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2)

聘西席的事日後再說;林如海如今在查私鹽案,也動了江南許多人的利益,但是官府的事賈敏插不上手。

於林家內院中事而言,現在頭一等的大事便是徹查內外宅那些不安分的奴才。唯有將內宅打理好了,林如海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將害林佑的人繩之以法。

因昨日審完墨韻,衙門已經落衙,墨韻在柴房關了一夜,次日報官。而林家內部,自然也要將所有姨娘和下人捋一遍。

林如海位高權重,既是林家報官,揚州知府郭奉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命衙役到林家提了人。當然,揚州知府在接到林家報官後,便匆匆寫了一封信,火漆封了悄悄命親信送去了金陵甄家,卻是瞞著林如海的。

至於林家的下人們,都知道了小主子落水的事。衙役鎖走了墨韻,林如海夫妻也並沒有刻意隱瞞,現在滿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出了這樣的事,不知道主子多震怒,即便自己跟林佑落水沒有關係,膽子小些的下人們也已經嚇得猶如鵪鶉。

一時間,林家堂屋下麵跪著密密匝匝的人,卻無人說話,堂上氛圍十分壓抑。

林如海曾是蘭台寺中丞,最是懂得如何給人施壓,果然,堂上這麼鴉雀無聲的過了兩刻鐘,便有人忍不住了,雖然依舊無人開口,林如海卻瞧見有人麵頰兩旁沁出了汗珠。

時機差不多了,林如海才開口道:“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現下說了,還能留著一條命在;若是叫我查出來,卻沒了爾等後悔的機會。”林如海,出身列候之家,又是天子門生,曾任多年的蘭台寺中丞,連王孫公子都彈劾過,他一開口,是何等威嚴氣度,下人們早就被林如海的威勢和堂上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來。

許是因為心中恐懼,許是想表忠心,許是想快些摘清自己,終於有人熬不住,開始攀咬起來。

好在林如海夫妻禦下還算嚴格,府中奴才並不豪橫,還沒仗著主子的勢,做出罔顧國法,欺男霸女的事。但是相互勾結,欺上瞞下,中飽私囊的事卻也不少。

這樣相互揭發的事,一旦開了個頭,便是打不住的。你咬出了我,我便要

報複你。彼此同在一個府上共事,平日裡都是一起欺瞞著主子,下人之間卻並不能完全做得密不透風。不過是你知曉我的不是,我捏著你的把柄,反倒相安無事罷了。

隻要這種平衡一旦打破,相互攀咬的人就會出現一種隻要我證明你比我更壞更不堪,就能襯托出我還是個好人的心態;甚至誰誰拿了一個銅板,某某又多分得幾個線頭的事都吵嚷了出來。

這你一口我一口的咬,有些事情值得警惕,林家三口都記在心上;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動怒,但也無人打斷這些相互指責的下人們。間或爭吵太過厲害,林如海和賈敏都會適時打斷,讓一個一個的把話說明白,彆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腦仁疼,話還講不清楚。

如此過了好一陣子,眼看相互攀咬得差不多了,一個管事名叫孫寬出來道:“老爺,太太,奴才要揭發買辦李山。市麵上的雞蛋一文一個,就是供應不足的時候,不過漲到三文兩個,但是李山采買的雞蛋,總是兩文一個。這還是極小的一樁,細算起來,府上大小用度經李山的手,這不顯山露水的,經年累月下來,卻不知被他搬了多少家去。”

黛玉抬眼瞧了一眼管事孫寬,前世就在今年,母親生病,從那時起,自己一邊侍奉湯藥,一邊開始學著理家。這個孫寬,黛玉是知道的,原是林家的家生子,因為辦事利落,母親將陪嫁丫頭素香許配給了他。素香也成了林府一個管事婆子,在門房上管事,稱作孫寬家的。

因理事得早,黛玉前世小小年紀就會看賬本。榮國府的賬本黛玉沒看過,隻冷眼瞧賈府的用度就知道榮國府入不敷出,就是源於那段時間的曆練。

前世賈敏過身後,林如海父女是查過家中下人的,這個孫寬,黛玉記得手底是乾淨的。倒是孫寬咬的買辦李山,確實有些虛報價格,但這些在黛玉看來,不算錯處。

譬如說孫寬攀咬的雞蛋二文一個,市麵上的雞蛋,貴的時候三文兩個,緊俏的時候便是二文一個,便宜的時候也確實一文一個可以買到,但是不管哪府的管事,都是按價格高的報的,若是心貪一點,會在市場高價上再加一點。不為彆個,遇到有些主子

,你平日按低價報了,市場上漲價的時候,遇到難纏的主子不認,隻給原來的份例,反倒不好解釋。

譬如這雞蛋,黛玉覺得,報二文三文,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報五文,自己便要換買辦了。李山隻按高價報了,並未再上浮一個價格,已經算是極本分的管事,前世並未受罰。

聽孫寬揭發自己,李山也不服道:“姓孫的,你又是什麼乾淨的?”

那孫寬還有恃無恐,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孫寬今日就將話放在這裡,我沒貪府上一文半個,是不怕查的。”

黛玉聽了這話,卻覺有些疑問。沒貪府上一文半個,難道是貪了彆處的?若是前世,黛玉還不會疑心孫寬,但是今生,黛玉知道榮國府是個什麼地方,孫寬媳婦又是榮國府出來的。就算孫寬不貪,孫寬家的瞧見彆人貪,隻怕也要慫恿他的。

於是黛玉小聲對林如海道:“爹爹,這孫管事的媳婦,是在門房上麼?”

對於林如海這樣的人,即便提醒,也些微幾個字就足夠了,後麵的林如海自會去分析。孫寬媳婦是門房上的,墨韻和傅試聯絡,門房是必然要行方便的。

孫寬聽到這話,早就嚇得麵無人色。

他和李山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原本二人都在學采買,兩家關係不錯,二人以兄弟相稱,孫寬稱李山的父親李羅為李叔。

賈敏嫁過來之後,將身邊丫頭配給了他,那時候林老太太還健在,雖然和賈家結親,但林老太太還是更喜歡用林家看著長大的下人。於是,李山繼續做采買的管事;孫寬雖然也是管事,卻分去管了牲口、馬匹等雜事。加之李山的父親李羅是林家的老賬房,孫寬支取銀兩什麼的,李羅審核得細,撈不到什麼油水。

也是因此,孫寬漸漸遠了李羅父子。這些,林家上下也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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