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1 / 2)

兩1相逢 柒殤祭 13655 字 3個月前

薄菀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屋子裡再見到喻夏, 不比她曾經待過的那個村莊,貧苦、人人臉上都寫著凶神惡煞,仿佛生來就與這世間一切存在仇恨, 其實所有的根源,歸根結底,不過是被窮字逼的。

但出現在麵前的房屋,卻還算不錯。

深藍色的屋頂,雪白的牆,但凡能有些錢將這農村裡的老屋翻修,按理家裡都不會窮破到什麼地步——

當然。

還有一種可能。

想到喻夏曾經給鐘鼎做過的事情,如今竟然在槿城也過得那般拮據,也許……這一切並非是擺脫了貧困, 窮有時候也是一種病, 它給予人的東西會刻在骨血裡,隻有經過後天的教育, 才能夠改變。

她垂下眼眸, 走進去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喻夏, 喻仁君熱切地領著她坐在客廳裡, 又殷切地去廚房冰箱翻出吃喝,仿佛剛才從山坡上滾下去帶傷的人不是他。

仿佛隻要眼中出現了美人,就能將那些病痛都忘卻。

補充得具體一些,是有錢的富婆美人。

薄菀拉著柏月坐下,不想讓喻仁君看出端倪, 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家裡人都不在?”

喻仁君下意識地看了眼樓下用來裝雜物的小樓,柏月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動聲色地碰了下薄菀的手肘,想知道要不要趁著對方不注意想辦法把喻夏帶出來。

薄菀並不急著回應她。

她知道, 喻夏的事情不能每一次都等家裡的人找上門來才解決,這樣是治標不治本,而她想要的是一勞永逸。

“嗯對,我爸生病住院了,我媽去照顧他。”

話裡話外,不提一句姐姐。

若不是薄菀知道他的名字,手裡又捏著那條手鏈,這會兒絕不會知道在這房子裡的某處,就關著自己的心上人。

她點了點頭,作勢對這屋子感興趣,隻輕輕一笑、又隨口將話題帶走,喻仁君就被她忽悠的暈頭轉向,帶著她參觀起屋子來。

柏月忽然問起這裡麵的洗手間所在。

借著掩護,很輕易地找到這裡麵藏著人的地方,柏月動靜很輕地將門鎖打開,進入其間的時候,與驀然回頭的喻夏對上目光。

“你們……”

看到她的時候,喻夏就猜到了薄菀如今也在附近。

本來一潭死水的內心,重新起了波瀾,她側過頭,不讓柏月看到自己臉上的傷,可惜已經晚了,柏月光看她如今坐在地上的樣子,就猜到薄菀知道真相後的神情。

她反手將門關上,這個房間裡隻有一扇透氣的小窗戶,偏偏不朝著正屋的方向,裡麵還很矮,她進來的時候幾乎直不起腰,不得不蹲下來湊近。

壓抑、憋悶。

是這裡給人的唯一感覺。

“您受傷了?”柏月湊近,想檢查她身上的傷勢,又被喻夏擺手推開,有些沙啞的嗓音出口,“你們回去吧,我沒事。”

柏月發覺她的狀態不對,尤其是目光十分平靜,平靜地……仿佛已經有所決定。

那黑黝黝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栗。

哪怕薄菀不讓她調查喻夏的事情,她也能從對方這一身傷上,猜出一些端倪來,柏月自小就是孤兒,從不知道家庭給人的感覺,小時候她還向往和憧憬過有父母的感覺,可現在接連看過季家和喻夏的家庭,她又覺著,有些緣分或許不要也罷。

她低聲說了一句:“得罪。”

隨後抬手試了試喻夏的額頭溫度。

高溫。

多半是因為體內的炎症。

喻夏身體有些脆弱,平時都躲不過柏月的行動,更不論是這種弱勢的時候,被柏月探過了額頭的溫度,又聽對方問:

“您對什麼藥物成分過敏嗎?”

她從身上摸出了幾種退燒藥。

喻夏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對她說一句:“彆費心了,你們走吧,我已經累了,不用費心來救我。”

一次又一次被找到。

也許偶爾進入警局的時候,會遇到不一樣的處理結果,但那又怎麼樣呢?

