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點頭。
淩昭若有所思,讓開一步:“來。”
江晚晴看著他。
淩昭沉聲道:“你和他興趣相投,想必能模仿的七分相似,你來寫寫看。”
江晚晴看他冷著一張臉,似乎多有不悅,心想不如順水推舟,讓他更不高興,於是走了過去,提起筆,想寫一首先帝的詩。
才剛寫到第三個字,手背忽然一熱。
那人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大手覆著她的小手,他手心的熱度似能灼傷皮膚,熾烈一如他的心他的情。
淩昭的聲音壓的低低的,也透著逐漸上升的溫度:“以後你就這麼教我。”
江晚晴便在心底默數一、二、三……他的呼吸噴灑在頸項間,有些發麻的癢,數到第五聲,她開口,很平淡的語氣:“你母親說你小時候都不愛人碰的,她擔心你長了瘤子,隻能扒光了你的衣服看。”
一句話平平整整說完,淩昭僵了僵,後退一步:“你——”倉促之下,沒看清楚,垂落的衣袖帶翻了茶盞,茶水淋了他一身。
隨即,外麵響起幾名太監殺豬叫似的尖叫:“半柱香到了!半柱香到了!太後派人來找,皇上即便兄妹情深,也請先讓宛兒姑娘回去罷!”
江晚晴瞥一眼他濕了一片的下/身,彎腰行了一禮:“皇兄,宛兒回去了。”
淩昭鐵青著臉,似要發作,可過了一會,他隻是屈起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挑眉道:“回去罷……還有,那是朕六歲往前的事,從今以後。”他低頭,看了一眼衣服上的水漬,抬手點了點她光潔的前額,又氣又愛:“能這樣的,隻有你了。”
門開了。
江晚晴出去後,王充和兩名小太監剛心驚膽戰地抬頭,就見皇帝濕了衣服,正冷著眉眼站在殿內……那衣服濕掉的部位,還很敏感。
王充忙道:“來人,伺候皇上——”
淩昭淡淡道:“換衣服不急。王充,你過來。”
王充後背發涼,頭皮發麻,一步一步走的像蝸牛往前爬,頂著巨大的壓力到了皇帝跟前,已經撲通一聲跪下,左右開始打自己耳光:“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淩昭雙手負於身後,居高臨下睥睨著他:“你究竟是在養心殿當差,還是在慈寧宮?”
王充眼珠子轉了轉,手指往後一指:“是他倆吼的,可不管奴才的事啊!”
那兩名小太監原來在看王充的笑話,如今聽他禍水東引,嚇的腿都軟了,全都哭喪著臉:“不帶這樣的吧,王公公!”
*
慈寧宮外。
喜冬剪了幾枝花,正準備帶回去,忽見轉角處,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禁皺起眉,大步走過去,厲聲喝道:“誰在那裡!”
那個人影慢吞吞地從陰影裡出來,卻是她丈夫衛九。
喜冬一驚:“你不是在太醫院當差嗎?怎麼來這裡了?”
衛九苦著臉:“剛去啟祥宮替何太妃瞧過,我……路過來看看。”
喜冬問:“看什麼?”
衛九搓了搓手,可憐巴巴的問:“冬兒,你還記得我吧?”
喜冬用手指戳了下他腦袋:“你傻了?”
衛九嗬嗬笑了笑,低下頭:“趁還沒孩子,你……你多想想我。”
——等有了孩子,隻怕在你心裡,我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衛九說的心酸,恨不能抬起袖子擦眼睛。
喜冬撲哧一笑,搖搖頭:“真的傻了。姑娘叫人去太醫院看過了,明天你閒在家裡,姑娘叫我今晚上宮門落鎖前,就回去。”
衛九大喜:“好,好!那你替我謝謝宛兒姑娘。”
喜冬揚眉道:“知道了。”
回到西殿,隻見寶兒拿著一塊抹布,在殿裡東擦擦、西擦擦,容定則是抱著雙手,站在殿外,不知在看什麼。
喜冬奇怪的問他:“你站這裡作甚?”
