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2 / 2)

容定:“……”

福娃得了他一句誇讚,心裡一喜,略微放鬆了點:“父皇畫花花草草,畫池塘水榭,就是不畫小姑姑,我就最喜歡畫小姑姑了。”

淩昭坐下,撿起江晚晴放在這裡的一卷書,隨意翻了翻:“他為何不畫?”

福娃爬回椅子上,兩條小腿搖啊搖:“父皇說,怕他畫的不像——畫的是他心裡的小姑姑,不是她真實的樣子,他還說有時候會羨慕我。”

淩昭擰了擰眉:“你?”

福娃繼續在紙上塗雞腿和玫瑰花糕,心不在焉道:“對呀,我也覺得奇怪,從前彆人羨慕我,大都因為我是太子,將來會當皇帝,可父皇已經是皇帝了,有什麼好羨慕的呢?他就說,縱然身為天下之主……”

說到一半,他撓了撓小腦袋瓜,苦惱的想了會兒,還是搖頭:“記不清了,總之就是他得不到的意思……可能說的是雞腿吧。”他看著畫上的雞腿,歎了口氣:“父皇病的最重的那幾天,雞腿和糕點都吃不下,一直咳嗽——”

淩昭突兀的打斷:“縱然身為天下之主,求不得的,終究求不得。”

福娃一愣,看著他:“就是這句,皇叔怎麼知道?”

淩昭神色漠然:“是你皇爺爺常掛在嘴邊的。”

每當聖祖皇帝思念早逝的文孝皇後,便會這樣感歎,而那個男人,求不得的又會是什麼?又能是什麼?

淩昭合上書卷,指尖在上麵敲了敲,想起喜冬的話,心裡湧起絲絲縷縷的暖意。

他的那位四哥,生來便是尊貴的元後嫡子,太子之位、將來的帝位、父皇於眾皇子中獨一份的重視和厚愛,輕而易舉便能得到,可即使他橫刀奪愛強娶了江晚晴,她的心裡,終究裝的不是他。

容定無聲地站在一邊,看見他的神色變換,猜出他心裡想的什麼,又看了看埋頭作畫的福娃,不禁搖了搖頭。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兩個人的共同話題?

傷腦筋。

又等了一會兒,淩昭起身,看了眼窗外夜色,想著要不要去寶華殿,接江晚晴和李太後回來。

同時,福娃丟下筆,兩隻小手捧著圓嘟嘟的臉頰,歎氣:“唉,一定是那個什麼王世子,害得太後娘娘擔心,不然小姑姑也不用去寶華殿了。”

淩昭怔了怔,轉向他:“你說什麼?”

福娃扁起嘴,慢吞吞道:“他們都在說小姑姑要嫁人了,以後搬出宮住,會去很遠的地方。太後娘娘肯定也聽見了,前兩天,我還看見她偷偷抹眼淚呢,問她,她卻不肯說,隻說舍不得我小姑姑。”

淩昭神色冷然,沉聲道:“你小姑姑不會嫁人。”一想這話說的不對,便又生硬地添上一句:“不會嫁給世子。”

福娃隻是歎氣:“皇叔彆安慰我啦,其實我看的很開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此事古難全,這也沒辦法。”

淩昭一滯,也不知是酒意還是怒氣自心中升起:“你——”

福娃見他突然發怒,害怕起來,忙跳下椅子,躲到容定身後。

淩昭盯著他,聲音冰冷:“這些話都誰教你的?你母親……”他再次停住,長袖在空中甩出淩厲的弧度,冷哼一聲:“……你哪來的母親。”

福娃憋出兩泡眼淚:“我怎麼沒娘啦?以後娘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娘嫁人出宮了,我也出宮。”

淩昭冷冷道:“你是太子,永遠隻能留在宮裡。”

福娃‘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邊哭邊往外跑,嘴裡叫著:“太後娘娘!小姑姑!嗚嗚嗚……我要小姑姑!”

