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瀛洲(六)(1 / 2)

秦舟笑得喘不過氣來。

沒想到君漸書還有點娛樂精神,想和他搞一場“霸道宮主愛上我”。

秦舟笑著,耳尖泛起了點微紅。

他將君漸書推開,微微偏頭,口上卻扯開了話題:“說到方丈洲……我記得你不是說過,我和你第一次見麵是在方丈洲的十裡亭?怎麼我現在想起來,是在瀛洲撿的你?”

其實在今天之前,他已經有點潛意識,覺得自己和君漸書的初次相見是在瀛洲。

隻是稍微想一想,卻能想起來君漸書說過的十裡亭。

若是那裡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君漸書怎麼會將關於他的東西都埋葬在那裡呢?

“師尊不記得是正常的。”君漸書意猶未儘地收起剛才的“玩笑”,轉而道,“那確實是我和師尊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不過師尊不記得了。”

秦舟抬眼看他:“你那時候可不會記憶消除。”

“對。師尊不要一想什麼就記憶消除。”君漸書勾起一抹苦笑,“你就是忘了而已。在我拜師尊為師的前兩年,家裡帶我去方丈洲玩,我走丟過,是被師尊送回去的。”

秦舟聽的一頭霧水,使勁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和君漸書在哪裡有這麼一遭。

“那時候我是隱藏著身份的,師尊認不出我的身份也正常。”君漸書說著說著歎了口氣,“可誰能想到,再見麵的時候,你連我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呢?”

秦舟實在想不起來他說的那事,但是看君漸書的表情,再質疑恐怕又要惹人傷心。

他隻能乾笑兩聲。

心裡暗罵,自己怎麼能這麼精準踩雷。難不成他是掃雷器變的?

不過這麼一說,他也有點力氣聽關於秦因的事情了。

方才和君漸書說秦過的事情時,他幾乎要用著力氣,阻止胸腔內翻騰的情緒。很氣憤,又很難過。

屬於從前的那份不能理解的複雜情緒,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他身上。

君漸書見他狀態好了些,於是繼續:“三公子性情比師尊還要跳脫,我小時候被他折騰過不少次。”

“他折騰你?”秦舟輕咦一聲。

“還不是因為師尊太受歡迎。”君漸書瞟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幽怨,“不止是他,還有秦過。從一開始見到秦過,我就覺得他對我有敵意。若是真如師尊所說,秦過因為嫉妒而殺了三公子。那我可能是因為幼時和師尊算不上親善,才逃過了一劫。”

秦舟想了想,還真有可能是這樣。

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殺,一個非親非故的小輩又怎麼會下不了手?

秦舟越想越心寒,但還是繼續道:“之前的事情就到這裡吧。”

“還有玄冥他們的事情,師尊不聽?”君漸書輕聲問。

“其實還有你的事情。我現在對你也不是很了解。”秦舟輕歎一聲,仿佛要將鬱積在胸中的憤懣都給吐出來,“不過現在沒力氣聽從前的事情了。”他勉強勾了勾唇道:“我來的那個世界裡,有個人說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舒完這口氣,他將雙手扣起來,拉了一下胳膊,故作輕鬆道:“雖然我現在不能不留,但是一時之間還是不要太難為自己了。等有心情的時候,你當做故事講給我聽,可以嗎?”

“哪有什麼可以不可以。”君漸書盯著他,眼神溫柔如水,“隻要師尊想,我便講給你。”

秦舟心裡一動。

“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怎麼?”

秦舟想了想。君漸書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問題出在他這裡。

他沉吟片刻:“要是以前你這麼說,我會在心裡覺得,你話說的漂亮,真到時候不一定會說實話。”

君漸書打趣道:“原來師尊一直是這麼想我的。”

“是以前那樣想的,”秦舟乾笑兩聲,“我剛才沒懷疑你,才覺得有有點奇怪。君宮主是不是又對我使了什麼奇怪的法術,讓我對你深信不疑?”

他說著說著,眼神一挑看向君漸書。

最近豔骨分明沒有發作,但不知為何,這一眼比之前豔骨快要壓不住時還要勾人。

君漸書喉頭微動,很快又停了下來。

這位蓬萊宮主,覺得再不占點便宜,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不過他很能沉得住氣,沒有急著撒鉤子,而是笑著道:“我可沒敢對師尊動手腳,若是師尊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

“嘿。”秦舟被他氣笑了,“要是讓我知道你還有什麼瞞著我,你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還真有。豔骨便是了。

君漸書仍維持著笑容,應了下來。

他又問:“師尊說不說從前了,就是還有旁的想問?”

