家彆的樓層都按不了。

程殊聽了兩耳朵楊丁的電話,出電梯的時候跟他說:“你有事的話先去忙吧,我在這兒等他就好了。”

楊丁一愣,有點為難。

“這你一個人,腿還不方便,哪能丟你一個人在這。”

“那你弟都離家出走了,不更麻煩。”程殊撓撓頭,一臉學生氣,“這裡安保應該挺好的,又有監控,沒什麼事。”

說是這麼說,但楊丁還真不敢把程殊一個人丟在這。

現在新聞裡多少在自己家門口遇害的案子,怪嚇人的。

但親弟離家出走這事,他也著急。

楊丁一邊等一邊給梁慎言發了條信息,問他多久回來,他家裡有事可能得先走,程殊到公寓了。

那邊過了一分鐘才回的,讓他有事就走,他到樓下了。

楊丁一看,立刻拍拍程殊的肩,“老板馬上回來了,那我先走了,你注意腿哈,拜拜!”

程殊連拜拜都來不及說,就看楊丁按了電梯直接走了。

尷尬地縮回手,摸了摸鼻尖。

電梯下去,走廊安靜下來。

程殊一個人坐在門口的時候,心裡有些緊張,又很期待。

直到電梯再出發出一聲“叮”的聲音,他倏然抬起頭看過去,就見梁慎言走過來,西裝外套搭在手臂,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

梁慎言走到他麵前,微微彎腰盯著他問:“聽說,你有東西要還給我,是什麼東西?”

程殊坐在輪椅上,站不起來,隻好仰著頭去看他。

伸手摸出一直揣在口裡的東西,拿出來遞到他麵前,“這是爸生病那會兒你給的卡,錢我存進去了,跟你給的時候一樣,我想……還給你。”

梁慎言臉上的表情愣住,過了一會兒,笑了聲,沒接,直起身居高臨下看他。

“用不著,這點錢沒必要。”

真可笑,他在期待什麼,不早就知道程殊是什麼樣了嗎?

一直覺得欠他的,總想著還。

程殊看他要走,知道他誤會了,手忙腳亂地拿著卡,又去轉輪椅,“我不是那個意思!”

梁慎言再好的脾氣,這會兒也火了,何況他在程殊麵前本來就沒那麼好脾氣。

“那你什麼意思?兩清了?你兩清得起嗎?拿什麼兩清。”

程殊一聽,瞬間難受得眼睛都紅了,緊緊拉住他手腕,“我沒想跟你兩清,那是彆的,我想……”

“我想重新追你,可以嗎?”

那是給程三順治病的錢,雖然最後人走了,可錢說好了要還,是打了欠條的。

他得還。

不是替自己還,是替寫了欠條的他爸媽還的。

程殊有點著急,怕自己說不明白,“我想回到原點,重新開始,可以嗎?”

第092章 第 92 章

那些記憶都在, 兩個人都沒忘,這會兒程殊說要重新開始,眼神巴巴地看著梁慎言,握著他手腕的手, 手心都是汗, 莽撞裡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今天來這裡, 他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他不會氣餒,隻是可能會有點難過。

他是真的喜歡梁慎言,很喜歡很喜歡,這麼多年, 隻喜歡他。

走廊裡變得安靜,隻有程殊有些急的呼吸聲,聽得很真切。

程殊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怕被梁慎言的潔癖嫌棄, 可更害怕鬆手他就走了。

梁慎言終於回頭看他, 下頜繃緊,皺起了眉頭,“重新開始什麼?程殊,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過去這麼多年, 你要開始就開始, 那我還得在原地等你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 語氣甚至還帶點笑意,隻是熟悉的人, 能看得出他是在生氣。

要走就走, 要來就來,哪有這麼隨便的。

彆說感情, 不管什麼事都沒這樣的。

程殊一怔,聽出了他要拒絕的意思,立即急了,腦門都是汗。

他這會兒相當於失去了行動力,隻好手上又攥緊了些,拇指在他手腕內側刮了刮,小心翼翼地開口,“不讓你在原地等,你往前走,我追得上,慢慢追總能追到的,追到你還要我為止。”

從前梁慎言一直停在小鎮上等著他長大,現在梁慎言往前走了,他不怕,隻要他夠努力就一定行。

“萬一我有人了,你這行為叫什麼。”梁慎言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看見程殊眼神一下變了,抿著唇,握住他的手都在抖。

程殊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下意識重複他的話,“那你是單身嗎?”

梁慎言沉默著沒開口,隻是冷臉看他,故意的,想看程殊還能說出什麼。

他本來也壞,骨子裡的惡沒藏過,頂多從前是沒衝著程殊。

他倆就是倔脾氣,一個比一個倔。

得不到他的回答,程殊也不吭聲,繃著表情看他,眉頭都擰在一塊。不知道是委屈的還是難過的,臉一點點紅了。

正僵持著呢,電梯那邊傳來聲響,梁慎言抬眼看去,習慣地用指腹在程殊手背蹭了蹭,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他沒注意,程殊的心卻一跳,眉頭鬆開,眼裡隻剩訝異。

“梁哥,你今天這麼早啊。”

公寓是一梯兩戶,對門住了一對年輕情侶。平時同進同出,今天就隻有一個回來,手裡拿了串車鑰匙。

高高帥帥的男生看了眼輪椅裡的程殊,有點驚訝,問梁慎言,“這你弟啊?是來這邊動手術嗎?要不要我幫你問問。”

梁慎言還沒開口,正驚訝的程殊一臉鬱悶地轉頭看去,眼圈紅紅地瞪著眼。

那男生看程殊這樣,沒忍住笑得更開心了。

哪來的小狗,還知道護食呢。

“嗯。放假貪玩把腿折了,家裡覺得來這邊看看比較放心。”梁慎言說瞎話都不眨眼,編得是自己不信,彆人也沒當真。

見程殊瞪人,抬手在他後腦勺上呼嚕一把,又看他轉過來瞪自己,眼裡藏著笑意輕輕拍了拍,“怎麼教你的,見了人不叫,叫顧哥。”

才不是你弟,誰是你弟。

程殊在心裡反駁了一句,努努嘴有點不情願地喊了一聲“顧哥”。

顧如琛是有男朋友的人,眼再瘸都能看明白了,意味深長地看眼梁慎言,故意逗程殊,“小弟好。”

“那行,我進去了,你們也彆站門口了啊,趕緊進去,腿不還傷著呢。”

梁慎言點頭,抽回自己被程殊捏著的手,手腕都一圈紅了。

指紋開了門,推著一臉鬱悶的程殊進門。

他倆才進玄關,梁慎言還來不及換鞋,手又被程殊給拉住,跟小孩一樣,手裡得有東西握著才行。

玄關的燈感應到人亮了,彆的地方都還暗著。

“我不是你弟。”程殊繃著臉,氣鼓鼓的還帶點委屈,正經地跟他說:“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梁慎言放下車鑰匙,靠在玄關櫃上,懶懶地看他,“那不是我弟,我能管你嗎?”

