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這邊林家父女已經在籌謀京營節度使的官位歸屬和朝廷接管海貿了,但清積欠的事實則剛定了下來,各家都還在籌措銀兩。且許多勳貴人家籌措銀兩的時候,不但心中痛罵翰林院和禦史台,也把林如海罵了一百遍。

自然,朝廷聖旨都下了,宗室許多人家心中不服,也沒人敢明麵兒上說。

當初太|祖得國之後,沒收前朝皇室和門閥、富戶的財富不計其數;但也有部分本朝勞苦功高,但出身低微的功臣無錢興建府邸,於是便向朝廷借錢。

太|祖總不能眼看跟著自己南征北戰的人連個像樣的府邸都沒有,於是便禦筆一揮,借出了銀子。誰知此先例一開,其他明明不缺銀子的人家,也覺得不到戶部借一筆錢,自家就吃了虧。後來,勳貴人家竟是十有八|九皆從戶部借了一大筆錢。

剛開始,戶部不缺銀錢,倒沒什麼。

但是新立朝廷,百廢待興,耗費銀錢之處不知凡幾。沒過幾年,戶部便有些支應不過來了。不過欠了朝廷銀子的人家,都曾跟著太|祖出生入死,太|祖總不能還在位的時候就催欠銀,落得刻薄寡恩的名聲。於是,太|祖在位時候,一直沒提這茬。

太宗繼位之後,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心思,但是總不能太|祖一走,太宗就催債,若真是這麼乾了,不知道有多少老家夥要去哭皇陵了。

但是現在太宗已經繼位三十多年了,當年真正向朝廷借銀子那批人,已經無人在世,不怕有人哭皇陵。再則,這事兒是戶部尚書新官上任要改記賬方式引出來的,遞奏折的是禦史台和翰林院的人,連仇恨值都落不到太宗皇帝頭上。

不但能收回大筆的銀錢,還不會落得舊臣怨恨,太宗皇帝何樂而不為。總之,在戶部舊賬本還沒清理完的時候,就有許多人家在籌措銀兩了。

黛玉掌家兩年多,已經養了許多得用的人,府外的消息,也會很快傳回黛玉耳中。榮國府那邊的消息,黛玉更是能得第一手的。

探春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要什麼,自然也看得出來林家表姐有意無意的在成全自己。一來,是為了給自己找個依靠,二來也是為了投桃報李,榮國府發生些什麼事,探春都會打發人來跟黛玉說一聲。

當然,探春用的都是交流書法的由頭。

探春素喜書法,黛玉一筆好字更是不像閨閣之作。兩個年歲隻差月份又誌同道合的表姐妹交流,就是賈母也是支持的。不為彆個,賈母之前執意要保賈王氏,不但沒保住,還得罪了親閨女。現在女婿位高權重,賈母還指望和林家修複關係呢。賈家二房,林家唯獨對探春另眼相待,賈母巴不得探春作為修複兩家關係的橋梁。

所以今世的探春,要比前世自由得多。雖然不能做到她自己說的那般‘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至少沒了嫡母的壓製,探春的書信可以出得去;若是黛玉時不時的給賈家姐妹下個帖子,賈母也是支持探春常往林家走動的。

從探春那裡得知,賈母之所以同意賈政和王氏和離,是賈敬不但把王氏包攬訴訟、重利盤剝的證據擺到了榮慶堂,甚至還將王氏逼死人命的苦主帶到的賈母跟前。

賈母再是疼元春和寶玉,也不敢拉著闔族陪葬,見族長威逼,賈母依舊替二房積極爭取,最終定了和離。

簽了和離文書之後,王氏原是要將小庫房的東西一並帶走。但是賈赦攔著不讓,非要王氏拿著嫁妝單子出來,隻準王氏帶走嫁妝,榮國府的東西,一樣也不許帶走。

後來清查了好幾日,果然王氏乘著這些年理家的便利,將不少公中的好物順入了私庫。單憑這一點,賈家休了王氏也名正言順。擅拿夫家財物,乃是犯了七出中的盜竊一條。

但是如今是皇子們鬥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就等犯了錯誤好渾水摸魚;賈家倒是也沒扣王氏的嫁妝,待得交割清楚,將其轟出了榮國府角門。

探春作為庶女,又遇到這樣佛口蛇心的嫡母,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林家入京之前,都過得頗為艱難,打小養成一身看似無心實則投其所好的本事。譬如前世,探春就常替王氏、寶玉解圍;前世那年過中秋,探春也是唯一一個陪賈母等人熬到深夜的姑娘。

今世探春選擇投靠的人不同了,這份本領一點沒變。譬如之前開角門的事,探春自然是因為知道林家上京後,頭一回去榮國府,賈王氏故意隻命開角門的事,特意提了一筆。

黛玉看到此處,莞爾一笑,也有些同情探春。前世各有各的苦楚,今生,希望彼此都有新的出路。

至於王氏的親信周瑞一家,已經被賈赦查抄了一遍,錢財充公,人直接投到了順天府。

周瑞一家靠著這些年做管家之便,又借著王氏的勢巧取豪奪,竟然攢了好幾萬的身價。探春的信上寫到這裡,連筆鋒都走得更加淩厲鋒芒了。黛玉倒不覺意外,就算不能跟賴家比,周瑞家也是榮國府第二個豪奴。

