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幕下, 強烈的車燈光將沈複投在地上的身影拉長。
曲筆芯坐在駕駛座上,是用儘力氣才克製住撞死他的衝動,小臉很冷漠, 伸手將包裡的化妝鏡和口紅翻出來, 把被他在書房吃掉的口紅補回來後,緩緩啟動車子, 連眼角餘光都不給還站在彆墅門口旁邊的男人。
開車出了彆墅區, 再也看不見沈複的身影後……
曲筆芯憋在心口的那股氣, 才消散了一半。
她今晚沒有從沈複那邊問出溫家的情況,拿出手機給賀青池撥打了電話同時, 順便把這個男人的聯係方式也拉入黑名單。
此刻賀家,賀青池接到曲筆芯的電話, 安靜聽了她半分鐘。
溫家封鎖了這一切消息,誰也不知道溫樹臣身體狀況如何。
醫生能不能治好他,都是未知數。
賀青池無法自控地的感覺全身都在陣陣疼痛,說哪裡不舒服,她又指不出來,深夜躺在冰冷的床上任由黑夜將她徹底侵吞,淩晨四點醒來過一次,低垂纖長的睫動了動, 意識有些恍惚的緣故,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畫麵。
她被遺忘在心底的那些往事記憶, 好似有了隱約蘇醒的跡象。
回賀家的第一個晚上,賀青池做了很多的夢,片段一些很清晰一些很模糊, 她夢中看見自己被綁住手腳丟在了後備箱,身邊有個影像靜靜的陪著她, 看不清容貌,夢境的畫麵翻轉換了五六個,每次忍不住想害怕的時候,這個影像就會出現擋在自己麵前。
可是這些都無用,夢裡夢外,仿佛化成了尖銳的碎片,讓賀青池實實遭受到了不少折磨,劇痛帶著無儘黑暗也隨之撲麵而來。
醒轉時,窗外的陽光正好。
賀青池躺在床上,一片空蕩蕩沒有溫度。
她睜開眼,愣愣地看著天花板很久,下意識想要轉過身,才發現旁邊枕頭上沒有男人的一絲氣息。
有些習慣,早就已經深入骨髓了。
賀青池接下來在賀家養腿傷的這段時間裡,睡夢中會忍不住的落淚,醒來會下意識想摸索身邊有沒有人,會忍不住去呼吸尋找枕頭上的氣息。
可是都找不到溫樹臣的痕跡了——
這裡是賀家,又怎麼有他的痕跡?
賀爸爸許是怕女兒想不開,這段時間裡讓賀家的幾個小堂妹有空就回家淪落的陪伴賀青池解悶,所有人都避之不提有關溫家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就怕會說錯話惹的賀青池傷心。
在人前,賀青池安安靜靜的養傷,沒有跟個瘋子一樣鬨騰得全家不能安寧。
她一日三餐都聽從家庭醫生的吩咐去吃,夜裡到了九點就把房間的燈光了,賀爸爸每晚都放心不下過來偷偷的看,他隻知道賀青池安靜地躺在被子裡一動不動,卻沒有發現她時常獨自睜著眼睛到天亮。
近一個月裡,跟人溝通正常,飲食也正常,心情起伏不大。
這因為這樣,賀爸爸內心就更加不安了,他私底下找了家庭醫生說:“她當年綁架被接回家,一開始那幾天也是吃好喝好睡好,後來就開始發燒啊不省人事。”
家庭醫生給賀青池的身體健康都檢查了一遍,膝蓋的骨折傷也養的很好,覺得是做父親的多慮了。
即便是再三保證賀青池沒事,賀爸爸還是沒有放下心。
他擔憂的夜不能寐,到最後發福的身體都瘦了兩圈下來。
賀青池的情況,在三天後爆發了出來。
原因無它,是江城那邊派了一個律師團隊和秘書過來,其中沒有宋朝的影子,除了律師團隊裡有兩個她當初簽下結婚協議書的時候見過的男人外,其他的都是陌生麵孔。
時隔一個月,溫樹臣終於派人過來了。
他吩咐律師團隊給賀家送上了一份厚厚的協議書,賀青池已經能坐輪椅下樓,客廳裡,她沒有去看協議書裡的內容,一字都不願意看。
律師團為首穿著黑藍色西服的男人,字語行間清晰有條的轉述給她:“這些資產,都是溫總轉贈給溫太太您的。”
賀青池唇瓣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她沒有接過來,眼睛漆黑看著這些男人:“他想離婚?”
律師團愣了下,旁邊的秘書上前快速說:“溫總的意思是接下來他可能無法照顧太太,所以這些算是……”
補償二字,到底是沒有說出來。
賀青池腦子聽得亂糟糟的,隻記得溫樹臣不是派一整個律師團隊來跟她離婚。
這些資產都是他名下的,金額無法估量,都眼睛不眨給了她。
要與不要,旁邊賀爸爸沉默地尊重女兒的任何決定。
賀青池眼睫毛下垂,掩去了一片情緒後,開口問:“他身體還好嗎?”
秘書沒說話。
氣氛安靜了半響,賀青池不願意往壞的地方想。
可是溫樹臣的情況要是好轉,他為什麼迫不及待地要把資產分給她?
是怕什麼?
賀青池一遍遍的想破腦袋,都得不到解釋。
她坐在輪椅上,像是被抽乾了力氣,連握筆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