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周就是寒假前的模擬統考。
江晚晴忙於課業,一連兩天, 放學後就近住在裴姍姍家裡, 方便晚上一起做習題,有什麼不懂的, 還能有個人討論。
手機都沒時間多用。
考完那天, 終於解脫了。
冬日寒風撲麵刮過,似乎都沒那麼刺骨。
走出校門前, 江晚晴和幾個要好的同學約定, 明天早上去廟裡燒香, 希望都能考個理想的成績。那以後,又在裴姍姍家消磨了半天。
裴姍姍總覺得她有輕微的車禍後遺症,最少也是腦震蕩, 平時沒少勸她彆那麼拚學習, 吳老師都說了今年算旁聽。
這得怪她。
剛醒來那會, 有一天裴姍姍來醫院看她。
那時,江晚晴休息了一陣子, 能正常說話、自由行動了, 但因為醫生不建議過早使用電子產品,張英華就一直扣著她的手機, 不讓用。
正好爸媽不在病房, 她問裴姍姍要。
裴姍姍沒多想, 從口袋裡掏出來, 遞過去:“密碼四個零。”
江晚晴捧著手機, 愣愣地看了好一會, 按亮屏幕,立刻熱淚盈眶。
裴姍姍呆住,問:“怎麼了?密碼錯了嗎?還是有輻射,你身體不舒服?”
江晚晴搖頭:“都沒有。”
裴姍姍:“……那你哭什麼。”
江晚晴沉默一陣,拿起手機給她看:“多麼漂亮的光啊。”
裴姍姍頭上出現了幾道黑線。
要不是手機是她自己買的,花了多少心裡清楚,就憑江晚晴那感動的表情和縱橫的熱淚,她還以為是五位數的土豪機呢。
江晚晴指尖微顫,在屏幕上劃了幾下,又輸入了幾個字。
裴姍姍看她眼淚越掉越快,心裡害怕:“晚晚……到底怎麼了?”
江晚晴哽咽:“有網。”
裴姍姍一愣:“沒網嗎?不會啊。我這月的流量沒用多少呢。”
江晚晴笑中帶淚,感動的無以複加:“不……有網。”
裴姍姍滿頭黑線:“有網你就用啊。”
江晚晴搖頭,沒有說什麼,把手機放下,抽紙巾擦眼淚,喃喃:“……值得。”
千辛萬苦的回來,到底是值得的。
她一時沒控製住情緒,痛哭失聲。
裴姍姍哪裡會知道她內心想什麼,看在對方眼裡,那就是她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沒準撞壞了腦子。
因此,裴姍姍特彆照顧她,在學校裡更是處處維護。
從裴姍姍家裡回來,已經很晚。
快九點半了。
江晚晴隻想快點洗澡睡覺,明天早起到廣場上跳個扇子舞,回頭和同學一起打車去景區。
剛到家門口,微微一怔。
路燈下,少年的影子頎長,一動不動。
江晚晴有點驚訝,抬起頭。
那古怪的少年站在兩家之間。
這麼冷的天,他身上隻套了一件軍綠色的圓領毛衣,大衣圍巾都沒有,也不怕凍感冒了。
深夜九點多鐘。
他守在門口,乾什麼?
難道剛參加完社會青年的活動,現在才回來?
江晚晴對他點了點頭:“林同學。”一邊加快腳步,低頭掏出鑰匙開門。
因為太急,總是找不對鑰匙。
“今晚有月亮。”
江晚晴聽見他說話,回頭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這個全校出名的問題少年,竟然還有這麼文藝的一麵。
她尬聊:“是啊……月亮會在晚上出來。”
少年看著她,欲言又止。
最終,他轉身,清寂修長的背影沒入夜色中。
……這怪人。
*
“皇上,如果我不在了,死了……”
“你想起我的時候,抬頭看夜空。”
“我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過的未必比現在好,卻一定比現在自由。”
“聚散總有時,所以沒什麼好難過的。”
很多年前的中秋。
同一個夜空,同一輪明月,他看見的是多年天涯相隔,終得團圓。
她看見的是注定的離彆。
說什麼聚散總有時。
散場後,他一輩子都搭了進去,再沒能走出來。
不立後,不納妃。因為無論是誰站在他身邊,喚他一聲皇上,總會讓他想起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火燒西殿,數次想隨便埋了那無名棺槨,為的是徹底抹去她的存在。
可直到最後,他才發現,彆說是小小一座西殿,就算他把皇宮一把火燒了,又能如何?