容定回答:“姑娘不讓進。”
寶兒在裡麵聽到了,轉身看向他:“早與你說過了,你得罪了姑娘,說兩句太子殿下和先帝的好話就是了,你卻不聽。”
容定唇邊泛起一絲遺憾的笑:“這恐怕不好。”
寶兒問道:“為什麼不好?姑娘多喜歡太子,你有眼睛看,姑娘多喜歡先帝,你有耳朵聽,傻的嗎?”
喜冬原本隻在一邊聽,這會兒嗤笑一聲,語氣清涼:“姑娘很喜歡先帝麼?”
寶兒不假思索:“那可不,姑娘親口說的!”
喜冬冷冷道:“姑娘一輩子沒喜歡過先帝,小時候不喜歡,成親了不喜歡,先帝駕崩後卻喜歡上了,這話說出去,你信不信?”
寶兒自覺受到了無理質疑,聲音帶上一抹怒氣:“你——”想問你怎麼知道,轉念一想,喜冬卻是自小跟在姑娘身邊的。
喜冬走到她旁邊,問:“你知不知道姑娘怎麼認識的先帝和皇上?”
寶兒不答話。
喜冬笑了笑,繼續道:“那是在很多年前的春天,姑娘頭次進宮,不止是太後娘娘,就連當初的宋貴妃、周德妃,都很喜歡姑娘,聽聞姑娘小小年紀就有才藝,便讓姑娘作畫,誰知姑娘才剛落筆,那畫不慎被風吹走了,掛到一棵樹上。”
寶兒聽著有了興趣,追問道:“後來呢?”
喜冬看向窗外,追憶起往事:“後來,沒等太監動手,當時的七殿下爬樹取了下來,袖子上還被劃破一道,姑娘看了好生過意不去,就這麼認識了。”
寶兒急道:“不是啊,你說姑娘認識了先帝和皇上……那先帝在哪?”
喜冬撇過頭,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眼底的不屑:“那畫拿下來後,姑娘發現刺破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她畫的花兒壞了,先帝正好路過,添了幾筆,又成了一幅佳作——你是沒看見當時那情景,所有人都上趕著誇讚先帝妙筆生花,聰穎無雙,就我們姑娘,謝過他之後,還是回去找七殿下說話了。”
寶兒輕哼了聲:“……那又不證明什麼。”
喜冬掐了掐她的臉頰:“那證明姑娘不是趨炎附勢之人,誰都知道聖祖爺有多偏愛先帝,而皇上於眾皇子中並不受寵,可我們姑娘獨具慧眼,從小就一心向著他,就算被旁人笑話,也沒變過心意。”
寶兒一愣:“旁人笑話?”
喜冬淡淡笑了笑:“可不是。大家背地裡都笑姑娘,說以她的資質,大可以嫁個更得勢的皇子,何苦吊死在七殿下這棵樹上,再後來,七殿下開始領兵打仗,人家又可憐她,說這刀劍無眼的,可彆年輕輕就當了寡婦。這些難聽的話,姑娘從不往心裡去,反而是七殿下……”
說到這裡,她歎一口氣:“姑娘越長大,出落的越發水靈,自然有說媒的上門,平時又多有獻殷勤的公子哥,七殿下每每為此拈酸吃醋,傷透腦筋……”
寶兒捂著嘴嘻嘻一笑:“哎呀,姑娘後來嫁了先帝,他豈不是整個人浸在醋缸裡出不來了?”
喜冬瞪她:“這話是能拿來玩笑的嗎?你是不知道那時他有多——”時隔多年,想起姑娘被指給先帝後,那人找上門時的狀態,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時,一直沉默的容定開口:“聽說,平南王攜世子,不日便到帝都。”
喜冬吃了一驚,失聲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