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雲:“我雖然救子心切,卻也不能枉顧人命。”
陸南石搖頭,“沒關係,我會留下後招。”
不然,他又何必找陸北池來。不過是因為他雖然相信陳梁梁家,卻還是想給自己求一份穩當。
因著陸南石的要求,陳家不僅請來的陸北池,還請來了造型師。造型師看到陸南石,也隻以為他是明星,怕是要這麼打扮著試鏡或是彆的,沒多問,也沒在意。給陸南石裝扮好,就走了。
陸南石向陸北池說明完情況,便取下牆上的畫,朝床上一扔。畫卷飄至陳斌上空,懸浮著,畫中流水潺潺,岸邊風吹楊柳,似是活了。
他將繩子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另一端係上一個銅鈴。銅鈴無芯,晃蕩起來也沒有任何聲音。
陸南石將其交給陸北池說:“你拿著,不要丟了。畫裡麵的時間流速應該和我們的世界不一樣。但具體如何我不清楚。所以說不準需要多久。
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保證紅繩不鬆手就可以。你可以把它綁在手腕上,但一定不論吃飯上廁所都得帶著。我們是兄弟,有親緣線,我需要你給我引路。等這個鈴鐺響的時候,你就拉紅繩,用力拉就行。”
陸北池點頭。
陸南石又交待陳青雲,“做法期間,這裡不要讓人來打擾。你護著七星燈。如果有熄滅的跡象,你滴一滴血入油燈就行。我不保證一定能把令公子帶出來,隻能說儘量。但如果裡麵的情況危急,我不得不自保,我會丟下令公子,自己先出來。”
對此,陳青雲沒有意義,“這個當然。我也不想最後沒能救回兒子,還賠上你的命。”
吩咐完,陸南石就地盤坐,劃破指腹,用自己的一滴血在空中畫出符篆,打入美人畫。
畫卷震顫了一下,畫中圖像開始扭曲,以畫心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
陸南石縱身跳了進去。這邊,陸北池等人看不到裡麵的情況,隻看到地上盤曲著的紅繩一點點減少,被拉入了畫中。
而此時,陸南石的腰間卻看不出半點紅繩的蹤跡,隻有一條紅色的腰帶,腰帶上還墜著一方玉佩。
所入眼的是繁華的城鎮,人來人往的街道,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商鋪。
“賣包子嘍!三文錢一個的包子!”
“燒餅!剛出爐的燒餅!”
“客官,要來碗餃子嗎?”
……
吆喝聲不絕於耳。陸南石慢慢走著,不動聲色探查著情況。不一會兒,站在了一家私塾前。私塾正值下學,學童們和夫子道了彆,一個個歡快的飛奔出來。
街道上,突然傳來馬蹄聲,駕,駕,駕!
行人紛亂躲避。
“快跑,快跑!柳霸王來了!柳霸王來了,大家快跑!”
陸南石正懵逼著,一匹白馬從耳邊呼嘯而過,前方一位學童躲避不及傻了眼。眼看馬蹄要將學童踩在腳下。
身後傳來一句驚呼:“小天!”
說時遲,那時快。陸南石一個縱身,抱住學童,在地上一滾,避開了馬蹄的踩踏。
騎馬之人勒住韁繩回過頭來,不但不為自己差點要了一條人命而自責,反而十分囂張地怒罵:“不長眼睛嗎?傷了你的命是小,傷了我的雪花驄,要你好看!”
學童被嚇得抖了抖,反射性往陸南石懷裡鑽。
騎馬之人滿意了,哼了一聲,一揚馬鞭,數息之間,不見蹤影。
“小天,你沒事吧?”
“夫子,我很好。多謝夫子關心。”
來人將小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確認他真的無礙,這才放心,拍了拍他的腦袋安撫,拱手與陸南石見禮,“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救。”
陸南石呆呆看著他,一時竟忘了回應。隻因眼前這位夫子正是陳斌。可不論從他的言語還是舉止,他仿佛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完全沒有任何陳斌的記憶。
“公子?公子?”