剛查抄了周瑞家,王氏還以自己是周睿之主為理由,妄圖要走周瑞的身家,被賈敬反問了周瑞這些年有幾個月銀,數萬的身家哪裡來的?王氏才不敢過問了。

末了,探春在信末感謝了林家,也感謝了敬大伯。為什麼感謝,探春沒寫明,但是黛玉卻知曉。嫡母之於探春,猶如一道枷鎖。不但拿捏住了她的婚事前程,也拿捏住了生母和弟弟的性命。

聰敏如探春,自然知道王氏被從族譜除名,她應該感謝誰。

至於王氏的下場,黛玉從探春那裡知道了在榮國府發生的一半;又在林家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了王氏離了榮國府後的另一半。

王氏帶著自己的嫁妝去莊子上落腳,當天就發現自己藏在莊子上的金銀細軟不見了,其中便有得知朝廷催繳欠銀後,連夜偷運出去的二萬兩黃金。

這筆黃金被王氏偷運出去,半夜由王子騰手下的城門衛開門運到城外,鳳姐那邊都查清楚了。之所以賈府遲遲不追回,乃是另有用意。

隻有王氏原本以為神鬼不覺,想到和離之後,自己起碼有大筆的身家。所以出了榮國府,並沒有回娘家,而是去了自己名下的莊子。到了之後卻發現自己那些家底早已不翼而飛。

這些東西去了哪裡,不但王氏自己猜到了,連黛玉也一清二楚。

王子騰借著王氏在榮國府管家的便利,攛掇王氏盜了大筆銀錢。為了不教王氏疑心他如此攛掇彆有用心,還特地出主意叫王氏自己將錢藏著,不必運到王家。

王氏以為兄長乃是全心全意為自己考慮,采信了兄長的建議,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二萬兩黃金前腳到了王氏的莊子,後腳又到了王子騰的庫房。

聽說王氏回莊子之後,次日便回了娘家,再出來的時候,已是眼睛微腫,失魂落魄。不必知道具體,也能想到王氏被王子騰利用之後,回去討要黃金未果,最終落得眾叛親離。

略聽一耳朵王氏那邊的消息,黛玉叫來張河家的,吩咐道:“你去王氏莊子上,帶給她一句話,就說我說的,有句話叫坦白從寬,公堂上可戴罪立功。為了安全,多帶幾個人。”

張河夫妻還是黛玉理事之後提拔起來的,做的第一趟重要差事就是兩年前入京送中秋禮,後來留在京城看房子。如今自家老爺高升回京,張河夫妻也成了黛玉頗為倚重的管事。

張河家的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能有今日是抱上了姑娘這條大腿,姑娘交代的事,自然十分上心,應道:“姑娘還有彆的吩咐麼?”

黛玉道:“她若肯聽你說,你就再告訴她一句話,她若不肯聽你說,你帶完這句話就回來。”又在張河家的耳邊輕聲吩咐了一句。

張河家的聽了,臉色一變,在心中默念幾遍,才道:“我都記下了。”

王氏住的莊子就在京郊,原是個不錯的莊子,乃是王氏的陪嫁。地頭黛玉早就使人打聽清楚了,張河家的點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套了車,往莊子上去了。

王氏最得力的臂膀乃是周瑞一家,但如今周瑞已經下獄,剩下的幾房陪嫁嚇破了膽,隻因身契在王氏手裡,不敢逃走,但都沒了往日的神氣。聽說林家派人來了,外頭守門的婆子忙不迭的去告知了王氏。

王氏以為是林家來人報仇了,嚇得一瑟縮,問:“林家來的人有什麼話說?”

那傳話婆子道:“林家來的是個婆子,說她們姑娘有句話要帶給主子。”

王氏聽說來人是黛玉派來的,又是個婆子,心下稍安,到底讓張河家的進來了。

王氏落魄了,張河家的倒有禮數,依舊一福身,將黛玉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到了。便立在一旁看王氏。

王氏聽了什麼坦白從寬,戴罪立功的話,先是氣得渾身發顫,見張河家的依舊杵在那裡,心下煩悶,怒道:“你話既是已經傳到了,怎麼還不滾?回去告訴林家那死丫頭,我好得很,不勞她操心!”

張河家的依舊不卑不亢,道:“我們姑娘還有一句話,隻能說給王夫人一個人聽,不知道王夫人肯不肯聽?”

王氏原本是要轟人的,轉念一想,自己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何妨多聽林家那丫頭要說什麼話?反正林家派來的是個婆子,總不至於做什麼殺人報仇的事。於是咬牙切齒的問:“還有什麼話?”

張河家的上前,在王氏耳邊低語道:“我們姑娘讓我告訴夫人,謹防有人殺人滅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