程殊撇嘴,他說不過梁慎言,從前也沒說贏過。不一樣的是以前急了還能堵住他的嘴,現在生氣,那也隻能跟自己生氣。

扭過頭不想看梁慎言,氣得呼吸都變快了,胸口起伏明顯了。

又故意氣他呢。

“一個人。”

梁慎言薅了一把他的頭發,丟一句話給他,伸手開了客廳的燈,往廚房走。

三個字就把程殊打發了,程殊卻一點不介意,聽到後立即抬頭看他,眼睛亮亮的,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怕自己笑得太明顯。

公寓很大,梁慎言去了廚房,他這邊都聽不到什麼動靜了。

程殊用了兩天輪椅,磨合得不錯,飛快轉著輪子跟在梁慎言後麵到了廚房門口,“那我可以追你了麼。”

梁慎言拉開冰箱,看都不看他,“你這是賴上我了?那不讓你追你就能不追了?”

程殊巴巴地往他那邊挪,伸手去輕輕碰了碰他胳膊,心裡可堅定了,“不讓也追。我腿還傷著呢,你不得負責。”

梁慎言被他這又慫又莽的樣子逗笑,轉過頭看他,伸腿擋著他輪椅,擔心廚房地板打滑。

“那救我就為了這個,犧牲太大了,犯不著,還不如我自己受傷呢。”

程殊一聽抬起頭,不滿地瞪他一眼。

又故意曲解他的話,他都不是這個意思,撇撇嘴,“你彆拿這個開玩笑,好的不靈壞的靈,我也不是為了這個。”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太真摯了,一臉失落和難過,換誰看了都舍不得再讓他難過。

梁慎言拿了食材出來,沒說什麼,開始洗食材。

“真的不是。”程殊停在原地,沒敢上前,望著他背影,“那分鐘我什麼都沒想,隻是不想你受傷。”

梁慎言“嗯”了聲,過了會兒到底不忍心,又解釋了句,“逗你的,沒那麼想你。”

連他都反應不過來,程殊哪能想到那麼多,還能想到拿這個當籌碼。

就再給他幾個腦子用,都想不到這一層。

程殊聽他那麼說,又開心了,手指摳著輪椅扶手,心裡挺美的。

“那卡你這會兒要嗎?我得幫我爸媽他們還了錢,那我追你才能膽子大點。”

梁慎言摘乾淨菜,看了看時間,七點多不早了,隨便吃點就行。

聽他又提起那張卡,動作一頓,“不要,隨你給誰。”

“這怎麼隨我什麼呀,那先放我這,你什麼時候想要再拿走好了。”程殊睜大眼,裡麵有十幾萬呢,哪能隨他。

當初他爸走得突然,手術都沒做,沒花多少,不然再給他五六年估計才能存夠。

梁慎言沒接他的話,他也不知道得說點什麼,乾巴巴地擠出幾句跟圖紙有關的,聊著聊著廚房裡安靜下來。

做飯的時候,程殊自己挪到了廚房門口,就在那兒看著梁慎言煮麵,聞到飄出來的香味時,他鼻尖有些酸,心裡又熱乎乎的。

這廚房真亮堂,跟他家那個小廚房一點不一樣。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梁慎言都會做飯了。

梁慎言知道他在門口,也不趕他,煮完了,端著兩碗麵放到餐桌上,搬開椅子給他挪了個位置。

程殊推著輪椅過去,等人把筷子遞來,連忙說了句謝謝。

太久沒有在一個屋簷下相處過,都生疏了,可習慣這東西,又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們對彼此的熟悉。

程殊咬著筷子,心裡沒底,“言哥,我能追你了嗎?”

梁慎言給他把碗收走了,回來的時候才答了他的問題,“你自己說呢。”

程殊笑得有點憨,樂滋滋地趴在桌上,仰著頭看他,“我自己覺得可以。”

說完自己還挺不好意思,歪著頭,半張臉都被胳膊擋了,“我覺得你也是可以的。”

梁慎言挑了挑眉,拿紙巾擦著手,“你倒是挺會想的。”

程殊自己也覺得這話臉皮厚了,可能把梁慎言追回來,厚點就厚點吧。

剛才在廚房提到了工作的事,程殊乾脆拿出筆記本,跟梁慎言接著聊。

他導師不說了嗎?碰到事就找能定的人,梁慎言就是那個能拍板的人,還省事了呢,發到群裡轉幾遍,再等反饋意見發過來,得耽誤一天。

程殊夠專業,梁慎言有審美。

聊著聊著,倆人都沉浸到工作的事裡去,明明沒什麼旖旎氣氛,程殊心裡卻踏實了,懸著的擔心穩穩落地。

等聊完,程殊一看手機十點多了,心想這會兒回宿舍,估計得編個理由,不然樓都進不去。

好在研究生沒本科管得嚴,畢竟大家經常往外跑,要麼就是蹲實驗室。

程殊一邊點開打車軟件,一邊探頭往房間那邊看。

“客房收拾好了,你行李呢?”

梁慎言從房間出來,身上衣服還沒換,看眼程殊問。今天程殊直接從機場去的工作室,下班就過來了,行李應該沒空放回宿舍。

程殊手一抖,瞪大了眼睛,看他走過來,連忙低頭看眼頁麵,還好還好,沒點到叫車。

“行李,我一塊拿來的,是不是在——”

行李?完了,他到公寓這兒後,好像一直沒看到自己的行李箱。

程殊一臉茫然,望向梁慎言。

梁慎言皺起眉,往玄關走去,在那兒沒看到,又打開門,走廊也沒有。

關了門回到客廳,眉頭皺得更緊了,“放工作室了?”

