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了,憂太!”
乙骨憂太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趴在高專宿舍的單人床上。身體直接壓著被子。
他連校服都沒換成睡衣,原本想趴一會兒就起來的,結果直接睡過去了。
連接著陽台的玻璃門,窗簾也沒來得及拉上,此刻正有微弱的晨光從那裡照進來。
天還沒有亮,但是也快要破曉了。
隻是烏雲似乎又聚攏起來,看樣子還會再下一場大雨,就像昨夜那場雨一樣。
他也因為外麵的雨聲,睡得頗為安穩。
夢醒之後,乙骨憂太對夢境的印象開始有些模糊,那些片段都零零碎碎的。
他依稀聽見祈本裡香對他說:
去追她呀!
乙骨憂太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緩緩在床上坐了起來,身體仍舊壓著底下綿軟的白色被子。
怎麼會做這種夢。
他望向玻璃門外麵的那片綠樹林,以及天空即將被烏雲遮蔽的黯淡的月亮。
“憂太是最棒的,一定可以成功。”
乙骨憂太愣住,然後按了按眼眶,眨了眨眼睛,輕輕敲了幾下自己有些脹痛的腦袋。
是幻覺……?
他忽然聽見有人敲門,咚咚咚,聲音急促而沉重,感覺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乙骨憂太打開門:“伏黑?”
伏黑惠站在門口神色嚴峻:“乙骨學長,我感應到鵺出事了,那邊應該出了狀況。”
伏黑惠今夜回來高專就沒睡著過,雖然經過殊死搏鬥之後身體很累,但他的心裡總是七上八下地在想事情。
尤其是他爸的回歸,讓他的心情十分混亂。
以及他爸居然是小雪的舊相識兼追求者,這讓伏黑惠的內心非常地接受無能,簡直瀕臨崩潰。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他躺在床上發呆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借給老爸的式神「鵺」遇到麻煩了。
而且是意料之外的大麻煩。
“雖然有五條老師在場,但是我覺得夏油傑和伏黑甚爾還有那些異能者和咒靈……”
伏黑惠沒用「爸爸」稱呼伏黑甚爾。
乙骨憂太頂著黑眼圈,但精神挺好:“你是說那些人可能還有額外的計劃?”
伏黑惠點頭:“我擔心夏油傑等人跟敵方是一夥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麻煩了。”
與五條悟曾為同期與最強術師的夏油傑,這位特級詛咒師原本的目的就是殺光「猴子」。
如果說他站在對立麵,完全合情合理。
假設伏黑甚爾也是同夥,再加上三名特級咒靈以及那些來曆不明的異能者……
倘若敵方還留有類似於「獄門疆」的手段。
那事情就真的糟糕了。
“彆擔心。”乙骨憂太從床邊抄起太刀便跟伏黑惠往外麵走,“這也隻是猜測而已。”
“虎杖呢?”他問。
“我剛才去找過,但是他不在宿舍。”
……
半小時前,降穀雪在房間裡休息。
安靜躺在熟悉的床上凝視著天花板,頭發已經被五條悟完全吹乾,肚子裡也裝得滿滿的。
夏油傑買回來的炸雞和燒烤,可以擺成滿滿一桌子的那種,都被她吃光了。
原本想借著暴飲暴食宣泄情緒,但是好像沒有起到多少效用。
反而隱約有點肚子疼。
降穀雪在床上翻了個身,房間裡的光線昏黃黯淡,隻亮著一盞富士山形狀的小夜燈。
真人的東西,她收拾出來了一些。
但是後麵越收拾越難受,他們都叫她先不要收拾了,先安心睡一覺,明早起來再說。
降穀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收拾他的東西不可,那些書籍、影碟、衣服。
可能就是想要保存這些回憶吧。
在以後的某些日子裡,重新觀看那些影片、那些帶有筆記與批注的書籍……
她可以想起來以前真人對她說過的話,他們在一起看電影的時候,那些樣子。
還有通過那些他留下來的文字,再仔細看看咒靈的視角是如何看待這世界的。
側身躺在柔軟的床鋪上,眼角與臉頰都有一些乾掉的淚痕,枕頭也被打濕了。
他死時,那些場景一遍遍複現。
在她的腦海裡不斷地閃過那些畫麵,他傷痕累累地在她麵前讓她快逃……
戰鬥裡他的手一直在掉,腿一直在掉,斷裂了又修複起來,然後再站起來重新去打。
他最後看她的眼神,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漏瑚說,人畏忌死亡。
卻不知道死後的世界,也同樣有人,在佇立凝視著人間。
如果說對於人的死亡是一麵鏡子,那麼對於真人來說——
他就是這麵鏡子本身。
很難懂,想不通。
降穀雪是吃了太宰治給的安眠藥才睡的,但隻睡了很短很短的時間,就醒了。
可能是人類的藥,對身為咒靈的她不起多少作用吧。
降穀雪醒來後望著天花板發呆,在短暫的睡眠裡卻做了很多夢,真人在她的夢裡一遍遍地死去。
寂無人聲的房間裡,她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還有輕微疼痛的心臟的跳動。
外麵新下的暴雨聲,也零星地飄在耳畔,但因為房間的隔音而顯得有些朦朧。
忽然門響了。
降穀雪放空了一陣子後,才站起來過去開門。
這是即將破曉的時分,黎明幽深卻被漫天的黑雲遮蔽了天光,雨幕彌天蓋地。
羂索就站在門口。
貫徹天地的閃電伴隨著延後的雷聲劃過,映亮了他身穿袈裟的清瘦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