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楚迅眉心微蹙,臉上的笑容收了一點。
但他在周堯沒注意之前，更快的將自己的目光收回，在心裡思考了很久，再抬頭的時候看向了白斂。
那是長得特彆好看的年輕人。
眉眼清俊，五官精致,皮膚白的好像會發光。如今又加上了頂流的光環，甚至成為了周氏影業的股東之一，於是這人便顯得自信爽朗，一舉一動都牽動了影棚裡上百號人的目光，他從容享受目光的注視,然後還順便和助演開了兩句玩笑。
頓時。
換得滿堂笑聲。
自然不是看笑話的笑聲，這些笑容裡有著太多的善意，就好像長輩看見了後輩玩樂,那笑聲裡有了太多的包容。
白斂,兩年前還名不見經傳，如今在這個圈子裡已經混的如魚得水，名聲斐然。
這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周堯全心全意地捧。
關於【白斂和殷商大大的CP】如今已經差不多涼了,但在有心人眼裡，這始終是一件會被隨時拿起來反複琢磨的事。
周堯集合了全公司的資源去把白斂捧紅，雖然說也和自家公司的經營息息相關,但誰都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周堯這麼全心全意對白斂……真的隻是為了賺錢嗎？
有些念頭就不能想,想了就停不下來,想了就會覺得心裡發堵，很不舒服。
楚迅勾著嘴角看拍戲，但臉上的笑容卻淡了很多，忍不住的……回去觀察周堯的反應。
大部分時間都是正常的，那目光沒有過分的癡纏，移過去的時候也總是在恰到好處的時間，其餘時間都在和身邊的人交談。
作為一家公司的老板，總會有人來找到聊上兩句，從剛剛坐下，就沒怎麼停過嘴。
轉眼就過了半個來小時。
白斂下個鏡頭隻是背景，所以就百無聊賴地站在燈光下發呆。
然後那目光就好奇地落在了楚迅的臉上，兩人隔著很遠對視。
緊接著，白斂就對著楚迅笑了一下。
禮貌，卻距離感十足的笑容，還透著一點好奇。
楚迅笑著也釋放了自己的善意，盯著白斂的臉看了一會兒，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
他仔細地觀察著白斂的長相和氣質，在腦海裡努力地勾勒出電影的畫麵。
白斂的臉，是真的上鏡。
首先他的臉很小，線條也很清晰，眼睛黑而且亮，正對著鏡頭的時候，觀眾會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被畫麵裡的男人注視。
過於濃麗的眉宇讓他有種英氣，不笑的時候透著主演麵相必須擁有的正氣，就好像隨時會背著大劍去單挑一個門派的大俠。但若是笑了，就會莫名的給人羞澀純情的感覺，瞬間從大俠變成了小師弟，清純可愛，甜美動人。
這樣的長相，適合拍電視劇，也適合走愛豆路線，但拍電影稍微有點帥的過分，尤其這部戲是可能會輸出國外的商業片，很讓人懷疑他是否能夠扛起大屏幕主演的大旗。
想到這裡，楚迅突然對周堯說道：“你會考慮讓白斂練橫肌嗎？”
周堯正好結束和管製片的談話，聞言轉頭，幾乎沒有思考的直接否決：“不考慮。”
“啊？”楚迅很詫異。
當然不是因為抱起來手感不好，而是在周堯的人物設定上，本來就是東方的英雄模式，何必非得迎合西方。
就算是在好萊塢文化裡，胳膊跑馬的壯漢有市場，身形頎長飄逸的仙男不也有市場，就問李奧納納，他不也是從小鮮肉一炮而火，最後變成熊男的嗎？
楚迅被周堯一口氣拒絕，所有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眼兒裡。
周堯解釋道：“神說電影的市場還是以國內為主，好萊塢商業大片的國內電影，我們先要賺錢，才會考慮往外推廣輸出。而且除了超算和神說以外，其他的主角都是國外壯漢形象，可以儘管秀肌肉。”
楚迅蹙了蹙眉，然後點頭：“懂了。”
“那麼你們計劃的電影風格，是真刀真槍打套路的，還是超能力手段配合高科技武器？”
周堯微笑回答：“關於戰鬥場麵這一塊，你可以儘管打開自己的腦洞，無論星河宇宙，還是國家戰爭，你先寫出來。”
這話說的豪氣，簡單來說就是無論你給我出什麼樣的難題，我就算燒錢也會把特效做出來。這對於編劇而言，可以說是天下間最美妙的話語。
楚迅一時間再也想不了其他，腦袋裡都是各種特效爆炸，興奮的甚至……有點止不住地戰栗。
隨後周堯又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白斂那邊的戲就拍完了，梅廣軒宣布收工，劇組一陣歡呼。
周堯起身的時候對楚迅說道：“晚上回去嗎？一會去一起吃頓飯。”
楚迅點頭：“我在市裡麵定了賓館，明天再走。”
“好，我找人預訂座位，這附近有家黃燜雞的味道非常好，我們一般都到那裡吃，環境不是很好，不要介意。”