程殊連忙搖頭,擺擺手解釋,“我拿了的,上車還是楊哥幫拎的,真的。”

盯著程殊看了看,梁慎言捏了捏眉心。這還問什麼,肯定是落在車上了。

“你可真行,行李都能落車裡。”

說完瞥過去,對上他清澈到有點傻的眼神,“要不要洗澡?”

程殊還一臉茫然地坐著,腦子沒轉過來,還在琢磨梁慎言讓他在這兒住的意思。是就一晚,還是他腿好之前啊。

他來的時候真沒想過住這兒,可這會兒他要提走就是傻子。

心裡正想事呢,突然聽梁慎言這麼問,沒過腦子地問:“那我穿什麼?”

梁慎言皺起眉,抬腳往臥室走,“那就彆穿。”

程殊終於回過神來,被自己弄無語了。

他就想好好追個人,怎麼這麼難呢。

第093章 第 93 章

洗澡這事最後也沒有洗成, 倒不是他們倆覺得尷尬,不好意思坦誠相見,實在是程殊腿不方便。

先不說還打著夾板,就那麼長一條傷口縫了十幾針, 才過兩天, 是一點不能碰水, 碰了傷口容易感染發炎。

梁慎言服了程殊的腦子,自己行李都能忘拿,還一晚上都沒發現,他都懷疑這幾年程殊往返家和學校, 得丟了不少東西。

大晚上的,讓人送過來也不現實。

明天正好周末,他給楊丁發了條信息, 讓他有空了送過來。

梁慎言從衣櫃裡給程殊翻出一套睡衣, 買來就穿過兩次, 袖口和褲長短了點,他不習慣這種尺碼。

檢查了一遍領口跟褲腰的線頭,沒覺得紮手才拿著去找程殊。

走到客房門口,梁慎言抬手敲了敲門,“這套你應該能穿, 牙刷牙膏跟毛巾放洗手盆旁邊了。”

程殊正打量房間, 聽到他聲音連忙轉過來, “好,我一會兒自己弄。”

膽兒怎麼這麼小, 說話都能嚇一跳。

梁慎言走進去, 把睡衣給他放床尾,一會兒進浴室拿著方便, “浴巾跟內褲都新的,沒用過。”

程殊聽了臉有點熱,“嗯”了聲,眼神都飄的,沒敢仔細看他。

梁慎言放下東西,又掃了眼房間的東西,本來也隻是放東西用的,也沒誰來這裡住過,除了床跟衣櫃,沒什麼大件的東西礙著。

基本都是他平時打發時間看的書,全放這邊了,沒放書房。

“那你自己收拾,有事叫我。”梁慎言說完,抬腳往房間外走。

程殊一直在看他,心思和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看他要走了,忽然鼓起勇氣,把他叫住。

從再見到梁慎言,他就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一開始是沒時機,後來是機會不夠好。

醫院那天說了很多,又不夠多。

梁慎言那一句很難聽的話,成了一把刀,抵在他心口,他知道是因為心裡的恨和氣還沒散。

今天能留他在這兒,他知道是自己看著太可憐了,又讓梁慎言不忍心、心軟了。

梁慎言這回沒有再走,停下來看著他,等他說。

程殊搓著手指,直直地看著他,有點膽子但不多,過了小一會兒才說:“雖然過了這麼多年,還發生了好多事,但我還是想說,謝謝言哥,陪著我長大。高三那年,我過得特彆好、特彆開心,可能再也不會有那麼好的了。”

他剛離開小鎮那年,學習之外空下來的時間,像魔怔了一樣,不停地反芻著那些事。

好的,不好的都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過。

夢裡經常錯亂,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隻有醒來盯著上鋪的木板時,才知道自己在哪。

後來上了大學,忙了,才漸漸抽離那種情緒。

太不該了,他不能一直沉溺在那些事裡。

梁慎言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表情,抬了抬眉,然後轉身往外走,“不客氣。”

他過得也挺開心的。

程殊沒明白梁慎言這句話的意思,但語氣跟話都不像是開心的,等人走了,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著輪椅挪到浴室去。

沒關係,至少得到回應了。

感情的事,要慢慢來的,更彆說他倆這樣的。

梁慎言走到門外,停下後回頭往房間裡看,恰好看見程殊垂喪著頭,自己轉著輪椅去衛生間。

跟剛才在廚房活潑開朗的樣判若兩人。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把程殊留在這,但人留下來了,那就順其自然。

感情的事,本來就複雜的,哪能那麼輕易理得明白。

那晚在醫院沒能拒絕得了的告白,就注定了他跟程殊還沒完。

梁慎言收回視線,伸手給他帶上門,虛掩著沒關實,這樣能聽到房間裡的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程殊的錯覺,房間裡都是熟悉的氣息,讓他這一覺睡得特彆踏實、特彆沉。

醒來的時候,房間窗簾拉著。

不過都快五月了,天很亮堂,隔著窗簾也能看出時間不早。

程殊伸手去摸手機,胳膊搭在額頭上,眯著眼解鎖看時間,九點半。不算早了,但也沒太晚。

一邊點開群消息,一邊想翻身下床。

才動一下,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氣,差點跌回床上去。

放了手機,盯著自己的腿看。

真是不爭氣,以前跟人打架都沒這樣過。

想想又覺得算了,看在給他創造了追梁慎言機會的份上,暫時就忍了。

自己的腿麼,還能不要還是咋的。

“起了?”梁慎言從他房間外經過,聽到聲音,站在門口看了眼,抬手敲了敲門,“那換衣服出來吃飯,一會兒去醫院換藥。”

程殊聽見聲音,那些小心思全飛了,抬頭看向他,“你沒去公司嗎?”

梁慎言身上還穿的家居服,挑了挑眉,靠在門邊,“就算上班也是有休息日的。”

程殊撓撓頭,才想起來今天周末。

不過他還以為梁慎言周末也會很忙,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事情就越多。

“那我……”

沒等程殊說完,梁慎言想起什麼,直起身,“我去給你拿身換洗的衣服,楊丁那邊要中午才能把你行李送過來。”

說完,走了兩步回頭問他,“行李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程殊搖頭,“證件都在這個背包裡,行李箱隻有衣服那些。”

梁慎言“嗯”了聲,“那行,你先去洗漱。”

他們倆現在的關係就算沒辦法定義,但相處起來那些習慣都還在記憶裡。

太熟悉了。

那二百多天,他們住在一個房間,睡一張床,能看得懂對方的一個眼神和一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所以程殊洗漱出來,看見梁慎言放在床上的衣服時,什麼都沒想,不會覺得梁慎言原諒自己了。

不過更不會覺得不好意思,拿起來就換了。

他又不是第一回穿梁慎言的衣服,以前在家就偶爾會穿,有時候早上出門太急,從架子掛著的衣服裡隨便撈一件穿上就出門,到學校才發現穿錯了。

程殊換完衣服,才覺得耳熱。

衣服上都是梁慎言的氣息,是熟悉的木質香氣味。

心虛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程殊拎起衣領,埋臉聞了聞,才一下又趕緊鬆開。

太像個變態了!