天上明月,夏日荷花……
若他心中不能釋懷,世間萬物都是她的影子,揮之不去。
他至死都不曾忘卻。
*
次日,天蒙蒙亮。
淩昭完全是老年人的作息,很早就醒了,下樓一看,林父林母和弟弟林晉竟然都在客廳。
林父看見他,更是意外:“你怎麼起來了?”他冷哼一聲,“你不是休息日都要睡到下午的嗎?”
淩昭臉上沒什麼表情:“練拳。”
“什麼?”林父愣了愣,繼而皺緊眉:“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明年你就出國,就這一年的時間,你最好安分點,千萬彆打架鬥毆。我不想在社會新聞上看到你,家裡丟不起這個人。”
林母推了推他:“行了,少說兩句。阿昭,過來吃早飯。”
淩昭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
他看了眼盤子裡的法式雞蛋吐司,沒多少胃口。又看了看餐盤旁邊的刀叉,沉默片刻,看著陳嫂:“筷子。”
陳嫂:“大少爺,筷子不好切麵包。”
“……粥。”
林父坐在長桌最前的位置,頗為不悅地看他一眼,不想說什麼,又轉向小兒子:“阿晉,你等會和同學出去?”
林晉抬頭:“是。考試成績出來前,有幾個女同學想去廟裡拜一拜。”
林母八卦的問:“都有誰?”
“分班前那幾個。裴姍姍,江晚晴她們。”
林父和林母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林母眼底有淺淺的笑意,慢吞吞的說:“上次在你們學校的大禮堂,我看見你的江同學表演了,古箏彈的真好。”
林晉咳嗽一聲,隻有十幾歲的少年,提及這事,耳尖微紅:“……媽,什麼你的我的,我們是朋友!”
林母笑意更深,原本還想說下去,礙於林昭在,不好多說。
十分鐘後。
林父和林晉吃完早飯,先後上樓。
淩昭也準備出門,站起來。
“阿昭。”林母叫他,“你等等。”
淩昭又坐了回去。
林母保養得當的一雙手交握,無名指上的鑽戒光芒奪目。她斟酌了會兒,像是難以啟齒:“阿昭……你住院的這件事,媽一直沒時間,和你坐下來好好聊聊。”
淩昭平靜道:“您講。”
林母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一向叛逆的兒子,今天怎會這麼客氣。
“你隻是一時的迷戀,想不開……江家那小姑娘不適合你。”
林母說了一句,停了一會兒,才接下去:“你弟弟和江小姐都在競賽班,規定畢業前不能談戀愛,但是以他們的成績,最多晚一年,肯定會考上同一所大學。他們兩個從小認識,初中三年青梅竹馬,經常在一起學習,感情很深……你之前,咳,那麼對江小姐,其實你弟弟很困擾。”
淩昭無動於衷。
林母微微蹙眉:“阿昭,你……你聽得懂嗎?你知道媽在說什麼嗎?”
淩昭點頭,看起來十分鎮定。
今非昔比。
換作從前,也許他會反駁、甚至會動怒,但四十多年的帝王生涯,多少磨平了他的棱角。
就像此時此刻。麵對這偏心的母親,和樓上極有可能對江晚晴有意的‘弟弟’,他心裡怎麼想的是一回事,表麵上絲毫不動聲色。
林母鬆一口氣:“那就好。阿晉是你弟弟,媽不希望你們——”
“聽的懂,無能為力。”淩昭起身,神色淡淡:“才三年,算什麼青梅竹馬。”
林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