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想不出是在哪裡見過,沈初黛倒也沒糾結,扶著祖母上了馬車,眾人開始慢悠悠地回京。
剛入城門馬車便是被一隊黑騎驚擾,差點相撞對方卻是毫無歉意,急速地打馬朝城外飛馳去了。
沈初蔓不由撇了撇嘴:“什麼人嘛,一點禮貌都不動。”
沈初黛眸光淡淡落在他們身上,隨即鬆開了撩著車簾的手指:“是穆家的人。”
沈初蔓輕哼了下:“那便是不奇怪了,穆家手底下的人一向都是這麼目中無人。”
沈初黛微擰了下眉心,攝政王手底下的人雖是目中無人但也不至於這般無禮,連下馬致謝都顧不及,定是出了什麼事。
隻是究竟是什麼事呢。
想了想卻是想不出來能出什麼事。
沈初黛隻能樂觀地想,總歸攝政王出事,對她便是好事。
沈樺安去了邊境,按照祖母的習慣,當天便要出發去靜安寺,吃齋念佛為他祈福一個月。
沈初黛想著往後陪伴祖母的時間屈指可數,便想著送祖母一道前去靜安寺,在那兒待上一夜再回宮。
哪知沈初蔓聽說阿姐要去,便也嚷嚷著一道前去。
既然沈初黛姐妹二人都去,若是不帶上沈初菱,恐怕對方又會淒淒切切地哭訴家裡人偏心。
正在祖母糾結的時候,沈初菱派下人送了信過來,信裡頭說的情真意切,對堂兄前去邊境感到擔心不安,也想一道前去靜安寺為堂兄祈福。
還說了什麼若是不去便難以入眠的鬼話,沈初黛看一眼便知曉沈初菱就是怕此行是一年裡唯一出門的機會,特地找了借口。
奈何老太太鬆了口,沈初黛便也不好推辭,隻能同沈初菱約法三章,到了寺廟中切不可有逾矩之事,若是還有什麼歪心思,倒也簡單。
靜安寺不遠處便有個尼姑庵,可以直接送過去剃度出家。
嚇得沈初菱小臉一青一白,淚光又要從眸子裡閃出來。
*******
用完早膳,沈家的女眷便坐上前去靜安寺的馬車,行駛了兩個時辰便到達了靜安寺。
這兒的主持早已與老太太相熟,一早便收到了老太太要來小住的書信,特地將寺廟後頭她長住的院子打掃了一番。
眾人到達寺廟先行用了全素午膳,便各自回到房中小憩一番。
誰也不知曉的是就在她們的馬車停在靜安寺的一個時辰後,一個修長雍容的身影打馬帶著一隊黑騎出現在了門口。
穆冠儒身穿玄衣,臉色冷峻,微揚起倨傲的臉龐,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下頜。
他看著寺廟門匾上紅底的三個大字“靜安寺”,又瞥過澄黃牆上黑色的經文。
隻見上麵寫著:“西方釋迦牟尼佛祖……無大無不大,無通無不通,普度眾生……”
穆冠儒淡色瞳仁中倒映著“普度眾生”四個字良久,隨即唇角勾出一個涼薄的弧度。
佛祖,慈悲為懷,普度眾生。
若是佛祖真當大慈大悲,為何對他的苦境視若無睹。
若是佛祖真當普度眾生,為何不度他、不救他?
