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我覺得不會。]
羲和君信不信暫且不論,光是息夜那本事,都不一定會被抓住。
999無法透露息夜的身份,也不能說更多的話,隻能暗示道:[此人極善偽裝,更有惑人心神的本事,這次潛入羲和宗必然所圖甚大,宿主不妨將計就計,謀定而後動。]
虞珈雪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台上。
陳教習正在侃侃而談。
“……修道之人必要修心,若心不亂,則道途可望矣。”
底下有弟子迫不及待:“陳教習!我們這節課要‘畫心’麼?”
陳教習捋須大笑,對著那弟子安撫道:“不急不急,一步一步慢慢來。”
“畫心之說,大可留至日後。既然你們來了我這節課,便要知曉,在這世上——在修道之外,更重要的,是立下你們的‘道’。”
“你們看那幾個人,他們有的是你們的師兄師姐,有的甚至是你們的師叔師伯,可為何他們會反複出現在我的課上?就是因為他們至今,也無法確立自己的道啊。”
羅子文瞬間漲紅了臉,塵縱月抿抿唇,亦低下了頭。
陳教習倒也沒抓著不放,他隻掃了一眼,輕輕放過,接著開口。
“正所謂‘畫皮描形難畫骨’,人生而迥異,道亦不同矣。尤其是吾等筆修,倘若一昧地去模仿前人之作,而不思進取,或許最初還能糊弄一二,可到了最後,隻會被人笑為‘畫虎不成反類犬’,從此失了大道,再不能成也!”
“故而這節課,爾等無需多寫多畫,隻需練習一個字!”
隨著陳教習的話音落下,他右手不知何時執筆,在手邊的墨水上輕輕蘸了蘸,而後在空中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字。
——人。
筆走遊龍,宛若活物。
在寫成的瞬間,這一筆一劃化作遊龍,發出一聲長嘯,衝破了靈光殿的蒼穹頂,隨後化作點墨紛紛落下,降在了每個弟子桌前空白的硯台中!
“立身之根本,乃為人之道。”
陳教習放下手中的筆,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弟子們灑脫一笑。
“修仙一途,荊棘遍布。若要求長久,需得不懼坎坷,不奢坦途,唯有堅持本心,不忘為人之道,方可證得天地!”
“來吧,諸位小道友!凝聚心神,平心靜氣,來寫下你們的自己的‘人’字!”
台下弟子各個聽得熱血沸騰,虞珈雪更是看得如癡如醉。
她不自覺地喃喃出聲:“等我會了這招,能不能換我上去教……”
路過她身邊的陳教習:“?”
他在羲和宗教了這麼多年畫心之道,忽悠了這麼多屆弟子,哪一個不是在聽完他這一番話後熱血沸騰,恨不得當場剖心證道?
這位弟子倒好,聽完這番話後,非但沒有明心澄道,反而想把他這個教習踹了自己上?
不是,這是哪兒來的奇葩?
陳教習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這位弟子幾眼。
“你是哪個峰的?”
虞珈雪握著筆,頭也不抬:“望舒峰的。”
“哦。”陳教習恍然大悟,“難怪,難怪。”
他想起過去那位畫一個炸一個的玉姓弟子,又想起曾經無論畫什麼都充滿殺氣的祝姓弟子,瞬間理解了虞珈雪的性格。
陳教習多看了虞珈雪幾眼,確定她如今完全沒思路,連筆觸摸紙上都無法成型後,笑嗬嗬的轉身了。
他就說嘛,望舒峰有個沈雪燭,還出了個玉影憐、祝星垂也就夠了。
後麵那謝家小子,不也沒太大的不同?
嗐,陳教習背著手,搖搖頭。
哪兒能各個弟子都是奇葩呢?你說是吧?
……
陳教習在憶苦思甜,而虞珈雪則在正在努力奮鬥。
好消息,這裡的“人”字和她曾經所學的字一樣,沒有任何變體。
壞消息,她無論怎麼蘸墨書寫,都無法在麵前雪白的宣紙上留下任何痕跡。
虞珈雪皺起眉頭,索性停下筆,屏氣凝神,仔細看著自己的白紙。
息夜時刻關注著這邊的動靜,此刻見虞珈雪皺眉,他頓時大為歡喜。
早在虞珈雪說出“望舒峰”三個字時,息夜便知道,自己此行的目標出現了!
沒錯,息夜此行除了要讓謝逾白入魔外,息夜更要看看,這位傳說中的“虞魁首”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倘若她真有什麼特殊玄妙之處,那就更好了。
息夜表示,憑他鬼幽之主的能力,蠱惑區區一個尚未築基的弟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至於之後嘛……
息夜看向了虞珈雪。
在關閉九幽眼後,他才發現,虞珈雪那張麵容堪稱傾世絕色,不開口時,周身氣質更是清傲賽雪。
看著看著,息夜就起了心思。
不如事成之後,把她養在身邊當個玩物好了,等膩了就送人或殺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息夜半點沒將虞珈雪放在眼裡。
他隻將對方當做了自己攻破羲和宗的弱點,此時見虞珈雪碰到了難題,息夜就知道,機會來了。
該是他英雄救美的時刻了!