“那我倒是好奇了，在巷子裡嗎？”
吃飯的地方不在巷子裡，而是在農家樂。
養了大黃狗的小院風景秀麗，頭頂上的架子爬滿了葡萄藤，已經掛上了果，該是豐收的一年。
餐桌就擺在葡萄架下麵，護欄外麵就是一片大池塘，微風吹過，掀起金色的磷光，沾了水汽的風帶走了夏日的悶熱，環境極好。
除了蚊子太多。
農家院的主人在桌子下麵擺了兩盤蚊香，對於當前華國最火的大明星視而不見，轉身去忙其他的去了。
梅廣軒感歎說道：“哎呀，最近太忙了，饞這一口已經很久，終於來吃。”
唐澤看向楚迅，笑道：“你第一次來不知道，這裡的客人都是影城裡的劇組成員，你進來的時候沒有去前廳，那裡牆上全是老板和明星的合照，聽說好幾年前，海港市的某個大腕過來拍戲，甚至把這個農家樂包了一個月，吃住玩都在這裡。”
楚迅邊聽邊點頭，然後睨著周堯笑道：“還說環境不好，這裡也太美了。”
“不在屋裡，也沒有空調，怕你不習慣。”周堯這樣說著。
楚迅笑著，視線落在周堯身邊的白斂身上，又很快收了回來。
今天吃飯的人不多，唐澤、梅廣軒和楚迅開著一輛車先過來。
安排位置的時候，唐澤說：“我們三個坐在這裡，視野最好，那邊留給周堯他們坐。”
然後藍姨過來，直接坐在了楚迅的身邊，留出了並排的兩個位置。
待得周堯和白斂過來，兩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四周圍誰都沒有說話，好似他們坐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
楚迅懷疑是自己太過敏感。
但因為他自身的問題，對這一塊確實想的比旁人要多。
再看此刻，周堯和白斂坐在一起，大概疊著腿的原因，身體都會有些隱約的傾斜，但兩人斜的都是對方的方向，說話的時候也隻是微微偏頭，並不需要去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眼睛。
不熟的人，做不出這樣的親近。
關係一般的人，隻會顯得沒有禮貌。
隻有那關係真的非常好了，才能夠這樣自然而然的將身體傾斜到對方的方向。
楚迅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將目光收了回來。
今天看見的這一切，已經讓他心緒紛亂。
“很好了沒？”
“還沒有。”
“好了吧？”
“好了好了。”
蚊香嫋嫋，蚊聲嗡嗡，頭頂的冷光燈被蛾子糾纏不休，待得鍋蓋一開，黃燜雞那香濃的滋味兒混著白煙撲麵而來。
一時間大家顧不上說話，拿起筷子就夾，待得每人吃了幾口這美妙的食物，勉強滿足了口腹之欲，這才再次有了談性。
這群人裡，尤其能說的，當屬唐澤。
唐影帝是當老師的，一張嘴就是一股子的學問和智慧，風趣幽默，簡直就是朋友聚會酒桌應酬的“吉祥物”。
和刁點那樣的“團寵”比起來，一個有學識聲名斐然，一個天然可愛有點鬨騰，反正都是酒桌上的能人。
等閒人等學不來。
唐澤的話轉移了楚迅的注意力，陪著這位“同事”聊了半天。
後來話題一轉，唐澤說：“周堯啊，楚迅你都找過來了，確實是要拍電影了唄。”
周堯點頭：“是的。”
唐澤問：“純商業的電影？”
“是這個計劃，先賺錢，再說理想。”
“哈哈哈，你的理想是什麼？”
“賺更多的錢？”
“哈哈哈哈哈。”
唐澤笑夠，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個問題：“電影都采用新人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的是白斂。畢竟和周堯合作也不是一兩天了，劇組裡的閒話在他耳邊過了多少次，就算把自己當成篩子，也能留下一點。
在他看來，就以周堯和白斂的關係，也不會輕易換人，那麼自己有很大可能也會留下，拍電影，賺錢，順便看看周堯的“天神係列”究竟能夠走出多遠。
唐澤的演員事業到目前為止，在華國的名望已經夠了，但始終沒有走向國際的機會，他的夢想就是拿個“小金人”。
但他總得先從華國走出去，不是嗎？
果然周堯搖頭說道：“演員是肯定不考慮換的，但是唐老師，我也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咱們國家幾乎所以的電影，都不會選用電視劇的角色？這裡麵是有什麼講究嗎？”
“什麼屁講究！”唐澤嗬嗬笑了一嗓子，“電視劇拍火了，就拍電影，於是資本聞腥而來，熱錢進入，便得了話語權，誰沒有個三二關係啊，有背景的演員就搶了角色，電視劇的演員自然拍不了了。”
周堯眉梢揚高，不等說話，楚迅卻先開了口。