偷偷聞人家衣服,不過——

程殊愣在原地,想起什麼,他好像把之前梁慎言扔給他的外套,裝在行李箱裡了。

完蛋,那他是還還是不還啊。

還的話,怎麼解釋他出差都要帶著,不還那就一直藏著麼。

鬱悶地撓撓頭,程殊歎口氣,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粥跟油條是梁慎言點的外賣,按著他們的口味選的。

程殊從房間出來,走到餐桌旁打了招呼,乖巧坐在梁慎言對麵,不時瞄一眼他。

“一直看我做什麼?有話要說。”梁慎言忽然抬頭,看向對麵一直在瞄自己的程殊,“有其他事要做?”

程殊沒想到自己偷看被發現,輕咳了一聲,“沒,我是怕你忙。”

梁慎言抽紙巾擦了擦嘴,“不用有這種擔心,你既然是因為我受傷的,那傷好之前我會儘量以你優先。”

程殊睜大眼,沒太明顯這句話,琢磨了下,眼睛一點點亮了,不由眨了眨眼。

梁慎言站起來,收走了他的碗,“工作的事除外,不過現在手上要緊的工作剛好你參與了,所以不影響。”

程殊心裡的小雀躍正在蹦蹦跳跳地爬坡呢,一句話又給他踹回了山腳。

大起大落,不過如此。

“哦。”程殊撇嘴,習慣地想往桌上趴著,被正要進廚房的梁慎言拎著後領給拽回去。

梁慎言看他坐好了,直接鬆手,“不是要追我嗎?我還得哄著你?”

程殊其實也沒難過,就是有點小心思嘛,感覺到喜歡的人態度是有距離的,肯定會有點情緒。

一聽梁慎言這麼說了,又支棱起來了,“嗯嗯,我追你,我哄你,你不哄我,你還跟以前一樣,不用原諒我,理我就好。”

梁慎言對他這一套都熟了,不理他的話,進廚房簡單收拾了下。

真跟以前一樣,那程殊連他麵都見不著,還想追他。

家裡耽誤了一早上,出門的時候都十點多了。

好在梁慎言提前預約了醫生,想換藥的時候,最好再拍個CT,看看骨裂的情況。

現在的輪椅改良得都挺方便的,就是上下車還是很不方便。

程殊正打算自己單腳蹦兩步到車上,才剛碰到扶手,梁慎言已經握著他胳膊,手從後麵環住他腰,幾乎半摟著把他弄到座位上。

離得這麼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突然的距離拉近,讓他臉上的表情、眼裡的心事都藏不住,袒露在梁慎言眼皮下。

然而梁慎言隻是幫他,動作看不出一點多餘的心思。

程殊怔怔的,看著梁慎言又去拿輪椅,手指貼著座椅,輕輕地摳了摳,等他要上車的時候,連忙說了句“謝謝”。

梁慎言扶著車門,聽到他的話,動作頓了下,回了個“不用”,上車後發動車,很快開出停車場。

程殊抿著唇,瞅著自己的小腿,想到剛才他倆的對話,不由笑了。

真奇怪,怎麼好像真的回到最開始了。

他們也是這麼謝來謝去的,怪好笑。

從公寓去醫院可就近多了,不少醫院的老院區都在這邊,專家門診也多,一年十二個月都有外地來掛專家號看病的。

醫療資源跟教育資源一樣,都沒辦法平衡。

不能比,比了隻會更難受。

拿了號,沒排多久就到他們。

醫生是個老大夫,骨外科領域有名的專家。拿了程殊之前在縣醫院的病曆跟報告看了看,又打開他紗布檢查傷口縫合情況,沒什麼問題,傷口縫合已經儘量避開皮膚張力的影響,正常愈合恢複,疤痕不會很明顯,就是一條線。

至於骨裂,從之前拍的片看,增生的可能性很小,要不放心,可以再拍個CT,對比分析。

程殊原本是覺得不用,話到嘴邊,一看梁慎言的眼神,乖乖地配合檢查。

等他們從醫院出來,又兩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才換藥,傷口還有點麻麻、疼疼的,碘伏是不刺激,但消毒的時候用棉簽按著傷口是真的疼。

理解歸理解,疼也是真疼,要不是能忍,眼淚都能掉一兜。

“這段時間不回宿舍住,跟學校說了嗎?”從醫院停車場出來,梁慎言看了眼紅綠燈,問後麵疼得還悄悄齜牙的程殊。

程殊連忙抬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還沒,我……忘了。”

梁慎言無語了,他要不提醒,不知道這人腦子得多久才想起來,“工作室那邊說了嗎?”

這回程殊點頭了,“跟導師說了我腿不方便,這段時間就不去工作室了,有事電話或者視頻說,反正都是畫圖,我帶著電腦。”

梁慎言“嗯”了聲,總算沒再皺眉了。

程殊用手悄悄揉著膝蓋,好像這樣就能緩解傷口的疼,沒留意到梁慎言從後視鏡在看他。

又過了一個路口,得等紅路燈。

程殊往窗外看去,發現好像不是他們來的那條路,正想問呢,梁慎言從前麵伸手,他一下愣住。

“這是小北上回坐車落的。”

程殊詫異地看著他手裡那顆糖,聽到解釋後,沒等他問小北是誰,紅燈就變綠燈了。

他連忙伸手去接,捏在手心裡沒吃。

不管小北是誰,這算不算是梁慎言在哄他?

是不是,他就當是了。

後半段車程,他倆都沒怎麼說話。程殊拆開糖吃了,傷口也好像沒一開始那麼疼。

直到車停了,他靠著座椅迷迷糊糊地被叫醒,茫然地往車窗外看去,才一下清醒了。

這哪?

