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2)

史鼎卻抱拳道:“林姑娘絕對不曾多事,今日家母病情有所緩和,史某感激不儘。”

黛玉便淺笑了一下:“那也是忠靖侯有膽色,敢用我舉薦的郎中;老夫人有造化,這病情合該大安。”

黛玉這話半點不曾居功,但是史鼎可不會在這個上頭裝糊塗。史鼎歎了一口氣,道:“我離京多年,對京城的事所知不多。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爵位俸祿何來,自己的立場還是能夠保證的。”

史鼎這算是表態了,不過黛玉並不在這件事上攬功勞,隻道:“忠靖侯見識不凡,想來不是輕易能被人左右立場的人,咱們家也並無此意。不過若是有人要陷害我外祖母,我卻不能同意。我說過,忠靖侯不必謝我。”

史鼎一愣,立刻想到黛玉言下之意。然後史鼎就問:“林姑娘不怕我懷疑姑娘賊喊捉賊?故意施恩於我?”

黛玉笑道:“我一介閨閣女兒,有何資格向侯爺施恩?我沒有資格,世間也無女子有此資格。”就是小鐘妃,不也是個妾室麼?您今日的名譽地位,都是朝廷給的。彆因為當年有人替你說過幾句好話,就感激錯了人。

史鼎若是聽不懂這話,就不是史鼎了,不過一個小女孩子能把話說到人的心坎上,史鼎也是頭一回遇到。深邃的眸子如鷹隼般盯著黛玉的小臉看了會子,對林如海笑道:“林兄,到底是你閨女強過了你。”

林如海頗有風度的笑道:“青出於藍,林家之幸。”

誰說不是呢?無論誰家出了這麼出色的後輩,都是家門幸事。可惜,大多數人無論門第出身如何,論資質都是普通人罷了,林黛玉不常有。

史鼎告辭之後,林如海父女兩個說起這次史鼎來訪,林如海還問黛玉:“玉兒為何要親見史鼎?若是不想見他,為父替你擋了也不是不可。”

黛玉道:“小鐘妃已經疑心了我,文丞相也瞧出了我所作之事不限於閨閣,那麼便沒必要再瞞著史鼎。而且史鼎來的帖子就提到要拜訪父親和我,見了父親之後又單獨提出要見我,可見史鼎也瞧出我在許多事上發揮了作用。我說過,咱們要讓史鼎親眼瞧瞧誰才是值得追隨的人,那麼言行坦蕩一些更好。”

林如海笑道:“玉兒既說了此舉是為了不讓嶽母被人構陷,史鼎自然能明白其中道理,他怎麼選,早已經定了。”哪個聰明人會追隨一個使宵小手段的人呢?何況史鼎不是一般的聰明人。

正如林如海所言,史鼎知道黛玉特地提到不讓賈母被人陷害,就立刻想到自己母親的病勢是人為。結合大朝會上各方對自己的態度,誰不希望自己母親痊愈,自己能夠南下複任,不言而喻。

從林家回去的次日,柳行給老保齡侯夫人施針後,史鼎單獨留下柳行,又屏退了下人問:“柳郎中,家母的病是否有何不妥?”

治病救人是柳行的本分,但是是否卷入粵海兵權的爭奪,他卻必須謹慎。這已經不是他醫館能不能夠開下去的問題,而是要考慮闔族的前程。譬如現在給他庇護的理國公府,譬如在鬆江做知府的柳征。

於是柳行道:“我替老夫人瞧病沒兩日,暫未瞧出什麼不妥。施針僥幸有效,是老夫人的造化,柳某不敢居功。”

史鼎可不是什麼好騙的人,光從柳行那一頓就瞧出了問題,但是史鼎也知道人家郎中做好本分就好,沒必要卷入這種政鬥之中。於是也不強求了,遞過一個盒子道:“柳郎中幫我瞧瞧這個可有什麼不妥?”

柳行打開錦盒瞧了,裡頭是一隻極品百年山參。這便是小鐘妃賞給賈元春,賈元春帶給賈母,賈母又送到保齡侯府那支。

柳行取出人參湊在鼻邊聞了聞,道:“此參品相極佳,極為難得,是極品藥材。恕柳某眼拙,沒有瞧出不妥,若是侯爺起疑,不妨剪下一小段參須,煮水後用活鼠試藥。”

柳行給老保齡侯夫人治病才第三日,湯藥輔以施針,老保齡侯夫人病情已經有所好轉,史鼎對老柳行的醫術自然是信得過的。既然柳行說參沒什麼問題,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是為何林家那丫頭又說有人要陷害她外祖母。黛玉的外祖母,便是史鼎的嫡親姑媽賈母。

於是史鼎又問:“那這參可適合家母服用?”