“唐老師，您說的也有點以偏概全了。”楚迅笑著，淺色的眸子映著光，在白斂的臉上不經意地掃過，然後說道，“大屏幕挑臉的，您這樣的臉沒問題，登場就會吸引目光，但有些演員的臉，帥是一回事，卻配不上那張大幕。”
頓了頓，楚迅歎了一口氣，“所以也不僅僅是資本乾涉，還有演員自身的問題。”
周堯眼睛微眯，微微歪頭：“你認為什麼樣的臉適合大屏幕？”
楚迅說：“首先輪廓要夠深刻吧，然後要讓人留下印象，這就需要長得有特色，帥撐不起大屏幕，大幕上我們最重要的是體現意境和質感。”
周堯揚眉，但看向的卻是梅廣軒。
“梅導，這是你的專業，你來說。”
梅廣軒正在品著耳邊那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沒想到被突然點了“將”。
他愣了一下後，斟酌後說道：“這個年代已經沒有那麼多講究了，要說輪廓深刻，你說輪廓不深刻也不帥不美啊是不是，再說留下印象，怎麼說呢，從綜藝、電視劇轉到大銀幕的演員太多了，就算沒有演技隻有資本青睞，也能拍電影。最多純商業不考慮拿獎，是不是。至於意境和質感嘛……這個就看導演的了。”
這話說的，幾乎都在迎合周堯，反過來說也踩了楚迅一腳。
梅廣軒果然不太適合處理人際關係，說話太直太硬，而且也隻能考慮到眼前。
但反過來說，這樣也沒錯，周堯是他的老板，他不站在老板角度想，難道還配合一個新加入的編劇去攻擊自己老板，瘋了吧！
楚迅的笑容有點不自在，再一次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遠遠還沒有加入這個團隊。
他是被排斥在外麵的。
而這個團隊已經完全具備了凝聚力和向心力，一心一意的以周堯的意誌為核心在運轉。
不過兩年的時間，周堯竟然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
楚迅想到這裡，倒是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隻是有點遺憾，沒能在更早前發現何瑜的真麵目，那麼他就可以更早地加入這個團隊，說不定早就已經融入進去。
不過……還不晚，隻要簽過合約，大家真正為一部戲去努力的時候，相信他很快就會成為團隊的重要成員之一。
想到這裡，楚迅點頭笑道：“那麼周堯你的意思，就是演員不變，唐澤老師的陸卓，白斂的蕭子期，包括其他的演員，都會在大屏幕上出現。”
“彆說我抬杠啊，我就是想要知道，我們該怎麼去區分大屏幕和電視劇的銀幕質感，不會讓觀眾覺得，花了錢卻隻看了網上不花錢就可以看的電視劇水平？畢竟你現在電視劇已經拍的很好，我們必須要有更加不一樣的東西，才會吸引觀眾去電影院看。”
周堯蹙著眉，想了很久，看著眼前坐著的這些信得過的人，他決定透一點底：“大銀幕並不是必須的，我一直在考慮在流媒體上播放電影的可能性。”
“什麼？”
“嗯？”
“沒明白。”
……
此時。
在米國，天才微微地亮。
胡彬在被鬨鈴吵醒的三分鐘之前已經對外界有了意識，他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安靜地等待鬨鐘響起。
在這短短三分鐘時間裡，胡彬已經將今天的工作在腦袋裡過了一遍。
首先要去MCC公司洽淡《神說》第二季海外版權的售賣，然後和總公司連線討論今天的工作成果。
好吧，就這兩件事。
雖然說《神說》和《超算》來自一個係列，並且都有蕭子期這個角色存在，但是米國人似乎更加喜歡《超算》。
他在這邊工作，來自合作單位的詢問裡，最多也是《超算》的第二季，幾乎很少有《神說》的合作，就是這次售賣版權，也都是他硬塞過去的。
至於《神說》這部電視劇為什麼不會被老外喜歡，他也想了一下……
外國人對華國的印象根深蒂固，比起一個“亞洲歌王”的超級英雄蕭子期，顯然“老中醫”的超級英雄陸卓更讓老外驚歎。
且視為理所當然。
“中醫”本身早已經被老外認為是一種來自遙遠東方的神秘力量，望聞問切，持線斷脈，再加上那燒黑的中藥罐在火上煎熬的畫麵，會讓老外們發出“哇”的聲音。
也就是這種國家的文化隔離，導致了同樣係列的兩部電視劇在國外的各種水土不服。
當然，亞洲男孩兒的長相也不太符合這些人審美吧。
就他知道，很多看過《神說》的外國人都認為蕭子期的扮演者白斂還沒有成年，最多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怎麼承擔的起“亞洲歌王”的頭銜，還不如扮演個高中生更合適。
嘖。
所以你們老外長相出老，怪誰啊？
但想的再多，文化習俗的隔膜確實就在那裡，即便胡彬真心認為《神說》是一部良心大劇，可惜賣不出去就是賣不出去。
他再次回到了處處碰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