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2 / 2)

胤礽轉回頭去,靠著窗,喃喃自語:“你說,做太子有何好的呢,一群兄弟等著想拉孤下馬。做皇帝又有什麼好的呢?兒子、臣子,誰不惦記他屁股下那張龍椅?”

胤礽淡淡一笑,竟隱隱有些超脫之意:“還是做神仙好,無憂無慮,無欲無求,走到哪,眾皆拜之,誰敢拉神仙下馬——”

“哎呦!哎呦彆打了!您怎麼回來了,我當您不來了才坐了下您馬車!”

“對對對,都是趙兄的主意,我們完全是被趙兄拉上來的啊!”

“就是就是,這首頭的馬車,哪怕您沒親身降臨,也該是供奉您神像的……”

窗外,胤礽視線正對的地方,趙公明正被無形的力量從馬車上拉扯下來,捂頭逃竄,其他四靈公也慌慌張張從第一輛馬車下來,抬袖捂臉,甩鍋甩得毫無同事情。

胤礽:“……”

青陽順著胤礽視線的方向看了眼,了然的道:“是師祖回來了吧。哦,對了,太子,你剛剛說什麼?您想做神仙?”

胤礽:“…………”

胤礽迅速丟開酒壺:“當孤沒說。”

媽的,浪費孤的感情。

胤礽凶凶地賴賬:“這酒你請!”

·

仇人伏誅,那些冤魂的執念消散,終於願意被照度。青陽就著胤禟酒樓這場子,辦了場法事,一口氣招來了數千三屍神,鬼哭神嚎之聲響徹酒樓。

趙公明嘿嘿一笑:“小金貴這三屍神殺手的威名,恐怕就要從秦淮傳到京都來了。”

“師兄,你又瞎說。”青陽溫柔似水地看著三屍神們,完全不覺得他們的哭嚎聲煩人:這可都是羊毛呢。

京都城隍廟的鬼吏也因為這大陣仗被驚動,足足出動了一小隊來拘魂,為首的鬼差給青陽清點報酬:“……喏,兌換成陽間的銀錢,便是這麼多。”

青陽的溫柔瞬間沒了:“什麼?!!!”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在秦淮明明不是這個價的!!”

鬼差扶住差點被青陽嚇歪的高帽子:“這不是物價不同嗎?彆說陰間了,你在秦淮買雙鞋子,能和在京都買雙鞋子一個價嗎?”

“那也不至於差這麼多……”青陽委屈巴巴地說,歎了口氣,“好叭,雖然給的錢少點,多少也是羊毛。”

鬼差:“??????”

我還在呢……!嫌少你把銀子還回來啊!

然而青陽已經熟練地把銀子塞進腰兜裡去了:“就是比較可惜,因為超度這事兒耽誤,咱們可能來不及趕秦淮老和尚那個每月十五號的約了。”

劉元達趁機教唆:“那就直接賣了吧,這就是天命!京都和尚廟最有錢了,你賣貴點。”

鬼差:“……!”

好想吐槽啊,但這兩個,到底是小道士帶壞五靈公呢,還是五靈公帶壞小道士??

…………

“王爺,太子因為淩普一事,心情憤鬱,這正是您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啊!”明珠眼露精光,滿臉盤算,“之前在舊樓之中,是臣無狀,惹惱了神明,給殿下拖後腿了。現在太子回到東宮,大師還在,正是您拉攏的好時機,您可多與大師接觸接觸,若是有可能,可請大師入臣的府中,臣設宴款待,聊表敬意。”

胤褆眉頭緊皺,嘟嘟囔囔:“設什麼宴,還不如給銀子直接。”

“王爺!”明珠眉頭一豎,一副又要忠言逆耳的模樣。

胤褆隻覺自己就像孫悟空看見唐僧要念緊箍咒,隻得連聲道:“曉得曉得,找個機會,讓大師去你府裡,行了吧?”

