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這兩年來,黛玉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管理才能。不但將林家的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產業也頗有進益。就是各地的田莊地鋪,換了幾個不安分的管事,又提拔了一批能力不錯的莊頭之後,也沒人敢再糊弄大姑娘了。

主要是糊弄也糊弄不住,林姑娘第一回親自收拾莊頭就準備了當地的氣象記錄和各類田地的平均畝產,這也太狠了。

林家的產業多在京城和江南兩地,江南官場煥然一新,也不必怕有人蓄意報複,又因為莊子、鋪子的管事都還得用,這些產業便不用處理了,隻以後走禮的時候派人順便收了租子、進項就是。

林家京城的家具是現成的,也不用帶。最要緊的便是各類書籍、字畫,祖宗排位;然後是各種產業的地契,下人們的身契;另外帶上些衣物、細軟便是了。如此收拾下來,需要帶上的東西,除了幾十車的書籍,也不算極多。

這邊黛玉一邊收拾家中的東西,一邊已經派人回京收拾宅子。因這一回回京,日後便少有機會回南了,還要安排回蘇州祭祖等等,也頗有些細碎的事需要安排。

除了收拾行李,這段時日前來林家道賀的人也是極多。林如海在私鹽案中,算是首功,又高升了戶部尚書,在江南,一時風頭無倆,前來巴結的人自然就多。

兩年下來,江南許多人家都知道林家掌管中饋,打理內帷的是林姑娘了,不但無人輕視黛玉,還頗有奉承。黛玉應付這些倒也從容了,就是頗廢時間,自從父親接到調令,黛玉練習格鬥術的時候都少了些。

不過雖然練習格鬥術的時間被擠占了,黛玉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素質還是滿意的。自從身體好轉,體力增強一些後,黛玉就改了走圈鍛煉的方式,開始練習格鬥術,而且還會拉著林佑一道練習,如今已經堅持了一年多。現在姐弟兩個不但麵色白裡透紅,連感染風寒的時候都極少。

黛玉知道生長發育期,無論什麼鍛煉都要講究適度,過度上量反而影響發育,所以每日練習時間不長,初衷隻是希望加強一下|體質,現在看來,收效不錯。又不用上陣殺敵,黛玉也沒想著迅速練得跟女戰士一樣。

即便還沒有女戰士的身體素質,黛玉的體質也比前世強得多,至少每日接待訪客,查看賬冊,指揮收拾行李等等,整日整日的忙下來,黛玉一點不覺得累。

因需要帶入京城的行李大部分是書籍,黛玉便不打算叫護送行禮的人走水路進京了。雖然運河上行船大多數時候是安全的,但有些偏僻河段也偶有水匪出沒,這些水匪也不傷人命,就是鑿船。

待船上的人落水之後才出來,扮作當地農人、漁民的水匪才出來,先談好了價格,多少錢一條人命,才下水救人。因為鑿船的水匪水性極好,將船底鑿穿一半就遠遠遊開,往往抓不住人。

這樣鑿了一半的船不會當場進水,往往還能行進一段時間,待得船主發現船底漏水之後,哪裡還有鑿船人的影子。至於在岸邊等著敲詐救人的,隻做普通村民打扮。這些人見了錢才肯救人,船主急著活命,大多都會同意給高昂的辛苦費。實則鑿船的和救人的卻是一夥的,分工合作,不但得了大筆的謝銀,往往還得船主千恩萬謝。

水匪做這樣的行當不但不容易被官府捉拿,甚至還會被當做助人為樂的好人。

直到有一次,遇到一個十分仔細的書生,那書生是進京趕考的,因怕途中出差錯,臨行前,會將大小事宜都檢查清楚。就是所用的船也是仔細檢修過的,斷不會行船途中漏水。

那書生著道之後,被水匪救起,雖然也給了酬金,待水匪走後卻另雇人打撈了沉船,仔細檢查船底,看見利器割了一半的船底板,才破了這樁案子。

那書生破案之後,朝廷整肅了兩回河道治安,運河上的水匪倒是少了,若是平常進京,黛玉也會選水路便宜。但是這回林家進京,那幾十車的書籍字畫,還有許多孤本,萬一打翻到河裡,損失簡直不可估量。

因而黛玉選擇用油布將書籍先打包,再放入樟木箱子裝車,命辦事妥當的管事帶著家丁、護院,另雇信用好的鏢局押送,走旱路進京。另外,林家四個姨娘也隨著車隊先行一步。

又等了約莫一月,新任的兩淮鹽運使到任,林如海與其辦了交接,方帶著家人前往蘇州。

林如海回鄉的時候雖然不多,但是回回都是衣錦還鄉,這次升任戶部尚書,更是風光無兩。不說林家本家個個前來道賀,連之前被黛玉駁了麵子的林沐一家都來了;像江南巡撫姚國安,江蘇參政道範光熙也都悉數到場。

江南再是富庶,要朝廷撥款的時候也極多,做地方官的,誰也不願意得罪戶部尚書。至於範光熙,管蘇州並附近幾個州縣的錢穀問題,又是直接對朝廷負責,向上對接的正是戶部,林如海乃是他頂頭上司。

所以雖然上回在姚巡撫家中赴宴的時候,黛玉和範太太母女都鬨得不愉快,範家依舊是要來走動的。隻是範適到底心高氣傲,知道林家是黛玉掌管中饋,待客接物,若是自己來了必要照麵,便稱病未至。

範太太倒是來了,即便上回鬨了不愉快,範家現在總不能先擺出遠了林家的姿態。即便如此,範太太來的途中,心中也打鼓,在車上跟範光熙說:“老爺,我聽說現在林家都是那丫頭理事了,上回適兒得罪了林家那丫頭,也不知道小姑娘家,會不會又駁咱們家的麵子。”