不是公寓啊。

他還沒問,梁慎言已經推開車門下去,繞到後邊來,先給他拿了輪椅,才扶他下車。

程殊一頭霧水,單腳踩地坐到輪椅裡,“言哥,這哪啊?”

梁慎言挑眉,往花園的陽光房看眼,“接狗。”

今天家裡除了保姆都不在。梁慎行自己有老婆孩子,得空了才會一家過來,梁遠山和蕭婉茵去他奶奶那兒了。

程殊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要接什麼狗,等一條差不多等比例長大的狗撒著歡,從花叢裡跑出來,踩倒了幾株花,帶了一身的碎葉跑過來,他才睜大眼,不敢相信地看向梁慎言。

梁慎言沒看他,隻是伸手摸了摸五福的頭,跟它握手玩,等它好奇地去嗅程殊,才伸腿擋了擋,怕碰著程殊的傷口。

“不認識了?”梁慎言問他,眼神軟了很多。

程殊猛地搖搖頭,心裡酸酸脹脹的,被失而複得的情緒填得滿滿當當。

看到五福跑過來的瞬間,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又找到梁慎言了。

“你把它帶過來了?”

梁慎言見他傻愣愣的,故意沒看他,“不是我養的狗嗎?不帶來還能丟了麼。”

聞言程殊一怔,抿了抿唇,心想也沒錯,那會兒程三順不讓他養,是梁慎言說自己要養,小狗才留下來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五福的頭,又怕它這會兒不認識自己,手伸出去又想往回縮。

還沒等他縮回來,五福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用腦袋在他手心拱了拱,哈赤哈赤地吐舌頭。

程殊詫異地看它,然後試著主動摸了摸它。

真好。

小狗還有家。

第094章 第 94 章

小狗被養得很好, 毛色油光水滑的,眼神還跟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又有點傻愣。

才被程殊摸了幾下,不知道是認出他還是就不怕生, 一會兒一會兒地用腦袋蹭他的手, 又去叼自己的玩具過來給他玩。

程殊拿著它的皮球, 點點它的鼻子,“你怎麼玩具這麼多呀,每天這麼玩,一周天天換都不重的。”

五福嗚嗚地貼著他腳邊, 不敢用力碰,趴了下去,仰著頭又對著他嗚嗚兩聲。

程殊放下皮球, 用手撓撓它的下巴, “隻是受了一點傷, 不嚴重,彆擔心了,過段時間好了,要是言哥同意的話,帶你去郊外玩, 去河裡遊泳, 涼快涼快。”

一聽能去河裡遊泳, 剛才還懨懨的小狗,瞬間睜大眼, 興奮地呼哧呼哧咧嘴笑。

見狀程殊忍不住想笑, 扭頭看了眼去一邊打電話的梁慎言,抿了抿唇, 回過頭來,輕輕地勾起嘴角。

梁慎言打完電話回來,正好看到程殊拿著球跟五福玩撿球遊戲,伸手擋了擋飛奔過來的狗,眉頭皺了皺。

“它不懂道理,你也不懂?它不是幾個月大的小狗了,停不住撞到你腿,你是想直接進醫院住十天半月?”

聲音不大,語氣也不像罵人。

但他一這麼說,程殊立刻抱住球,旁邊的五福也乖乖蹲著不敢動了,一起變得老實了。

程殊無意識地轉球,小聲解釋,“它知道我腿傷了,不會撞的,就是逗我開心。”

五福跟著汪汪兩聲,眼神巴巴的。

梁慎言原本還想再說兩句,再看這倆的表情,直接氣笑了,倒是他瞎操心了,這倆玩得挺開心的。

伸手拍了一下五福的腦袋,小狗叫了一聲,還挺委屈,他抬腳往客廳走,走之前瞥見程殊的表情,屈起手指往他腦門彈了一下,力道不輕,都聽見響了。

“我真是閒得管你。”

程殊被人說了,還挺高興,揉著額頭自己推輪椅跟在他後麵,“你還是管著我吧,你不管孩子,孩子都不知道變什麼樣了。”

梁慎言看他一眼,無語了都,“誰願意管誰管,彆跟我套進近乎。”

“那除了你也沒人管了呀。”程殊小聲地嘟噥一句,低著頭,怕被聽到。

追人可太不好追了,他都沒追過。

梁慎言沒聽清,問了句,“嘀嘀咕咕地說什麼?”

程殊連忙搖頭,嘿嘿笑著糊弄過去,“那一會兒要把五福接過去嗎?你白天不在,我正好可以陪它。”

梁慎言沒有追問剛才的問題,“嗯”了一聲,給他開了電視,“我去樓上拿點東西,你在這兒看電視彆亂跑,一會兒吃了飯再回去。”

電視打開,正好放的少兒動畫。

梁慎言挑挑眉,放下遙控器,瞥了他一眼,上樓去了。

程殊瞪眼看著電視屏幕,又去看梁慎言的背影,這是把他當小學生打發了是吧。

“你要不要先吃點水果?飯還有一會兒才好。”家裡的保姆阿姨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氣質很溫和,打扮乾淨舒適,“腿傷要好好養的,不然怕落下病根。”

“放著就好,麻煩您了。”程殊很不習慣給人添麻煩,“您去忙好了,我在這兒看會兒電視。”

雯姐瞥眼屏幕,笑得溫柔,“那你看吧,有什麼需要直接叫我,廚房就在旁邊。”

程殊點點頭,看著她回廚房了,才鬆口氣。

果然坐輪椅什麼的,還是太引人注目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換成拐杖,至少不杵著就看不出來他腿不方便。

沒過多久,梁慎言下來了,手裡拎了一個紙袋,不大,看不出裡麵裝了什麼東西。

程殊也不好奇,隻關心梁慎言本人。

老實說,他們倆現在又住到一起了,他還是不知道要怎麼追梁慎言,送花送禮物好像不太適合,跟梁慎言那樣打架出頭,先不說他腿怎麼樣,那也沒機會。

追人的事,難辦了。

梁慎言拿著紙袋往外走,先放車裡去免得一會兒忘了,“又發什麼呆?”