“對。”明珠說完,又覺得不安,生怕自家這憨憨又乾出什麼憨憨事,趕緊補充,“但您莫要太過直接,也莫要出現在我府邸附近,免得招人眼。就像現在一樣,找個信得過的附近酒樓,咱們得暗著來。”

“……”胤褆舉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搓了搓。

明珠:“……啊?這,這是何意?”

胤褆悲憤拍桌:“錢啊!沒銀子,本王怎麼見大師啊?!讓大師反請本王吃飯嗎??”

那以大師的性格,很可能當場就恩斷義絕了……

…………

為了能更好的用銀錢拉攏大師,胤褆很有先見之明地請了胤禟伴遊,主要是當錢袋子。

青陽在現代時也不常離開道觀,信眾多半都是上門求助,滿處跑會出差的都是師父。而且現在京都,充滿著清朝的風俗人情,和現代的京都又大有不同,青陽逛得不亦樂乎。

胤褆彆的不行,到沙場上跑馬打仗一流,回到京都卻是吃喝玩樂一把手,沿路不斷和青陽說:“大師啊,這個糖水很特彆的。其中還加了些酸酸的食材,吃起來頗有勁道,是京城一絕。還有這裡,彆看這樓修得像個酒樓,其實是專門鬥蛐蛐兒的……”

胤禟木訥地跟在兩人身後,掏銀子,掏銀子,和掏銀子。

胤褆雖說性格急躁,但一旦對人好,那是直腸子的好。帶青陽玩好了不算,什麼都要買兩份,說是也可以供奉給三清。

青陽原本是想拒絕的,心想這些玩意兒師祖怎麼可能喜歡,但大皇子一片赤誠,收就收了,大不了不供奉就是了,回頭讓趙師兄給大皇子多少留點財。哪知道一路走下來,他甚至還沒擺上供奉的儀式呢,某位師祖就開始享用了,竟是真被這些什麼糖水、蛐蛐兒的小玩意兒,哄好了之前的氣悶。

青陽不得已捧著兩匣蛐蛐兒:“……”

……這個世界的師祖真的很不一樣啊!所以到底是哪一位?

是玉清師祖嗎?不可能,玉清師祖最講究規矩,嚴肅端方的很,根本不會玩兒蛐蛐兒,上清師祖也不像啊?上清師祖那麼多的弟子,本尊又好到處遊曆傳道,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還稀罕這蛐蛐兒嗎?

竹匣子裡的蛐蛐兒因為青陽的走神,開始蠢蠢欲動,從倆匣子緊挨的鏤空縫隙裡互相探出觸須,試圖隔牆殺蛐。

青陽陷入迷茫:難道說,我請來的不是三清師祖?但是,不對啊,什麼樣的存在,能夠奪三清師祖的祀,當初師祖降神、養心殿中救他,還有之前震懾明珠時,那大道之威又做不得假,趙師兄他們瞧見了也是很敬畏……等等。

青陽驟然止步,完全沒發現沒關嚴的匣子蓋兒已經被蛐蛐兒們頂開了:這麼細細一回想,趙師兄他們當時見到師祖時,神情似乎是畏大於敬,很是忌憚的樣子……

忌憚什麼呢?

——忌憚師祖會偷搖撥浪鼓嗎?

“……”青陽麵無表情地伸到腰後,用力摁住無風自動,啵啷啵啷響個不停的撥浪鼓。

難怪方才一路上好多行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他,眼神納悶,師祖也太幼稚了吧!!

“大師,你又發什麼呆。”胤褆走到一半突然驚覺那麼大一個大師沒了,嚇了一大跳回身去找,卻發現青陽正站在不遠處捂著後腰,兩眼發直,手裡蛐蛐兒都鬥一塊兒了,“這蛐蛐兒可得關好,得虧是這次鬥一起了,萬一直接逃了怎麼找?”

