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在何方,是否孤身奮戰的北疆,是否在陪著大昭邊疆軍忍饑挨餓?
如果他們受得了這些苦楚,那她蕭佩珩便是被霍行遠羞辱一番,又能如何?她要糧食,她要兵馬,她要讓父親和兩位兄長活下去!霍行遠未必能左右得了天子,可是他必然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之功!
於是佩珩抬頭望著霍行遠:“駙馬爺……你還記得你當初說過的話嗎,你說你想讀書考取功名,想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你說你的一腔抱負,難道說,事到如今,你隻剩下了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大局的私恨嗎?我總是以為,你我無論是否在一起,你終究是昔日那個霍行遠,那個讀書多年想著為國為民的霍行遠。”
霍行遠見她這模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白灣子縣,回到了自家後院裡,回到了最初見到佩珩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的佩珩多麼乖巧可人啊,睜著小鹿一般的眼睛,懵懂充滿怯意地望著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佩珩,你真得知道錯了?”
“是,我知道我錯了。”
霍行遠望著在自己麵前低下頭的佩珩,眸中泛起一股子瘋狂。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他霍行遠遭受這許多痛苦,不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刻,這暢快的一刻嗎?不就是要看著她向自己低頭嗎?
他伸手就要去握佩珩的手,口裡胡亂道:“佩珩,你彆害怕,我會幫你的,一定會幫你的!”
佩珩下意識後退一步,掙脫了他的手。
然而霍行遠卻有些克製不住了。
他自始至終都明白,他就是喜歡蕭佩珩,喜歡她嬌怯怯地站在自己麵前叫自己行遠哥哥的樣子!
他瘋狂地喜歡著。
這些日子,他已經不是人事不知的男子,而是已經經曆過事的。
然而和寶儀公主的床笫之間,他總是會想起佩珩,會覺得如果自己抱著的是佩珩,那又該是什麼滋味。
前些日子,他知道佩珩要許配給六皇子,險些無法控製自己,對著六皇子發起脾氣。
以前的霍行遠死了,可是又沒有死。
那種對無法得到的蕭佩珩的執念在糾纏著他。
仿佛隻有得到了蕭佩珩,以前所有的屈辱才能洗刷殆儘!
“佩珩,我一直惦記著你……”他言語嘶啞瘋狂。
“放手!”再是豁出去了,佩珩也不曾想到,他竟然要羞辱自己至此。
“放手?蕭佩珩,我告訴你,你今天聽話一些,主動親我一下,我就幫你,我上了金鑾殿就幫你給皇上說!”
佩珩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霍行遠,卻看到了他眼中那瘋狂的貪念和欲火。
這一刻,她忽然徹底死心了。
“霍行遠,你為什麼非要為難我爹?就是因為當初我爹看你不起嗎?可是你知道嗎,若是我爹有個萬一,北狄軍踏入我大昭邊疆,和博野王叛軍裡應外合,到時候我大昭多少國土即將淪陷,不知道多少老百姓遭殃!你以為,到了那個時候,你還可以安心地當你的駙馬爺嗎?”
“那又如何?和我有什麼相乾?北狄軍便是踏入了大昭,難道是我放的嗎?那是你父親兄長無能而已!”
他這話剛一說完,佩珩抬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霍行遠,我原本以為,你就算行差踏錯,也終究存著一點良心!可是如今看來,你已經泯滅人性!是我蕭佩珩瞎了眼,我怎麼以為,我拋棄自尊,來遭受你的羞辱讓你出氣,就能喚回你一點點本性!”
“蕭佩珩,你好大膽,竟然掌摑一品要員,你以為,你以為我還是當初——”
佩珩冷笑,直接又給了他一巴掌:“是,我知道你不是當初的低賤書生了,你現在變成了彆人家養的一條狗!一條隻會叫的狗!我蕭佩珩這輩子,便是嫁給一個乞丐,也絕對不會嫁給你這個禍國殃民自私自利的混蛋!”
說完這個,佩珩也不待他反應過來,當即上馬,嗬令侍衛車夫:“走!”