程殊回過神,下意識地轉著輪椅想跟上去,“想你呢。”

梁慎言皺起眉,突然停下,他倆差點撞一起,還好他讓一步,“程殊,你腦子一天都在想些什麼。”

程殊撇嘴,膽子可大了,厚著臉皮蹦出一句,“一天都在想你。”

梁慎言:“……”

壓著想捏他後脖頸的衝動,揉了揉太陽穴,大步往外走,“有台階,彆跟了。”

程殊轉輪椅的動作一停,老實停住了。

想都不行,那他也不可能不想啊。

說的是實話,又不是哄人。

開飯的時候,梁慎言又接了一個電話,他讓程殊和雯姐先吃,一邊說一邊去了家裡書房。

“那我們先吃吧,慎言估計有得忙。”雯姐從廚房拿來碗筷,擺放好,“不用等他。”

程殊“哦”了一聲,往那邊看眼,“他一直都這麼忙嗎?”

雯姐在梁家做了很多年,梁慎言還沒程殊大的時候就在了,眼明心亮,但孩子們都是成年人,她說什麼都不合適。

“上班哪有不忙的,他是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想給先生和他哥分擔一點。”

聞言程殊點點頭,不自覺去想這幾年裡,一直專心工作的梁慎言是什麼樣。

一定很可靠。

不管做什麼事,有梁慎言在,就跟定海神針似的,心裡是定的。

過了十多分鐘,梁慎言才從書房出來,說了聲“不好意思”,坐下拿起筷子吃飯。

“你吃這個。”程殊把麵前的盤子往他那邊挪了挪。

梁慎言和雯姐同時抬頭看他,眼神和表情都沒有惡意,但程殊腦子一下就蒙了。

後知後覺意識到飯桌上這麼動盤子不太好,但挪都挪了,再拿回來更奇怪。

梁慎言伸筷子去夾菜,瞥眼他的碗,“下回我去書房接電話,不用等我,會比較久。”

用筷子的另一頭敲敲他的碗,發出清脆的聲音,“先吃飯。”

雯姐詫異地看向梁慎言,不過一會兒就接受了。

不僅雯姐驚訝,程殊也一樣,剛才那個動作,彆說梁慎言,連他在家裡那麼做都要被罵。

“……好。”

換作以前程殊肯定不會在意這一點小事,可今天他一直到回去的車上,都有一點懨懨的。

從前沒有被具象化的差距,今天一下擺在他麵前,他連準備的時間就沒有,突然就闖進了梁慎言從前生活的地方。

“這就覺得受挫了?”

程殊抬頭,撇撇嘴沒吭聲。

梁慎言從後視鏡看他一眼,不用回答,從臉上也知道他想什麼了,真是一點藏不住。

“那就接著受挫吧。”

程殊正鬱悶呢,結果人來一句讓他接著受挫,瞬間不鬱悶了,改生氣了,仗著梁慎言開車,衝著他後腦勺齜了齜牙。

“彆以為這樣就能勸退我,連複讀我都熬過來了,就這點挫折就,麻麻溜的,小意思。”

梁慎言笑了聲,“那行,你熬吧。”

車開進了停車場,程殊左右看看,趁他停車的時候,忽然往前彎腰,努力扒著座椅靠背,“今天也喜歡你,比昨天多一點。”

梁慎言才停好車,被這突然靠近的動作弄得一怔,心都漏跳了一拍。

“彆突然這麼靠過來,不安全。”

程殊一聽,眼睛瞬間亮了,“我看你放手刹才過來的,我特彆注意安全,過馬路都走斑馬線和天橋。”

梁慎言往車窗那邊偏了偏,避開了程殊的呼吸,聽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心思卻落在了程殊的下巴上。

那兒有一小塊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上的。在白皙的皮膚上,特彆醒目。

“下巴怎麼弄的?”

程殊還趴在那,露出個腦袋往前拱,比旁邊的五福還不淡定。

聽梁慎言問,伸手摸了摸,努力回憶,“好像昨晚磕的,翻身碰到腿磕在床頭櫃了。”

再寬敞的車,他倆這個身高都會顯得擠。

梁慎言伸手去按他下巴那兒的淤青,見他疼了,把他腦袋推回去,“小心卡著你脖子。”

程殊拿開手,去摸了摸脖子,“那才不會。”

梁慎言停車的位置離電梯廳比較近,下車後,扶著程殊坐到輪椅上,鎖好車,推著他往電梯那兒走。

“密碼發你手機上了,這兒和家裡是兩個,彆弄錯。”

程殊驚訝地仰著頭往後看他,“密碼?”

“平時你總有要出門的時候,我不在時候你也方便。”梁慎言臉上表情看不出心思,隻是邊說邊推著他進電梯。

電梯正好下來,門打開,他倆一起看過去。

程殊原本還想問彆的,看見電梯裡那一幕時,張著嘴腦子又一片空白了。

梁慎言一愣,皺了皺眉,低頭去看程殊,發現他盯著人家看,拍了拍他頭頂。

程殊被拍了下,才反應過來,連忙低下頭,臉紅得都蔓延到耳根了。

顧如琛幾乎掛在身邊男人身上,倒不是接吻或者彆的,單純像喝醉了靠在人身上撒嬌,笑得還挺開心。

可環在他腰後的那隻手,還有男人的眼神,曖昧得沒眼看。

“喝多了,鬨著下去散步。”

男人聲音偏低,麵無表情的,眼神卻溫溫柔柔的,“不好意思。”

梁慎言搖頭,示意沒什麼,等他們從旁邊經過,才推著程殊進去。

電梯裡有一股不算明顯的酒味,的確是喝多了,不是借口。

以梁慎言這幾年對他們的了解,顧如琛敢在電梯裡親人,另一個也絕對會選擇捂住他的嘴。

回到家裡,梁慎言安頓好程殊,自己回房間換衣服。

馬上到五一假期,天越來越熱,這幾天都已經三十度,到晚上才稍稍降溫。

等他換完衣服出來,往程殊房間看了眼,看見他在床邊,放下心,去玄關那兒把他的行李拿過來。

白天楊丁來送行李,給他拍了張照片,告訴他東西拿過來了。

為了表示歉意,還買了不少水果跟吃的塞到廚房裡。

走到程殊房間門口,梁慎言抬手敲了敲門,“進來了。”

程殊正在開浴室的門,聽到聲音答應了句,回頭看見他手裡的行李,“噫,送過來了?”