聽他這一說,秦舟又來氣了。他肘著椅背,扶著額頭道:“還是秦過。”

還是秦過那個孽障。

他像是對秦過起了應激反應,一想起這人就腦子疼。

君漸書自覺地繞到椅子後麵,雙手控上來,輕輕按著他的太陽穴。

溫暖的溫度貼在額頭上,還有些許靈力滲入,很快消減了秦舟的頭疼。

秦舟的心情好了些,語氣也輕了:“我想知道秦過那兩個孩子是什麼情況。看秦安雨那個樣子,也不像能繼承秦家的樣子。那另一個女孩如何?”

“秦過另一個孩子叫秦安月,比秦安雨穩重。不過……”君漸書想了想,終於道,“就我的感覺,秦過不是很喜歡這個姑娘。倒也不是怎麼苛待她,隻是兩人之間的感覺不對勁,不像平常的父女。不過我和這兩個小輩見得不多,感覺可能有偏差。”

“沒事,”秦舟抓著他的手腕,“操縱”他往自己的頭後麵揉,“你的感覺我還是信得過的。”

君漸書的雙手被他扯到腦後,滿頭的青絲從手指間穿過,麻麻癢癢的讓人難耐。

君漸書一邊按秦舟的想法給他揉著頭,一邊輕聲問:“師尊還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秦舟被他捏的舒舒服服,像個被伺候的妥妥貼貼的老大爺一樣,很是思考了一會兒。

他問:“要不我們聊聊拾柒的事情?他很不對勁,你能看出來吧?”

君漸書本來以為他沒有旁的事了,見狀隻能繼續道:“師尊是想說,拾柒可能對我們沒那麼大的敵意?”

“嗯……”秦舟舒服地打了個哈欠,“他天天給你送魂,又送了我這麼份大禮。就算有敵意,也得好好感謝感謝他。”

君漸書抿唇一笑:“拾柒聽見這話,恐怕要氣得昏過去。他是我的心魔,和我相生相克。我見不得他好,他也見不得我好,這是天道的約束。”

“原來如此。那明天你要是見了他,就輕點打他。”秦舟的聲音裡帶了懶洋洋的笑意,“每次都那麼利落地殺了多不好,朝著臉打幾下,然後放了不就好,他又做不了什麼妖。”

“師尊這話說的……放出去也是被旁的修士殺死。”君漸書笑道,“你真的壞。”

被評價為“真的壞”的秦舟,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反而笑嘻嘻道:“哪能怎麼辦?也不能放,殺了又太殘忍嘛……不過我就說兩句,你彆真這麼做了。”

見秦舟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君漸書剛想應下,就聽見秦舟慵懶的一句:“這麼虐他對你的名聲不好。”

君漸書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和平時的笑意不同,像是淬了甘泉,讓人聽起來極容易受到感染。

感受著君漸書高興的情緒,秦舟也從之前的記憶裡回過神來。他睜開之前半眯著的眼,朝後抓住君漸書的手:“要不要籌劃一下明天的宴席?”

君漸書算是明白了,隻要他不喊停,秦舟就能給他找出來無窮無儘的事情做。

他無奈道:“師尊也不知道歇歇,累壞了怎麼辦?”

“不不不不,”秦舟連連否認,“我不是不知道歇,我隻是想把這些都處理完了,然後可以放心地完。”

在從前的世界裡上學,放長假的時候,他是那種會在前三天瘋狂把作業寫完的人。累一時,舒服一大時,秦舟一直貫徹著這樣的原則。

君漸書卻不甚認同他這樣的想法,他緩緩道:“明天的宴席還早,現在就急著謀劃,說不定會出現些變化,反而弄巧成拙。不如談些旁的。”

秦舟聽著他前兩句,覺得有點道理。

秦舟:“你主要是想談最後的事情吧?”

“瞞不過師尊。不過這事成不成,還得看師尊。”

“如何?”

“之前關於秦因的事情,師尊似乎存在些疑慮?”