息夜:“虞道——”
‘啪’的一聲,息夜左臉一涼。
他抬手摸了摸,竟然是一團墨水?!
息夜大怒,正要發火,‘啪’的二聲,第二團墨水襲擊了他的右臉!
是誰?
是誰?!
息夜憤怒地抬起頭,環視四周,隻有不遠處他正要搭訕的虞珈雪正無所事事的握著筆。
而她的筆端還滴著可疑的墨水。
……很好。
不能氣,不能氣。
小不忍則亂大謀。
息夜深吸一口氣,正要說什麼,隻見那頭的虞珈雪苦惱道:“小裴啊,你是怎麼寫出‘人’字的?”
是的,這一次他們幾人中,最先寫出“人”字的,是裴天溟。
雖然隻成功讓‘人’字在白紙上懸浮了一秒,但對於連痕跡都無法留下的虞珈雪而言,裴天溟已經極為厲害了。
虞珈雪轉了下筆,虛心求教。
裴天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一開始也不行。後來在寫的時候,忽然想起上次在‘浮生夢’中,我們兩人終於把家裡給我的靈石花完了,心中極為暢快,突然筆下的‘人’字就成型了。”
虞珈雪再次轉了下筆,心中有所悟。
她又看向杜飄飄,再次轉了下筆,誠懇發問:“飄飄呢?”
杜飄飄剛剛在白紙上留下痕跡,她握著筆抬頭,羞澀一笑:“我受裴道友啟發,想起了‘浮生夢’那一關,那個人被我們逼著跳水時候的神情,瞬間心境開闊,然後就能在白紙上留下痕跡了。”
虞珈雪心中的猜測幾乎成型,她又轉了下筆,看向了宣夜揚。
“傲天兄,你怎麼看?”
宣夜揚沉著地點了點頭:“我剛才想起了你在‘落成泥’那一關教我的話,突然渾身熱血沸騰,於是也能在白紙上留下痕跡了。”
原來如此!
虞珈雪一麵思考,一麵飛速轉著筆。
所以隻要心境開闊,想起自己最快活的時光,就能寫下‘人’字。
心無雜念,方可立身。
虞珈雪垂下眼,睫毛輕顫,抬手就要寫下——
“哈?我墨呢?”
虞珈雪皺起眉頭,環視了一圈四周,目標鎖定在息夜身上。
隻見最初麵容英俊,風流倜儻的青年,此刻已然皮膚黝黑,再辨不清五官。
見她望向自己,息夜立刻調整神情,委屈道:“虞道友……”
在息夜心中,自己此刻絕對是楚楚可憐,受百般委屈仍堅強自如的小白花一枚。
而在他人眼中……
裴天溟:“好黑。”
宣夜揚:“好醜。”
羅子文:“好做作。”
塵縱月:“嘔——!”
杜飄飄趕緊安撫:“師姐彆看了,師姐要是覺得辣眼睛,咱們出去透透氣。”
息夜神情一僵。
黑?
醜?
做作?
怎麼回事?他們感受不到堂堂鬼幽之王那樣強大恐怖的魅力嗎?!
就在息夜又一次陷入迷茫之時,虞珈雪已經上前,抬筆想要直接從他臉上蘸取墨水。
“……虞師妹不可!”
塵縱月在艱難抬起頭,提醒道:“太油了!”
虞珈雪緩緩抬起頭。
息夜趕緊露出迷倒萬千鬼修的微笑。
虞珈雪:萬物生(一種植物)
她被辣到眼睛,當即憤怒地拍案而起:“小黑!你賠我墨水!”
息夜:“?”
他從未見過這樣顛倒黑白之人!
息夜再也裝不下去,咬牙切齒:“這墨水可是虞道友你自己弄到我臉上的!”
虞珈雪眼珠一轉。
反正小零說了,這“息夜”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要是能把對方氣得提前暴露,應該也算功德一件?
這麼一想,虞珈雪當即振振有詞:“那是因為我在轉筆啊。”
息夜忍著怒氣:“那虞道友為何又要在轉筆前蘸墨?”
虞珈雪:“這是我的筆嗎?”
息夜:“……是。”
虞珈雪:“那這是我的墨嗎?”
息夜:“……是。”
虞珈雪冷笑一聲,勾起半邊嘴角,邪魅一笑:“既然這樣,那我怎麼轉筆,蘸不蘸墨,又管你什麼事?”
息夜:“……”
息夜:“…………???”
他被這三連問弄得極其迷茫。
是這個邏輯嗎?
乍一聽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息夜垂眸思考了一會兒。
說實話,要是平時他可能就信了。
可現在……
被甩了一臉墨的是他本人啊!
你們羲和宗的正道修士能不能講點道理?!
怎麼能比我們鬼幽境的歪門邪道還過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