柳行的神色又輕微變了一下。之前他看見這隻參,再聯係老保齡侯夫人的病情,就隱隱有所感了,現在既然忠靖侯有此一問,柳行也照實說了:“此參藥性猛烈,適合身子康健的老年人延年益壽,或是外傷嚴重的青壯年急補身子,另外就是給病危之人吊一口氣了。若是老夫人痊愈後,偶用參須煎服,循序漸進增強體質是可以的,但若是病情未愈,臨危不得不用此參,則多是扛不住的。”

柳行說到這個程度,史鼎就明白了。原本他就有所懷疑母親的病情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柳行這麼說,史鼎幾乎就可以確定了。不過他隻知道一些簡單的外傷治療方法,對其他醫理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對方使用了什麼手段。但是無論如何,為了奪自己的官職而害母親性命,這仇就是結下了。

史鼎又問:“那家母身子可有大礙,可否痊愈?”

柳行依舊照實回答道:“老夫人這病拖延了許久,身子虧虛厲害,調理還需時日。但若悉心照料,以後輔以食療,當無大礙。”

史鼎聽了,才放下心來,付了診金,又問了柳行一些老保齡侯夫人養病需要的注意事項,才親送柳行出門。

現在賈敏的病情穩定,已經由之前的兩日一問診改成了五日一問診,今日恰是該給賈敏診病的時候,柳行依舊是估摸著林如海落衙後,才去林家。

賈敏的病情已經很穩定了,柳行給賈敏診治之後留下藥方,就問林如海:“林大人可有空?”

林如海知道柳行這是有話要說,便帶著黛玉邀柳行一道入了書房。

柳行已經習慣林家什麼事都不瞞著這位當家做主的姑娘,也沒回避黛玉的意思。待得林如海屏退了下人,柳行便道:“老保齡侯夫人的病情有問題,忠靖侯似乎也有所察覺,但是他問我的時候,我沒明說,林大人覺得我可否告訴他實情?”

林如海道:“因此事牽連甚廣,我倒覺得不宜太早告訴保齡侯,以免連累柳兄。但是到底告知與否,還是柳兄自己拿主意。若是柳兄問我的建議,我覺得可在保齡侯離京之前,隻告知他一人。”

柳行亦是聰明人,立刻就明白了,笑道:“果然還是林大人高明。”自然是高明的,現在不告訴,就不會為自己惹禍,自己隻是個治病救人的郎中;史鼎南下前告知史鼎,史鼎便知道背後之人是多卑鄙可恥,日後的立場隻會更加堅定。

黛玉抬頭問柳行道:“柳叔父,外祖母送去史家的藥材你可看過了,可有問題?”

柳行道:“正要和你們說這個。今日忠靖侯給我瞧了一隻極品人參,當有上百年了,十分難得,且人參也沒被作什麼手腳。但許是有人借著給老保齡侯夫人推拿按摩的時候,故意使暗勁加了封穴手法。當時按摩之後,老夫人會覺得身上稍微鬆快一些,但是氣血運行幾個時辰後,反會導致氣血瘀滯。

老夫人本就有病在身,又上了年紀,加上經絡不通,可不就病情加重了。若是未為其疏通經過,打開氣血運行通道的情況下,服食了藥性如此之強的人參,老夫人那身子必是受不住。”

因想到林如海父女不是學醫的,柳行還換了個解釋,道:“好比一條本就很脆弱的流水管道,中間都被掐細了,隻能通過少量的流水,結果突然灌入大量的水,脆弱不堪的管壁自然承受不住。”

林如海麵沉如冰,道:“這長康宮行事,當真無所不用其極。但這主意也當真惡毒,若是叫他們得逞了,不但能叫石光珠順利接手粵海總督一職,還挑撥得史家一門雙侯恨榮國府,不就徹底投九皇子那邊去了麼?”

柳行笑道:“既是他們沒得逞,忠靖侯知道真相後,定然會知道該如何做的。”

那是自然,其實都無需柳行告訴史鼎真相,人家已經差不多猜到了,而且早就知道了該怎麼做。

柳行告辭之後,黛玉和林如海說起這事,黛玉歎道:“眼看年底了,趁年節的時候,咱們收拾些好藥材給外祖母送去吧。”

林如海歎道:“也好。”

好好一座國公府,現在鬨成這樣。雖然依舊是一位國公夫人,一位一等將軍的府邸,到底分崩離析之後,上前巴結的人少了許多,賈母一年到頭也收不到幾回好禮物。以前收藏的藥材許多不是黴爛就是失了藥性,所以元春帶了好藥材給賈母,賈母便直接送去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