他這麼一說,秦舟才想起來那種被他拋之腦後的異樣感覺。

他回想了一下,儘量準確地描述出來:“我從記憶裡出來時,有種感覺。明明秦因早就死了,但是我總覺得,他好像就在我身邊。不能準確地說在哪裡,但是我這兩天肯定見過他。”

君漸書見狀,便知道自己的猜想對了。

秦家的傳承之中,有很多是根據血脈傳承的。若是直係血親,很容易察覺到彼此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就要索取些甜頭了。

君漸書問:“師尊覺得他有可能是什麼人?”

“什麼什麼人,秦因早就死了啊,應該是我的錯覺。”秦舟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他最終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給出了自己的猜想,“最有可能是那個困陣。我昨天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熟悉。而且他對我也很親近。如果能再接觸他一下,我應該能認出他。”

君漸書繼續問:“認出之後呢,師尊想讓他繼續留在秦家嗎?”

“怎麼可能!”秦舟想也不想地拒絕,“要真是秦因,我肯定要帶他走的。昨天那個困陣……你等我想想。”

他抓著君漸書的手腕,下意識微微拉了一把,君漸書就順著他的力道,雙手攬在他的胸前。

秦舟的頭抵著君漸書的胸口,還能感受到他並不劇烈的心跳。

他沉浸在思緒裡,一時沒有發現。

等到發現兩人親密的姿勢時,秦舟趕忙把君漸書的手臂甩開,欲蓋彌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秦舟:“這椅子剛才好像要塌了。”

君漸書裝作不明所以地晃了晃椅子,無辜道:“挺結實的呀。秦過還不至於在這種小事上為難我。”

“哦……那可能是我感覺錯了。”秦舟趕緊把這個話題終結,轉而道,“我想起來了,那個困陣,昨天給我的感覺就不太對勁,不像一個純粹的陣法。不然你們也不會察覺不到它。我昨天還以為是什麼高深的咒印。現在想想,那困陣上早已附著了一些靈魂。其中很可能就有秦因。”

他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語:“聽秋刃說,那個困陣一直跟著秦過。秦過把秦因放在身邊做什麼呢……”

“師尊,”君漸書提醒他,“秦過對你很執著。非常執著。”

秦舟猛地抬頭,正好跟繞到他前麵的君漸書對視:“你是說,秦過想用秦因威脅我……不行,不管是不是這樣,秦因都不能留在他身邊。君漸書,如果他真的是秦因,幫我把他帶去蓬萊可以嗎?”

一向對他溫和的君漸書,這時候卻一臉認真。

秦舟有點緊張地看著他,喉頭動了動。

君漸書淡淡道:“師尊,我對你也很執著。”

“你開什麼玩笑,你又不會拿秦因威脅我。”秦舟感覺口中有些發澀。

君漸書勾起一個苦澀的微笑:“但我為什麼要讓彆人接近師尊呢?”

周圍的溫度仿若陡然下降了,空氣裡仿佛能結出冰碴。

秦舟腦袋中一陣嗡鳴,但他還是強迫自己保持了理智。

把之前的話結合起來理解一下,他便冷靜了下來。

這個話題是君漸書提起的,之前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秦因還在這個世上的可能性。提出之後,卻這樣冷臉對他。

除了另有所謀,秦舟想不出旁的原因。

秦舟也認真地盯著君漸書:“宮主想要什麼?”

君漸書覺得秦舟這種反應不太對。

印象裡師尊現在應該炸毛了才對……君漸書覺得自己可能走錯了一步棋。

不過,應該不至於滿盤皆輸?

君漸書掙紮道:“我想要的,師尊應該知道。”

他認真地看著秦舟,眼裡卻多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君漸書這個樣子,倒真有那麼點“紈絝子弟苦心設計逼良為娼”的意思。

秦舟於是板著臉,冷冷道:“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君漸書看著他的樣子,便知道自己這一步下錯,就是步步錯下去了。

要想懸崖勒馬,還得先壯士斷腕。

他於是將方才的神情收了,隻低聲道:“徒兒隻是想讓師尊抱抱我,就去幫師尊調查的。”

秦舟像是有些驚訝,不太確定道:“你真的這麼想?”

君漸書忍痛點了點頭。

秦舟於是鬆了口氣:“你早說啊。抱歉任任,之前在記憶裡我被秦過嚇得狠了,剛才想岔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將君漸書抱了個滿懷。

君漸書將手臂在他背後環起,感受著秦舟的體溫,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輕微而好聞的味道。

君漸書問:“師尊以為我之前會想讓你做什麼?”