陸南石回過神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在下陸南石。”
“在下沈檀。”
二人自我介紹,寒暄了一陣,陸南石再次確定。這位沈檀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看陸兄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陸南石眼珠一轉,他們交談雖然不多,可他看得出來,沈檀很熱情,可以說很好客。他不免起了心思。要想知道沈檀是否就是陳斌,他為何又沒了記憶,就必須離他越近越好。
“在下是來尋親的。可惜我對親戚知之甚少,一時怕是尋不到。不過好在我也不急。不知這裡哪有便宜些可以居住的地方,如果沒有,可有寺廟嗎?我……”
陸南石雙頰微紅,很是不好意思,羞赧地笑了笑,“不瞞兄台,我一路走來,盤纏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實在是囊中羞澀。若有寺廟能夠借宿也是好的。我能幫寺廟抄寫佛經抵資。”
沈檀忙說:“兄台不必如此。你救了我的學生,便也算是我的恩人,哪能讓恩人無處可居。恩人若是不嫌棄,不如隨我一同回家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
你請我推,來來回回兩三次,在陸南石的欲拒還迎之下,最終還是答應了沈檀,先送了小天回家。沈檀帶著陸南石走了五分鐘左右,到了河邊。又乘竹筏過河,對岸便是沈家。
涼亭,回廊,木屋。與畫中所繪一模一樣。
屋中傳來飯菜香氣濃鬱。沈檀眼睛一亮,歡喜地走進去,“三娘,三娘!家裡來客了!”
“來客?什麼客人?”
胡三娘看到陌生的陸南石怔了怔,陸南石也怔了怔,因為眼前這位沈檀喚著三娘的人,正是畫中河邊浣紗的美麗女子。
“三娘,快去加一副碗筷。”
胡三娘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拿了碗筷來,竟跟著沈檀一起,熱情招待陸南石入座。
飯菜味道不錯,原汁原味。倒是讓陸南石不得不感歎,這畫中世界的真實度居然如此高。
席間,沈檀見陸南石是書生打扮,拉著陸南石閒聊。他喜歡讀書人,更喜歡有學識的讀書人。陸南石雖不是古人,可畢竟是學曆史的,引經據典,手到捏來。更有超越這個時代上千年的文化,所學的詩詞歌賦不少,許多都能臨時拉過來壓壓場子。
沒多久,沈檀便對陸南石惺惺相惜,佩服得不得了。本來隻是單純不忍看這個能不顧自己安危救下孩子的好人無處可去。現在是實實在在歡喜得了一位好朋友。竟有幾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喚了胡三娘要了酒水來,不到五杯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在了桌子上。
胡三娘將他扶上羅漢床,蓋好被子,走出來時麵色已是變了。對上陸南石早就沒了之前的熱情,有的隻是戒備。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陸南石指著屋內的沈檀,“這也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胡三娘麵色一沉,“你想怎麼樣?他是我丈夫,誰也彆想搶走!”
陸南石目光炯炯盯著她,“你可知他快要死了?”
胡三娘頓了一瞬,撇過臉去,不說話。大有死不死和她有什麼關係,她隻管和沈檀在一起就行的架勢。
陸南石皺眉,“他沒了身為陳斌的記憶,是你做的?”
胡三娘仍舊不答。
陸南石又問:“你抹去了他原有的記憶,又給他製造了一份假的記憶。讓他以為你是他的娘子,把他困在身邊,你覺得這是真愛嗎?他不過是你的傀儡!”
胡三娘雙目赤紅,“不!他是我丈夫!我認得他,我等了他一千多年,絕不會認錯!他隻是喝了孟婆湯忘記了!我沒有給他假的記憶,那些都是我們的過往,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你也說他喝了孟婆湯。奈何橋一過,前塵儘忘。他已經開始新的輪回,有了新的人生。他是陳斌,不是沈檀!”
胡三娘大震,身形晃了晃,看向陸南石的目光越發凶狠,“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跟我過不去!我隻是想和檀郎在一起,和我的丈夫在一起!我答應過他,要陪他白頭,給他生孩子。我就這麼一點願望,為什麼你們都不肯答應!”
瞬間,胡三娘頭發飛揚,裙裾飄舞,她的眼睛越發紅了,她的指甲一寸寸變長,她的身周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