梁慎言把行李給他拿到衣櫃旁邊,“這兒的地址跟門牌也發你手機上,叫外賣和寄快遞記得換地址。”

程殊點點頭,聽他說完才開口,“知道了。”

“書房裡有打印機。”梁慎言說完,抬腳要走,又補了一句,“電腦密碼跟以前一樣。”

以前是指在程殊家用的那台筆記本,用習慣了就懶得改。

程殊一怔,手指貼著輪椅的扶手,忽地低下頭,有些怕梁慎言提起過去的事。

每一次提起,就像是在提醒他當初做了什麼。

還算和諧的氣氛,因為一句話、一個動作,就這麼冷卻下來。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都不說話了。

梁慎言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麼,朝門口走過去。

程殊安靜地等他離開,才沉默著去拿換洗的衣服,打開浴室門推著輪椅進去。

心裡像下了場雨,悶悶的。

他能感覺到梁慎言的態度,不拒絕是因為還在意,想到在醫院外的那一句“我不走”,他的心都酸成青桔了。那一道坎,他想起來都怕,梁慎言怎麼會輕易邁得過去。

看見梁慎言,他是開心的。

那梁慎言看見他,是不是就會下意識地想到被他丟掉的那天。

不愛歎氣的人,這會兒也忍不住又歎了聲。

程殊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衣服,打算去拿淋浴頭,用盆接了水隨便擦擦身上。

天這麼熱,他不想臭了。

一抬頭,看見淋浴頭的瞬間,程殊傻眼了,怎麼是直接裝在頂上的那種,彆說高不高的問題,是根本拿不下來。

心裡正鬱悶,這會兒又有點氣了。

煩躁地扯了扯手裡衣服,轉著輪椅往外走。算了,臭就臭吧,反正他也不跟誰貼一塊。

才剛轉過來,浴室門從外麵被推開,梁慎言抱著胳膊靠在門邊,見他抬頭氣鼓鼓的樣子,挑起眉,“想洗澡?”

程殊彆開臉,悶聲悶氣地否認,“不是,換衣服。”

梁慎言笑了笑,走進來推著他輪椅往外走,“用浴缸吧,方便點。”

程殊愣愣的,問:“浴缸?”

梁慎言低頭掃過他的腿,又抬起眼,“方便坐著,腿還有地方可以放。”

程殊沒有再問,更沒有拒絕。

那樣就矯情了,他倆該發生的都發生過了,什麼借口拿來拒絕都顯得很蒼白。

性不是他們關係的開始,但他們之間的性從來都是坦坦蕩蕩的。

對愛的人有欲望,再正常不過。

赤身|裸|體坐在浴缸裡,程殊受傷小腿用塑料袋包了起來,然後在膝蓋那兒又多搭了一條毛巾用來吸水,免得從大腿淌過去。

梁慎言拿著淋浴頭站在他旁邊,調試水溫和流速,手試了幾遍,才往他身上淋。

“水溫燙嗎?”

程殊睜著眼,沒有閉上。水澆在身上時,肩膀不自覺地抖了抖,搖搖頭,“不會。”

梁慎言“嗯”了聲,然後拿毛巾給他擦著背和胳膊。

浴室裡隻能聽到水砸在浴缸裡的聲音,淌過皮膚的動靜都變得細微。

梁慎言的眼神肆無忌憚地掃過程殊的肩、背,還有腰和臀,當初的少年身形還偏清瘦,現在卻多了幾分張開了的清俊,背上的蝴蝶骨連形狀都很完美。

說心裡無波無瀾,那是自欺欺人。

可要再往彆處去想,就真的沒有,比起做點什麼,他這會兒隻會更想看到程殊哭。

擦完了腰背,梁慎言把毛巾遞給程殊,“前麵自己擦。”

程殊身體微顫,接過毛巾,沒有避開梁慎言,隻是垂著眼,自己擦洗。

他能感受到梁慎言的眼神,也能察覺到那絕對不是善意。

時間變得很慢,一分一秒都很慢,好不容易擦完了,把毛巾搭在旁邊,他抬起頭,“洗好了。”

隻是一眼,他就愣住了,被梁慎言無聲蔓延開的怒意籠罩著。

梁慎言繃著嘴角,眼神裡的情緒很重,掃過他的手腕、手臂,盯著那兩條明顯淺一些的痕跡,眼神像是審視,又像研究,直到瞥見程殊肩膀都繃緊了才關掉水,發出一聲冷嗤,擦了擦手。

程殊順著他視線低頭,驚愕地瞪大眼,剛想要張嘴解釋,就見梁慎言轉身要走。

來不及想太多,伸手直接抱著他的腰。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想不開,那是之前救一隻下水道小貓時候被鐵蓋刮傷的。”

哪怕這樣抱著,程殊都還在抖,卻抱得更緊,努力想要解釋清楚。

他感覺得到梁慎言的理智已經在崩塌邊緣,如果他不解釋,會真的想弄死他。身上什麼都麼穿都顧不上,微仰著臉去看他,哪怕隻能看到一點側臉,哪怕他現在真的很狼狽。

“我不會想不開,你彆跟這個生氣,我很珍惜自己,因為……”程殊聲音變得有些哽咽,用額頭抵在他的手臂上,“我是你的。”

曾經的程殊,未來一片模糊,他隻能憑著本能走一步走一步,讓自己活得好一點。

是梁慎言讓他覺得,原來並沒有那麼糟。

他可以考大學、可以念書,可以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愛人。

回答他的隻有梁慎言的呼吸聲,因為生氣,所以又急又粗。

程殊不敢鬆手,腿在疼也不敢。

他太怕梁慎言走了,更怕他真的以為自己想不開,不珍惜自己。

“言哥……”

梁慎言忽地轉過身,伸手掐住他的臉,讓他仰著頭看自己,沒讓他繼續往下說。

聲音很冷地問:“說沒說實話?”