“不就是像以前一樣,讓我親你……簡直強人所難。”秦舟故意嘟嘟囔囔的,像是十分不滿,“親人這種事,若非兩情相悅,怎麼能輕易做?逼出來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他一字一句,都在往君漸書的心口上戳。等他說完,君漸書心裡也憋悶的差不多了,悶悶地應了聲:“哦。”

秦舟還覺得火候不夠,又給他添了一句:“任任你怎麼不太開心的樣子?我說秦過,不是說你啊。強扭的瓜不甜。況且你師尊這麼英明神武,不可能會對一個心思不正的人動心的。”

君漸書悶悶地抱著他,這次連話也不說了。

秦舟裝作恍然大悟:“我剛從記憶裡回來,竟然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忘記了……你之前是不是做過類似的事?不過沒事,隻要任任改了,師尊還是愛你的。任任能做到嗎?”

這下,就算君漸書再為他昏了頭,也回過神來了。

他氣得拿額頭去捶秦舟的肩膀,咬著他的衣襟道:“徒兒……謹記!”

他的話含混不清,但能聽出憤恨的語氣。

秦舟逗他逗的開心,下一刻就被他的行動嚇到了。他大喊道:“你往哪兒咬呢!屬狗的嗎,放開!”

君漸書於是最後在他衣襟上磨了一口,鬆開後道:“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舟:“嗯?”

“師尊口上嫌我,心裡卻不是這麼想。徒兒自然口上答應,身體卻不那麼做。”君漸書微微笑著,唇角揚起細微而真誠的弧度。

秦舟看著他,又想起他剛才被自己騙到時的憋悶反應。

於是笑得前仰後合。

君漸書也知道他在笑什麼,卻沒有什麼辦法阻止他,隻能站在一旁,無奈地等他笑完。

秦舟的笑聲爽朗而具有感染力,君漸書等著等著,竟然被他感染了,自己也在一旁笑道:“師尊這招實在太幼稚了。”

“幼稚你還上當,嗯?”秦舟笑完了,眼睛裡卻還剩著笑意,看著他問,“現在還想讓我親你嗎?”

君漸書將他從下到上地掃視了一遍。雖然這眼神說不出有什麼奇怪,但秦舟總覺得他在暗示著什麼。

不過求生欲還是讓他選擇了裝傻。秦舟趕緊追問:“還想不想了?給個準話。”

君漸書意猶未儘地收回了視線,對著秦舟道:“當然想。”

秦舟於是笑得爽朗:“想就來。不就是親親嗎,你要是臉皮夠厚,不僅能夠在這裡親,我還可以當著彆人的麵親你!”

君漸書若有所思地問:“當著秦過也行?”

這話一出,宣誓主權的意味就太濃烈了。

秦舟無情地抹消他的妄想:“先說好了,我不親嘴。”

“哦……”君漸書陰陽怪氣地拉著調子,表示自己的不滿。

秦舟又道:“不過當著秦過也可以。隻要你不怕我馬甲掉了,親到一半他會殺過來就行。”

他又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接受:“不行。親是可以親,但是氣氛不能毀了啊。你說親一半,旁邊濺了一地的血,你還有心情親下去?”

他質問的順理成章,為自己的慫秦過找了十分充分的理由。

卻沒注意到君漸書看他的眼神漸漸變了。君漸書笑著問:“師尊還想親多少下?”

秦舟:“……”

君漸書步步緊逼,一手扯著他的手腕,將他重新拉到自己懷裡。

而後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直視。

每次和這麼近距離地和君漸書對視,秦舟的腦子都要空白掉一秒。

其實君漸書也一樣。

他在欣賞秦舟的眼睛。

那雙眸子裡麵全是他,像是心裡也裝滿了他一樣。

君漸書比秦舟先反應過來,便笑著道:“師尊想親多久都可以,徒兒就在這裡,可以隨便親。”

“親多久都行……”秦舟今天的反應時間比平常長了很久。

他看著君漸書近在咫尺的臉龐,喉頭竟然滾了滾。

而後像是忽然被提醒了什麼,他的耳尖迅速染上紅色,一把推開君漸書。

“你是流氓嗎!”

君漸書十分坦誠:“或許我是個流氓,但隻對師尊流氓。”

秦舟氣得牙癢癢,卻沒有辦法,隻能恨恨地盯著他,瘋狂尋找有沒有什麼話能反駁他的。

君漸書好整以暇地等他想出來。

秦舟在心裡把君漸書從頭到尾胖揍了一頓,現實中卻想不出一句話來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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