往前又走了數尺,胤褆撇撇嘴道:“這就沒什麼好玩的了,是個老探花開的私塾。”

“私塾?”青陽卻一個激靈,一下被轉移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探長脖子往裡看,“真棒啊,我還沒上過學……私塾。”

這會兒,私塾的大門是開著的,裡頭傳來童子念誦《三字經》的聲音。青陽不由得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胤褆和胤禟原是不信的,還仔細打量了一下青陽的表情,沒想到青陽眼神亮閃閃,完全是被無趣的私塾吸引住了的模樣,甚至腳步一停,大有要多看一會的意思。

胤褆和胤禟不約而同地回想了一下,確實,青陽在他們麵前展露過的,都是與道觀、道法相關的本事。大約是從小在道觀長大,沒機會上私塾吧。

胤褆同情地安慰:“其實也沒什麼,你看這些讀書的人,未來有幾個能考取狀元?絕大多數都混得不如大師你。”

青陽充耳未聞,想起自己現代的回憶,不禁抬手捂臉:“嗚嗚!!我超可憐的,從小進觀就學怎麼自己洗衣燒飯,學各種道書道法,這點兒高的時候,”青陽比了一下自己大腿,眼淚流得更厲害了,“我就一個人侍奉三清師祖,一個人打掃五進五出的道觀——”

“???”胤禟說,“等一下,五進五出????”

恕他直言,青福觀那鴿子籠,貌似沒那麼大吧?

青陽卡了一下:“——要你管!!!以前就是五進五出咋了!!”

胤褆在一旁慎重地揣測:“或許這就是仙家所說的芥子空間……”

胤禟不禁抽了抽嘴角,偏頭看看遠處的納蘭府,又看看完全沉浸在猜測中不可自拔的大哥,來回幾下:“……”胤禟不得已背負上大哥的重任,“哎呀!”

胤禟佯裝驚訝:“那不是納蘭明珠大學士的府邸嗎?之前我還聽明珠說,想要宴請大師賠罪來著。”

明珠派來接應的人,早就在附近等著了,哪曉得大皇子這麼不上趟兒,他都快等枯了,幸好九皇子靠譜:“啊呀!”接引人用同樣的驚歎表情迎了上來,“這不是青陽大師嗎?我是納蘭府的家丁啊!老爺在府裡早念叨您好幾次了,說想請您入府,設宴賠罪。”

“哦……”青陽撓撓頭,看看自己身後,“但是我家人口……神口比較多耶,明珠大人介不介意我拖家帶口啊?”

唉,青陽死死摁著自己腰後的撥浪鼓感歎,我真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撥浪鼓使勁:“——啵啷!”

·

大師總算被請進府,明珠大鬆了一口氣。就算是太子的陰謀,他也總有撬牆角的機會吧?

青陽趕緊護住三清像:“不用不用,這個我來搬就好,那牌位也放下,請諸位把供桌、供器搬搬就好了。”

太熱情了,上來就搶三清像可還行,師祖撥浪鼓都瞬間不玩了。

仆從們應聲照辦,青陽這才收回眼神:“眼看著也快到時間了,不知道能不能耽誤一小會兒,讓我先供奉一下師祖和五位靈公?”

人能來,啥都好說,明珠連連點頭:“可是需要一處清淨的地方?我府上人口眾多,不懂事的孩童也被縱著亂竄,唯有祖祠和……”明珠頓了一下,聲音有些不穩,“和大兒子的宅院,平日裡無人打擾。”

納蘭明珠的大兒子啊,是誰來著?納蘭,納蘭,不會是那個特彆有名的納蘭容若吧!

青陽道:“祖祠就罷了,衝撞了哪邊都不好。還是借用一下貴府公子的宅院吧!”

