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回鶴的睡眠質量雖說一直差到極點,但因為體內靈氣紊亂的緣故,他入睡之後對靈氣的消耗減少,要比他醒著時舒服許多,是以傅回鶴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躺在湖裡一個多月都沒能成功入睡。
就這麼睜著眼睛在湖底失眠,沒等來睡意,反而等來了從金陵返回臨安府的花滿樓。
“傅兄離開得匆忙,我還未曾說那日出劍的事……”
“現下江湖上都在傳我身邊有一個絕世劍客,不過好在那日傅兄現身赴宴,不然依照江湖中劍客的作風,怕是要來尋我比劍了……”
“對了傅兄,這次回來我還從家裡又帶來了一些百花釀,還有之前曬的一些其他的花茶,都彆具一番滋味……”
“傅兄……”
“傅兄……”
傅回鶴隻覺得滿腦袋都是花滿樓嘴裡的“傅兄”,本就沒來的睡意跑得越發不知道去到了哪裡。
“對了,還有一件事。”
花滿樓原本不急不緩的聲音一頓。
聽著聽著突然沒聲了,傅回鶴也不由得豎起耳朵,仗著花滿樓發現不了他在湖底的樣子,光明正大地偷看過去。
“傅兄的眼瞳原來是灰藍色的。”花滿樓的笑容裡多了一絲揶揄的意味,“好看。”
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單單靠手指的描繪,又如何能想象出那般尋常人不得見的美景?
傅回鶴的喉結動了動,不知是不是錯覺,耳朵尖隱隱發癢。
——一定是錯覺!
他都死了一千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會有身體上的感覺。
傅回鶴心下腹誹自己,而後打定主意不理人,等著花滿樓說完離開。
結果沒成想花滿樓就這麼優哉遊哉坐在湖邊,大約是覺得陽光晴好,曬在身上舒服極了,甚至挪了挪身子背朝陽光舒展了下筋骨,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瞪著湖麵暗自憋悶的傅回鶴:“……”
花滿樓沒來之前,傅回鶴就算躺在湖底幾十年不動一下也沒覺得難受,但花滿樓坐在湖邊之後,傅回鶴隻覺得渾身上下不得勁,就想挪上一挪,動上一動。
“嗯?”
花滿樓忽然感覺手背傳來一股柔軟的觸感,手指微動摸了摸,發現是一株含苞待放的小雛菊,正用葉子攏著他的手指,花苞小心翼翼地湊過來。
花滿樓笑起來,輕聲道:“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喜歡!】
花滿樓的耳邊響起一道有些害羞的聲音,聽上去年紀不大十分稚嫩,頗有些羞赧。
“謝謝,我也很喜歡你呀。”花滿樓對花草一向是青睞愛護有加,更彆提是離斷齋裡的這些有靈智的小家夥。
周圍其他的花草見雛菊得逞,紛紛朝著花滿樓所在的位置努力挪過來,眨眼的功夫,花滿樓的身邊就圍了一圈的花花草草,場麵堪比鶯鶯燕燕爭寵現場。
躺在湖底下看得真真的傅回鶴:“……”
這明明是他的契約者!他的!!
花滿樓倒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某人在湖底下咬碎一口銀牙,手指溫柔地挨個摸過去,時不時會耐心搭話兩句,問問花草們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突然,花滿樓隻覺得左腕間的種子一熱,一圈他看不見感知不到的靈氣氣勢洶洶地擴散開來。
耳邊嘰嘰喳喳的熱鬨聲音戛然而止,原本湊在花滿樓身邊的花草提著自己的葉片根係拔腿就跑,齊齊躲在院中的大榕樹身後,瑟瑟發抖著聚成一堆。
其他沒有湊過去的花草毫不意外地嘖了一聲,繼續在太陽下麵舒展葉片,順帶看熱鬨。
“嘩啦”一聲水響,傅回鶴自湖底坐起來,劍眉蹙起,麵色難看道:“摸來摸去,成何體統?!”
隻是摸了摸花草的花滿樓:“……?”
傅回鶴憋了半晌,又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輕浮!”
自記事起到現在,從沒有被如此形容過的花滿樓:“。”
他想了想,慢聲道:“我隻是羨慕這些小家夥生長得生機活潑,若是我的種子也能發芽開花,我一定每天隻摸它,絕對不會看旁的花一眼的。”
傅回鶴嘴裡的話跑得比腦子快:“花公子養了一樓的花,說這話騙鬼呢?”
剛說完傅回鶴就覺得不對勁,連忙接了句:“你摸什麼那都是你的事,但是離斷齋裡的花草都是有靈智的,不要亂摸,回頭他們賴上你要你負責,我可是不管的。”
花滿樓歎了口氣,無辜道:“可是方才湊過來撒嬌的花草,都是小孩子的聲音,又怎麼會有負責之說呢?”
傅回鶴這才發現,方才那一圈的鶯鶯燕燕都是近幾十年發芽開花,被當做小孩子寵大的種子,性情成熟些的此時都在旁邊一副歲月靜好,旁觀熱鬨的姿態。
傅回鶴麵上的表情一僵:“。”
不遠處,藏在走廊欄杆後麵一邊吃糖葫蘆一邊看戲的爾書憐憫地搖了搖頭,將最後一顆山楂咬進嘴裡。
多丟人呢……要它說,老傅這會兒還是躺回去繼續裝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