到最後,救他度他的並非是這縹緲的佛祖,而是那個小姑娘。
所以,他找來了。
他絕不會放手,死都不會放手。
穆冠儒下了馬,徑直便入了靜安寺,金線雲紋的衣擺在腳邊翩飛著,極是氣度不凡的模樣。
彼時沈家女眷已在院中小憩,唯有沈初菱睡不著,清秀的臉上滿是愁苦。
她心中恨得不行,沒想到皇帝待阿姐滿目柔情,待她卻是如此無情冰冷,自己不光沒達到目的,還丟了人遭了懲罰。
沈初菱心中又氣又怨卻是無處抒發,拒絕了婢女的跟從,沿著靜安寺的牆根漫無目的地走著。
如今宮中是肯定沒法入了,她這一生便是完了,往後再無同阿姐一爭高下的機會。
沈初菱細細揣摩著往後的前途,越想便越是垂頭喪氣,昨日一事惹了家裡的嫌,有什麼好親事好門路,他們必定先是給沈初蔓備著。
她禁足在屋中一年,待她再能出門參加宴席的時候,那些高門貴夫人早已忘了沈家還有個三小姐的事了,哪裡還能想著上門提親呢。
正走著沈初菱不經意抬頭,卻是瞥見了一個頎長冷冽的身影,那男人一身玄衣站在金佛像麵前,神色極是冷淡倨傲。
她心頭一動,隨即又有些黯然。
那男人服飾華貴容貌英俊,這般年齡家中必定妻妾成群。
瞧他這般模樣就不像是來燒香拜佛地,必定是陪同妻妾或是長輩前來。
想起沈初黛的威脅,沈初菱不由打了個冷顫,阿姐說到做到自己還是不要輕易挑戰她的底線才是。
她剛想扭頭回院子,卻是見一隊玄衣人從門口走了進來,其中一人上前同那英俊男子說了些什麼。
說的什麼她實在聽不清,但卻是聽見了那人尊稱英俊男子為“王爺”。
沈初菱腳步一頓,仔細觀察了那隊玄衣人的服侍,好像同早上差點撞上的那群黑騎服侍相同。
當時阿姐說什麼來著。
她細想了一番,眸光一亮。
是穆家的人。
那這麼說……
沈初菱眸光灼灼地盯著那英俊男子,那男人便是攝政王穆冠儒了。
若說這大鄴有什麼人能大過皇帝去,便非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莫屬了。
沈初菱還聽說,穆冠儒妻子早逝,之後便一直未娶,家中正妻之位尚存。
若是她能嫁入攝政王府,不但能同穆姐姐成為真正的好姐妹,還能揚眉吐氣一雪前恥。
想想沈初菱纖細的身子便激動地微顫了起來。
唯一可惜的便是她今日前來靜安寺,都沒能精心打扮。不過攝政王見過的美人眾多,家中妾氏卻並不多,想來不是好色之徒。
沈初菱理了理雲鬢上的珠釵,又捋了捋因為長時間坐馬車而褶皺的衣裙。
一切打理好,才步履款款地走上前,當著穆冠儒的麵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沈初菱特地將纖細的背崩的極直,這樣從後頭看過來方才亭亭玉立。
她微揚著下巴裝出一副虔誠的模樣,餘光卻是微微關注著穆冠儒,她咬了下唇角方才用極嬌柔的聲音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卻是發現穆冠儒並未有絲毫施舍眸光的跡象,甚至抬腳便準備離開的模樣。
沈初菱心中有些慌,便停止了誦經,輕輕柔柔道:“大慈大悲的菩薩呀,請您一定要保佑我兄長沈樺安前去邊境一切平安……”
穆冠儒本已轉身,聽到“沈樺安”的字眼,便又轉了回來,少見耐心地等著那女子起身。
沈初菱餘光瞧見穆冠儒頓住了腳步,心中一喜,“虔誠”地拜了三拜佛,故意眼角微紅淚花閃閃起身,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是最惹人歡喜的。
她裝作剛才意識到有男子存在的模樣,驚嚇地嬌呼了一聲,隨即又歉意連連地道:“公子,對不起,小女子方才並未注意到您。”
穆冠儒輕開尊口:“令兄是沈樺安?”
沈初菱有些驚訝:“公子怎麼知道?”
穆冠儒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無緣無故地問名字,這是對她有意思了。
沈初菱心頭更是歡喜,含羞地道:“小女子姓沈,名初菱。是‘菱葉縈波荷颭風,荷花深處小船通’的菱。”
穆冠儒微眯著眼眸,想了下沈初黛確實有個叫沈初菱的堂妹,便若有所思起來。
沈初菱長時間得不到回應,微抬了下頭,嬌柔地問道:“公子,有什麼問題嗎?”