明珠點頭,眼神卻黯淡了不少:“大師諒解,犬子雖逝世多年,我這個做爹的卻還是放不下。我喚管事來帶您吧,有什麼需求,直接和他說,凡是府上能辦到的,定當竭儘全力。”

青陽也不好貿然安慰,隻道:“那就多謝明珠大人。”

管事引著青陽一路往納蘭宅深處去,邊走邊解釋:“大公子生前,其實也是另有自己的府邸的。這宅院,還是大公子小時候居住的,長大回家時也會落腳……大公子喜靜,好風雅,好讀書,所以住的院子也是最清淨、乾淨的,平日裡若有什麼新詩集、好書,也會有人特地來燒給大公子……”

說話間,兩人便進了院子,管事往裡一看:“又是什麼新詩集?這本燒完先等等,也不急於一時,待貴客用完此地再說。”

被遣來燒書的婢子連忙應是,手忙腳亂地收拾起身邊厚厚一摞書冊。

“唉……彆呀……誰說不急於一時了……先燒完嘛……”

在管事和婢子看不到的角落,一位一襲青色長衫,身材單薄瘦削的男子,正兜著袖子,眼巴巴地瞧著被收拾走的書。

他長得斯文儒雅,一看就透著一股書卷氣,雖說是催著燒書,卻也不見上前阻攔,仍是如蒼鬆翠柏般文雅挺拔地站在原地,儼然一副很像要糖、但是既然被拒絕,便不再開口的懂事守禮模樣。

納蘭容若還不知道進門的人是個真道士,哀愁地看了青陽一眼,搖頭:“與其再做道場,不如多燒幾本書……唉。也是,燒了又有什麼用呢。如今我已是鬼,胸中萬般詩詞不得訴諸筆墨,書中所學也全無用場。倒不如對街那老探花,好歹還有一眾弟子可以傾囊相授,也算是為朝廷培養棟梁,讓自己的文墨有個傳承……”

“——兄台!”青陽一大步就邁過去了,兩眼放光地一把握住納蘭容若的手,“你說想開私塾,是真的嗎?!”

我滴媽,這是什麼天降喜事。

雖說青陽沒有答應李大哥教導小窄巷孩子,但那群小屁孩可不管答不答應,知道進觀得吃苦頭,就天天聚在觀外圍一圈玩兒,搞得青陽頭大無比,恨隻恨沒有個好先生,不然他親自把那群聒噪精提溜進學私塾,天天誦讀文昌經,逼他們讀書!

青陽狂搖被嚇傻了的納蘭容若的手,催促:“兄台,兄台,你說話啊,想開私塾是真的嗎?我這裡有好多學生的!!”

納蘭容若死了這麼多年,也是頭一次有人能看到他,還是個活人,而且張嘴就問他要不要帶學生,一下戳中納蘭容若憋了許久的痛點。

就好比心中早有靈感,卻被迫憋了幾十年沒能開文的作者,但凡有個機會,還不欣喜若狂地瘋狂爆更出來?

納蘭容若:“是真的,我願!”

那還說什麼,當場就簽鬼契啊!青陽抓緊時間,趕在供奉時刻到來前,把容若簽好了,這才放下心來,認認真真供奉他的師祖。

另一邊,納蘭明珠:“什麼?你說大師瘋了?在容若的院子裡裝神弄鬼?呸,不是早跟你說過,這大師是有真能耐的。”

管事顯然是不信的,又勸不了不知為啥被蒙騙的老爺,隻得說:“老爺,老爺,看在大少爺的份上,您還是去看一眼吧!”

“……”納蘭明珠內心矛盾良久,還是麵露掙紮地站起來,“罷……罷了,去看看就去看看。”

管事大鬆口氣,趕緊引著納蘭明珠往納蘭容若的宅子裡走:“那大師要不是裝神弄鬼,就是真瘋了。好好的突然抓著空氣,說什麼兄台、想不想開私塾……”

納蘭明珠步伐不禁一緩。但兩人原本就走得疾,納蘭容若的宅院又離明珠的宅院近,納蘭明珠心中才升起一種不太敢相信的預感,兩人已跨入院中。

青陽剛好供奉完師祖、師兄,轉頭看到明珠進門,忙拉來納蘭容若,捏訣簡單做了個加持,叫這陰魂也能被生人隱約看見:“多謝明珠大人啊!這一番做客,真是收獲多多。沒想到竟能遇到容若兄,方才我倆一見如故,一拍即合,容若兄已和我定了鬼契,未來,就是我道觀的新先生啦!”

明珠:“……”

明珠:“…………?”

收獲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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