小時候總覺得隻要自己能讀很多的書、賺很多的錢,以後就能有本事離開這個地方,隻要躲到對方找不到的地方去,就能享受自己的生活。

但是是她太天真了。

過往的官司曆曆在目,家庭糾紛、鬥-毆等等,一樁樁一件件,甚至也有當地的法院裁決她隻需要給喻家付出每個月幾百元的生活費,可是隻要被找到,就是無休止的折磨,或是丟工作,或是欠旁人更多的人情,然後被一步步綁牢。

例如鐘鼎這個助紂為虐的家夥。

又比如同樣在地獄裡掙紮沉淪,原以為大家可以互相依靠、實際上卻隻會出賣她的梁秋梧。

即便薄菀是例外。

可她怕給對方添麻煩,她見識過季家的那些危險,感覺薄菀本身已經很不容易,沒必要再因為她沾染一身泥,畢竟她當年將人救走,隻是為了心中的原則,並非想挾恩圖報。

哪怕薄菀沒有交代她什麼,但柏月在她的身邊待過這麼久,多少也知道她的心思和想法,她還從來沒見過薄菀將誰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

喻夏是薄菀願意付出生命去守護的人。

所以她也要替對方看好。

“也許曾經有人也想過來救您。”

“但菀小姐和他們不一樣。”

“她說要救您,就是徹底地、永遠地讓您擺脫這一切。”

“請您給她一次機會,好嗎?”

她不敢想獨自將喻夏留在這裡的結局,也不願意讓喻夏眼中的光芒就這樣暗淡下去,柏月說話的時候總是這麼認真,就像薄菀偶爾卸下那副嬉皮笑臉時,認真的樣子。

喻夏認真地聽了許久。

最終,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

薄菀拒絕了喻仁君的挽留,在飯點的時候出門,卻沒有遠離,而是繞到屋宅的後方,出聲問後麵的柏月。

“怎麼樣?”

柏月遲疑了一瞬。

不知道在這裡將真相告訴她,會不會惹得她情緒暴走。

但薄菀轉頭看來的目光實在太銳利,她喉嚨動了動,雖然還沒將喻夏身上的傷痕都檢查過一遍,然而就露出在外麵的情況來看,也已經觸目驚心。

果不其然,才剛開了個頭,薄菀就攥緊了手中的鏈子——她剛以自己太喜歡這條手鏈為理由,用手表與喻仁君做了交換。

對方起初用那種覺得她是傻子的目光看她,後來就欣然應下。

畢竟誰不願意用幾千塊,換個幾十萬的奢侈手表呢?

“我知道姐姐要做什麼……”

“她的母親還有一個多小時到家,在這段時間以內,我需要你去辦一件事,這件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柏月神情嚴肅地應:“是。”

在柏月離開辦事的期間,薄菀沿著這房子走了半圈,找到了對方所說的雜物間小窗戶,窗戶開著的口子很小,方方正正,隻夠一個腦袋探出來。

而屋後麵是肮臟的、混合了不知道什麼的小水窪。

薄菀就站在那條小水窪上,鞋上的泥濘浸染得更深一層,她抬手扒上那小口子,對裡麵小聲道:

“姐姐,你在嗎?”

沒有任何的回應。

因為肚子餓了,喻仁君將她從房間裡拉出來,喊到廚房去做飯,並且全程盯著她,既擔心她昨天說的下-毒,又很享受那種奴役她的感覺。

仿佛喻夏過的越慘,他就越開心。

抬手將煤氣擰開到最大,喻夏盯著那媒氣的管道,本來以為自己睡一天、到了晚上就有力氣做事情,沒想到,薄菀的到來打破了她的計劃。

雖然很遺憾——

但是她實在等不及了。

喻夏想結束這一切。

煤氣爐裡的火都沒被打開,連接的管道被擰鬆,從來沒下過廚房的人什麼都不懂,隻注意看她的動作,根本沒注意到廚房裡的味道,這種奉暴力為圭臬的人,不論遇到什麼樣的難題,都覺得能用暴力解決。

喻夏不服,是因為還沒被打服。

他聞見了那味道,可是並沒有聯想到喻夏的身上,直到廚房裡的味道越來越重,喻夏抬手伸向打火的扭鍵。

“砰!”

門口被人狠狠地踹開。

有個左手紋著青龍、右手紋著老虎,長得牛高馬大的壯漢從外麵進來,後麵連串跟著的也都是個子高的,人還沒走進院子裡,聲音已經率先傳入:

“喻夏在這裡嗎!”

“這是喻家?”

喻仁君以為他是來給喻夏撐腰的,出去的時候吊兒郎當的,準備讓喻夏在外邊認識的家夥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然而剛看見那一行人,眼中的氣焰就縮小了,情不自禁地後退兩步。

“你……”

進來的漢子三兩步跨到他的麵前,無論是脖子上的金項鏈還是這滿身橫肉的氣質,都跟水溪村格格不入,怎麼看都是外麵來的人。

沒等他把對方的來意問清楚,壯漢就看到了廚房裡走出來的人,笑了一下,將他從麵前撥開:

“喻夏是吧?”

“你欠我們家薄老板一千萬,打算什麼時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