程殊說不了話,隻能拚命點頭。

梁慎言壓著脾氣和怒火,鬆了一點力道,眼睛慢慢紅了,“程殊,那麼大的事,你是怎麼想到騙我的,嗯?你是不是沒有心。”

程殊紅了眼,又搖搖頭,他有心,他心可疼了。

“彆這麼看我。”梁慎言鬆開手,等他坐穩了才退開,“我沒辦法不在意你,那天你從公司走的時候,我就在樓上看著你,但我不是沒脾氣,以前哄你、慣你,那是因為你不碰底線。”

程殊點點頭,沒說話,手扶著浴缸不讓自己摔倒。

梁慎言頓了頓,又說:“你得等我氣消了,也得等我想起那事沒那麼疼了,才能和你談。”

“這事兒我能邁過去一次,不代表能接受第二次。你得想明白了,還會不會再犯,不用急,你想我也想。”

說完梁慎言就出去了,給他拿了衣服回來,幫他穿好,再把他送回房間,全程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程殊躺在床上,看著梁慎言出去,又轉回來盯著天花板,發起了呆,心裡亂成了一片,又很難過。

側過頭,閉上眼。

他怎麼會舍得把梁慎言傷得這麼深。

第095章 第 95 章

第二天早上, 程殊醒來時,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梁慎言在茶幾上給他留了一張紙條,用杯子壓著。

他拿起紙條,看了看手機, 除了工作室消息, 就是問他稿子進度的。梁慎言沒給他發,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跟他說話。

“去公司了,晚回。”

紙條上隻有六個字,程殊卻坐在那兒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指腹在字跡上輕輕蹭過,想象著梁慎言握筆寫字時的樣子。過去和現在的記憶一點點重合, 程殊笑了笑,小心把紙條收起來。

昨天楊丁來的時候,給冰箱裡添了一堆東西, 新鮮食材、水果, 餃子饅頭跟方便麵都有, 生怕他倆在家餓著一樣。

程殊煮了餃子吃,五福亦步亦趨跟著他,原本想喂它一個餃子,筷子都伸到碗裡了,又想起什麼, 去了客廳給它倒了狗糧。

不能像以前那麼喂了, 萬一吃壞了呢。

給廚房收拾乾淨了, 程殊在客廳找了個方便放電腦的位置,坐著開始畫圖。

工作室不用去, 但工作還得做。

而且, 手裡有點事情做的話,時間過得快一點。

畫著畫著, 心沉進去了,沒有空想其餘的,腦子裡全都是這幾張怎麼畫才好。

偶爾停筆走神,又想起了以前。

他上學的時候,梁慎言是不是也這麼在家等他的。會覺得枯燥嗎?畢竟小鎮沒什麼玩的,也沒什麼人跟他熟。

想了想,好像也不會,頂多會想一想他吧。

程殊臉上昨晚被捏出來的指印還有些紅,雖然最後梁慎言什麼都沒說,但他的心定住了。

隻要梁慎言心裡還有他,那他就可以等。

人是得往前看,但過去就在那裡,美好的依舊美好,不會改變。

說了是重新開始,他會讓梁慎言慢慢地試著相信他。

外麵的太陽照進來,程殊抬起頭,動了動脖子,一看時間才發現都快中午了。

拿起手機,點開聊天也沒有,沒看到梁慎言發來的消息,心裡也不難過。

梁慎言不想理他,但他可以找梁慎言啊。

程殊左右看看,發現五福趴在旁邊曬太陽,“嘬嘬”兩聲,對它招招手。

五福一聽程殊要跟它玩,立即起來,湊到他麵前,期待地看他。

程殊咳了一聲,摸摸它的頭,然後拍了張照片發給梁慎言,還配了文字。

【五福好聽話,一直曬太陽,不吵也不鬨的。】

正從公司出來的梁慎言,手機震了震,一邊拉開車門一邊點開新消息。

一堆消息裡,程殊的頭像特彆顯眼。

不知道哪裡翻來的圖,是一個潦草小狗,畫在紙上,拍的一張照片。

消息彈出來,一張圖跟一段話。

梁慎言看了卻沒打算回,跟司機說了一個地址後,正打算放下手機,去拿筆記本,又有一條消息彈出來。

【程殊:中午了,你記得吃飯,我已經在弄吃的了。】

後麵跟了一張表情包,是小狗乖巧。

梁慎言這回沒急著關手機,往上滑,滑到了第一條消息,是程殊加他那天的。

亂七八糟的一句話,重點是他腿傷了,他可不可以暫時負一下責。

順杆往上爬,程殊最會了。

工作消息彈出來,梁慎言意識到他因為一張照片兩句話走了神,無奈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他倆是誰拿捏誰。

這段時間梁慎言其實工作不少,尤其是涉及到一些國際合作,前期他都得盯著。加上夏季展會、論壇這些比較多,不至於全出席,但半數以上都得去。

那邊忙完,又轉了一個場,去參加一個飯局。

梁慎言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見到他來,都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

今天他是代他爸來的,所以在座的基本是長輩,他都得叫叔。

他爸自己不樂意出麵,人情關係在這裡,共事了那麼多年,突然要改製,經營方向轉型,乾習慣熟練工的人沒誰會樂意。

但行業形勢在這裡,不轉型,最多十年,少的話三五年就會被市場淘汰。

“你爸身體好點了吧?聽說這一陣不太舒服。”戴了眼鏡的人問他,“這個年紀還是要注意,不比年輕的時候了。”

梁慎言拿起杯子,另一隻手虛虛地扶著,“您也注意身體,話我給他帶去。”

“家裡老太太的身體都好吧?去年生日看見,精神挺好的。”頭發有點地中海的人問。

梁慎言放下杯子,轉過去看他,“身體硬朗,前一陣還說想去旅遊,等天氣再好點就讓她去。”

一個接一個地問過來,都是老狐狸,沒一個問到正題上的,等著有人先捅破窗戶紙。

事兒沒聊到正題,酒先喝了不少。

梁慎言對飯局的態度是不喜歡,但也不排斥。他沒那麼清高,都做生意的人了,還覺得飯局文化糟粕,背地裡痛罵這群人老封建。

人跟人,碰到有的事,還真就隻有在飯桌上才沒那麼尷尬。

不過他挺討厭喝白的,這些長輩還喜歡醇一點的,覺得那樣喝了才有勁兒,不然跟和白開水沒什麼區彆。

大半盅酒下肚,梁慎言解開兩顆扣子,又夾了兩筷子菜墊墊。

又吃了一輪,等桌上的菜都消耗了一半,才有人耐不住性子,提起來了。

“慎言啊,叔在公司裡待了那麼多年,從公司起步就在,你說乾了大半輩子,現在突然要改行,這經濟形勢我們理解,但公司還是盈利的,也不用這麼著急轉型,是不是?”

梁慎言放下筷子,聽得認真,臉上也沒有露出一點不耐煩或者瞧不上,等他說完了,看一圈其他人表情,才理了理話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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