此時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皮,霍行遠臉上一邊帶著一個巴掌印,待要追過去,誰知道佩珩這次過來是帶著侍衛的,那幾個侍衛上前,直接攔住了他。
他這個駙馬身邊自然也是有侍衛的,雙方短兵相接。
最後霍行遠隻好道:“罷了,放他們走。”
望著佩珩的馬車消逝在朦朧晨曦之中,霍行遠咬著牙,想著剛才佩珩說給他的那些話,顫抖著拳道:“你,你到底是不長記性,你總有一日,會跪在我麵前,求著我當我的妾室……”
“妾室?”
一個冰冷充滿怒意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的駙馬爺,你要誰當你的妾室啊?”
台階上,大門前,站著的是當朝最受寵的寶儀公主,她居高臨下地站在那裡,望著自己的駙馬,以及駙馬臉上那兩個紅印子。
“公,公主?”仿若兜頭一盆冷水潑下,霍行遠此時徹底清醒過來,忙上前道:“公主,這麼早,你怎麼出來了?”
寶儀公主氣得臉都泛白,冷冷地道:“若我不是出來的早,怎能知道你念念不忘昔日小情人,還逼著人家親你,還要人家當你妾室呢!”
霍行遠楞了半響,最後撩起袍腳,噗通跪下:
“公主,這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是我想起過去,鬼迷心竅,求公主饒了我吧。”
寶儀公主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跪在自己麵前的夫君:
“虧你往日對我也算言聽計從,不曾想,暗地裡竟然有這等齷齪心思。”
說著這個,她忽然抬起腳來,使儘所有力氣對著霍行遠踢過去。
“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其實就討厭你這股子奴才相!你是我的丈夫,便是被我捉奸,你和我說啊!難道我是那沒有容人之量的人?我最煩我的丈夫動不動跪在我麵前,算什麼樣兒?真是沒有骨氣的東西!”
“我要休了你,今日就要進宮,讓我父皇休了你!我真是悔死了,蕭佩珩都看不起的東西,我為什麼要撿起來?我又不是收破爛的!”寶儀公主想起來就悲憤交加,她倒是瞎了眼還是瞎了眼,乾嘛撿個這貨回家?
“公主,公主——”霍行遠跪在公主腳下,抱住公主的腳,顧不得顏麵,哀求道:“公主,我們好歹進屋說去,進屋說去,有話好好說。”
“說什麼說,你現在給我滾!滾回你那晉江侯府去,不要讓我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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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日一次的早朝,是大昭滿朝文武百官最為齊全的時候。隻不過,此時的大家都是各懷心思,彼此交換一個眼神,相熟的也多少明白對方的心思。
伴君如伴虎,這當官不容易啊。
十幾年前大昭內憂外患,好不容易太平了這麼些年,國庫充足了黎民富裕了,誰曾想,竟然出了這等幺蛾子。
先是皇帝遇刺,接著是皇帝拿篩子把他們這些朝中百官都給篩了一遍,仿佛唯恐他們藏了什麼反心。
接著呢,北狄進犯大昭,人家鎮國侯都出征應戰了,皇帝卻反悔不及時供應糧草了。
雖說朝中這些人,有的和鎮國侯府是有交情的,有的平時頗有些看不順眼,可那都是小事,現在亡國在即啊,這是大事!
能在金鑾殿上站著的,誰分不清這道理呢?
偏偏站著的都是清醒的,唯獨坐著的那位分不清!
眾人無精打采地跪拜了,於是早朝上例行公事的問詢,上奏,又開始了。
隨便支著一隻耳朵聽聽,其實也沒什麼新鮮事。
眾人都屏住呼吸,等著那位鎮國侯夫人的出現,以便打響這一場以死相逼的戰役。
然而一個奏折又一個奏折,沒完沒了的。
就在諸位大員們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終於聽到有侍衛上前傳報:“啟稟皇上,鎮國侯到。”
“鎮國侯?”也有少數不知情的,大吃一驚,交頭接耳。
鎮國侯不是被困在北疆嗎?
龍椅上的天子也是震得險些站起來:“鎮,鎮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