穆冠儒唇角勾起涼薄的弧度:“沒什麼問題。”
隨即伸出修長的指尖輕點了下她,吩咐道:“把她抓起來。”
*******
沈初黛一覺睡醒已是未時三刻,她看著外頭還算明媚的日光,本想再睡一會兒。
但她是陪祖母來靜安寺為兄長祈福地,結果跑過來睡一天,有點太不像話。
沈初黛看了下院子,隻有沈初蔓還在呼呼大睡,祖母與沈初菱都不在。
祖母虔誠想是跟著主持前去誦經了,沈初菱則是可能去散心了。
沈初黛沒多想,打了個哈欠便起身同歌七一道往大雄寶殿走去,給佛祖上了香後便跪在蒲團上。
想想當初入宮選秀前她也來此上過香求過簽,那簽文說要她順其自然,以平常心應對。
結果順其自然地把她送進了宮。
好一個順其自然,佛祖,我謝謝你。
沈初黛拜完佛,起身有些百無聊賴地往外頭走去,剛走了幾步便一玄衣男子擋在了身前,揖手道:“沈小姐。”
沈初黛微擰了秀眉,抬眼看他身上的服飾,認出是穆家的人。
她心頭一凜,分明認出了她是沈初黛,可依舊稱她為“沈小姐”,是對她成為皇後的事實仍舊不滿嗎。
隨即沈初黛又是一驚,穆家的人在這兒,那祖母同沈初菱……
果然那男子接下來便開口道:“沈小姐的妹妹在我主子手裡,若是想要您妹妹活命,恐怕沈小姐要同小的走一趟了。”
沈初黛鬆了口氣,至少祖母還是安全的。
她冷聲開口:“我憑什麼跟你走,就憑你空口白牙地說我妹妹在你手中嗎?”
那男子不慌不忙從袖口拿出一直素淨的珠釵來,沈初黛眸光落在上麵,瞧出是沈初菱今日出門帶的珠釵。
“我同你一道走。”
歌七忙是道:“主子,奴婢同您一起。”
那男子卻是冷冷一瞥歌七:“我家主子隻邀請了沈小姐一人。”
沈初黛看了眼歌七,開口道:“無妨,你留下,就我去。”
那男子末了還威脅歌七道:“此事不得聲張,若是讓沈家女眷剩下的人知曉了此事,小心她們的命。”
歌七有些擔心地望了眼沈初黛,她卻是輕聲地寬慰道:“不要擔心。”
沈初黛跟著男子走到一間早已被收拾好的廂房,隻見穆冠儒背對著門口,一身玄衣玉身長立,身影修長雍貴。
聽見動靜方才轉過了身,露出了淡漠的臉龐,唯有眸光觸及沈初黛的時候,淡色薄涼的眸才微微柔和了些。
穆冠儒微勾了薄唇,似乎是同舊友打招呼一般熟稔:“你來了。”
沈初黛站定,冷冷打量了他一番,這才開口:“王爺這是玩的什麼好把戲?平白無故抓我妹妹作甚,若是傳了出去,王爺同我妹妹的清譽恐會不保。”
穆冠儒不鹹不淡開口:“沈小姐怎麼不想想,若是讓外人知曉沈小姐同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屋,沈小姐同我的清譽也會不保?”
沈初黛有些惱了,索性直接開門見山:“穆冠儒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穆冠儒淡色的眸光在她臉龐上兜轉,隻見她肌膚如凝脂般白嫩,微怒時黛眉輕擰,瀲灩的眸光帶著淡淡怒氣。
往日從未這般打量過她,今日他才不得不承認,沈初黛是個極致的美人。
美人動怒都是這般絕豔,這樣的人才配是那佛串的主人。
穆冠儒輕聲開口道:“我要看你手腕上的佛串。”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