範光熙畢竟是做到一地大員的,格局比之範太太高上不少,道:“你擔心什麼,一部尚書家中中饋豈是那樣好打理的。據說人家林姑娘理事都兩年了,可沒聽說哪裡失過禮,得罪過人,可見是個周全的。若林姑娘當真是個小女孩心性,林尚書第一個不放心將這許多事交給她。

倒是你,最小的孩子都比人家林姑娘大了,倒和一個女孩子計較。光是你今日擔心林姑娘為難你便落了下乘。適兒跟著你學了幾年的中饋,依舊任性不知輕重。”

範太太白得了一頓數落,頓時漲紅了臉。心道:林家那丫頭牙尖嘴利,哪有你說那分心胸。不過上次和黛玉衝突,到底是範家率先生事,範光熙正因自家妻女得罪了尚書千金心中不快,範太太也沒敢再說什麼。

範太太提著一顆心到了林府,卻見黛玉待自己和待其他來訪的太太沒什麼分彆,仿佛上次的事情沒發生過一般,並未對自己有絲毫責難,才知自家老爺說得對。上回林姑娘句句不饒人,那是人家據理力爭;這次人家絲毫沒有因上次的事而耍性子刁難,是人家寬宏大量。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該有的進退有度。也唯有如此,才能打理一部尚書家中中饋,維護人脈。

饒是範太太向來覺得範適出挑,但是和林姑娘一比,範太太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適兒比之黛玉相差太遠。

從林家回府,範太太的態度就變了,對範光熙道:“果如老爺所說,林姑娘當真一點兒沒提之前的事,不但沒提,連神色都瞧不出絲毫不快。素日聽人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我看這尚書千金肚裡也能撐船。”

範光熙聽了,雖然口中不說什麼,卻暗中鬆了一口氣:連林大人的八歲千金都這樣大量,想來林大人是個好相處的。

範太太見這回說到林姑娘,沒有再惹丈夫不快,便試探道:“老爺,你說我托人替咱們家進兒說林姑娘如何?”

這話把範光熙嚇了一跳,道:“你在異想天開什麼?人家林大人官居尚書,林姑娘又是嫡長女,光門第咱們家就攀不上。再說,進兒比之林姑娘也大了好幾歲,林大人夫妻必是不肯。”

範太太膝下嫡出二子一女,長子範遠今年十六,已經定了親。次子範進和幺女範適乃是雙生子,都是十二歲。比之黛玉年長四歲,雖然算不得極合適,也算不得大太多。再說,林姑娘固然出挑,範太太看自己的兒子也是好的。

於是範太太道:“你也彆太貶低咱們進兒,男子不似女兒,隻要進兒肯上進,將來科第入仕,未必不能高官厚祿。左右進兒就要入京考試,我寫信給娘娘說一聲,娘娘自會試探。成與不成,又不礙著什麼。”

範光熙聽了這番話,方正色起來。

要說範光熙膝下一雙雙生子,嫡次子範進確然聰明沉穩、極是上進。如今年方十二,先生說起已經可以下場試水了。不管這次能不能中童生,光是這個年紀敢下場,已是出色。倒是範適,雖和範進乃是雙生子,卻刁蠻任性,性子大是不同。

範太太說的娘娘,便是小鐘妃。受這次私鹽案的連累,甄貴妃降為甄嬪,協理六宮之權也被收回了。但是後宮不能叫周貴妃一家獨大,小鐘妃雖未升位份,但卻得了協理六宮的實惠,現在正風光著。

範太太鐘氏的兄弟在鐵網山圍獵的時候,因為禦前失儀被免了差事,閉門思過。但是那鐘侍衛畢竟是替九皇子出力惹的禍事,小鐘妃就算或是補償,或是籠絡,替範太太試探一下林家的態度,都合乎情理。

更重要的是,如果此事成了,林家和範家的利益就綁在了一起。到時候,戶部尚書林如海是站在長姐太子妃一邊還是親閨女一邊,還難說呢。就是於小鐘妃而言,肯定也是樂意玉成此事的。

關鍵是小鐘妃為愛子謀劃,若是意欲用權勢促成此事,便反而不美了。林家屈服還好說,若是林家執意不肯結這門親,豈不是將人得罪了?再說,本朝就沒有強硬賜婚的先例,就算賜婚,也是男女雙方願意,才求一道體麵。

範光熙幾息之間,已經想明白了利害,道:“叫我說,此事十有八|九難成,你莫要異想天開。況且林姑娘才多大?若林姑娘真像你說的那樣好,人家林大人夫婦又豈肯早早將其許人?”又將利害分析給範太太聽:“若是娘娘不過一試,此事不成便作罷還好;若是娘娘為了拉攏林家,在此事上過於激進,必是弄巧成拙。”

範太太表麵應下了,也不知心中作何想。

而另一邊,黛玉並不知道已經有人將主意打到自己的婚事上,林家人擇了吉日祭祖,在準備諸多祭祀品的時候,黛玉忽想到一件事,於是和父母商量說,不若將英蓮收作義女。

賈敏聽了,沉吟會子道:“英蓮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到咱們家也一年多了,我瞧著她倒是好孩子;就是她娘封氏,也是個本分識好歹的。若是她沒經曆過被拐子拐賣那樁事,我多一個女兒也沒什麼不好,隻是有了這件事,我怕日後影響玉兒的前程。”

讓英蓮給黛玉做伴讀,林家已經算提攜英蓮了;但是做了姐妹,性質就不一樣了。這個年代,女孩子家的名聲,是會受姐妹牽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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