淩昭皺緊眉,轉身出去。

容定冷眼瞧著這場鬨劇,依舊保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見人都走了,便悠閒地倒了杯茶喝下。

另一邊,江晚晴扶著李太後,剛走進院子,便聽見福娃撕心裂肺的哭聲,吃了一驚,接著就看見福娃奮力從西殿跑出來,活像身後有惡狼在追他,一下子撲進她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小姑姑抱一下,他嚇唬我,抱……”

李太後震驚過後回神,彎腰摸了摸福娃的頭:“好孩子,誰嚇唬你了?”

福娃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淒慘不已:“他……他……”

江晚晴和李太後對視一眼,再轉回去時,淩昭從西殿出來了。

李太後又好笑又無奈,叫兩旁的人都下去,瞪了兒子一眼:“皇帝,你和太子計較什麼?他才五歲,你也五歲嗎?”

淩昭看著江晚晴蹲下身,將福娃摟在懷裡輕拍背脊安撫,眉眼冷然:“你問他都說了什麼。”

李太後連連歎氣:“童言無忌呀。”

淩昭麵無表情,不答話,隻對太後身邊的劉實道:“夜深了,帶太子回去休息。”

福娃才剛好一點,聞言又哭起來:“從前父皇老說這句話,怎麼現在連皇叔都開始說了?……嗚嗚,我都五歲多了,就不能晚半個時辰休息……嗚哇……”

淩昭一眼掃過去,目光又冷幾分。

劉實吞了吞口水,隻得對江晚晴道:“宛兒姑娘,奴才先帶太子回去。”

江晚晴點點頭,可福娃扒住她死活不放手,哭得聲嘶力竭。

最後,還是李太後把福娃拉進懷裡,哄道:“福娃乖,今晚哀家陪你,有哀家在,沒人能嚇唬你。”

她拍拍江晚晴的手,又瞪了瞪淩昭,搖著頭走了。

江晚晴輕歎一聲,看了看黑著臉的男人,回到西殿。

淩昭跟了上去。

江晚晴進到殿內,一抬頭,看見容定在,又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低咳一聲,示意他先離開。

容定十分體貼且善解人意的問:“我先回避?”

江晚晴抬眸,皮笑肉不笑:“不然呢?”

容定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江晚晴剛坐下來,淩昭已經關上門,走了過來。

她抬頭看他,強打起精神,裝出在意的樣子,問:“福娃又怎麼出言不遜,惹皇上生氣了?”

淩昭在她身邊坐下,餘怒未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算什麼話?陪在太子身邊的下人,全該撤換掉。”

江晚晴道:“這就一句俗語,他都不一定懂什麼意思。”

淩昭看了她一眼:“至少嫁人兩字,他是懂的。”

江晚晴又歎了口氣:“那皇上怪我管教不嚴好了。”

淩昭一怔,麵色緩和些許,伸過去握住她的手:“朕沒有怪你的意思,實在是底下的人不識好歹。”

江晚晴笑了笑:“先帝管過,我也管過,換了一茬,安分上一陣子,又變回老樣子。他們的日子過的太枯燥,雖說宮規森嚴,到底不像軍中,他們也不是訓練有素的兵將,隻這點嚼舌根的趣味,割舍不下的。”

淩昭一看她笑,心情不由明朗起來,烏雲散儘,溫聲道:“好,依你。”

江晚晴今天心情不錯,正想問問他平南王何時啟程回去,畢竟王爺在的話,她的作死行動無論成功與否,皇家在這位封疆大吏麵前,都會顏麵儘失,日後恐後患無窮。

尚未開口,淩昭突然出聲:“……抱一下。”

江晚晴還以為幻聽了,環視一圈見福娃不在,這才驚愕地轉過頭:“皇上說話了嗎?”

那人眼中淺淺的笑意浮動,聲音低沉柔和:“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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