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流風遺澤【二合一】(2 / 2)

他盛怒之下儼然忘了緣由是易賢,更忘記了自己曾說絕口不提那件事,一發不可收拾地衝著薄行澤冷笑冷語。

“所以我得簽你的結婚契約,陪你一周一次,你說要在辦公室裡都得讓你為所欲為!當初是誰說的畢業之後不會有任何聯係,現在全他媽當放屁?”

刹車猛地踩下去,祝川差點一頭撞上擋風玻璃,胸口被安全帶扯的幾乎斷氣,又因為慣性重重砸回座椅。

“你他媽有病……唔!”話音未落便被吻住,身側的人帶著洶湧的怒氣和無儘的歉意,夾雜在一塊幾乎讓人窒息。

薄行澤掐著他的雙手將人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不管這是在哪兒直接就停了車,他不喜歡聽到那些話。

自我貶低一般。

在他的眼裡,無論是周殊易還是祝川,都是絕對驕傲的。

他含著金湯匙出生,性子雖然嬌縱任性但本性赤誠,從來不會欺壓比他弱小的人,張揚跋扈也隻是對他一人。

他不允許任何人貶低他,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什麼富二代隻會玩弄彆人的感情,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心!薄行澤不在乎,明明當年他一走了之,讓祝有思給他一筆錢做分手費,他也沒有辦法減少自己的愛意一絲一毫。

要說卑微,他才是那個最卑微的人。

當年他貧窮至極,學費都是七拚八湊,什麼都給不了他,唯一一次帶他出去吃東西還害得他生病,能得到他的眷顧已然是很幸運了。

他不敢奢望那麼多。

八年後重逢,他用了最卑鄙的手段將他留在身邊,用婚姻和法律困住他,甘冒風險也要抓住最後一點機會。

至於他說的畢業後不會再有聯係,薄行澤醍醐灌頂般一片清明,整個人都愣了。

這段話是當初他說過的!

他們分手的前一周,自那以後祝川就再沒出現過,他從彆人的口中知道他退學、出國,從他生命中消失的乾乾淨淨!

薄行澤愣神的間隙,祝川猛地將他推開,嘴唇被咬破,疼得厲害。

他舔了舔血跡,眼眶發酸發嗆,那些話無論過了多久、無論從誰的口中說出來,對於他來說一樣殺傷力驚人。

不過好在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周殊易了。

薄行澤伸手,蹭了蹭他嘴角再次滲出來的血跡,疼得他眉頭顫了下,下意識轉頭避過去。

清酒味變得具有攻擊性,仿佛這兩個字觸碰到了他的逆鱗,但祝川向來隻管著逆鱗戳的人,任性得很。

薄行澤還沉浸在那些話裡,喉嚨吞咽了好幾遍才勉強能夠張開口,卻又生怕傷到誰似的小心翼翼,“你聽到過,是不是?”

祝川現在也回過味來了,不想提當年的事,“聽到什麼?我累了,走吧。”

“那些話。”

薄行澤不太肯定,當年那些話他是不是都聽過,但當時他在宿舍裡沒有任何人,祝川一貫不會早回學校,不可能知道。

但如果這句話是兩人分開八年的原因,他再難以啟齒也不想這個誤會再讓兩人分開,語氣急切道:“你願意聽我解釋嗎?”

祝川閉著眼睛,“不願意。”

他不想聽到那些他當年隻是迫於無奈與自己逢場作戲,從而才能擺脫他糾纏的話。

是,當年兩人在一起之後,他對薄行澤言聽計從,連易賢都說他被管住了,像個小媳婦一樣薄行澤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乖得不得了。

他不想再受一次羞辱,寧願自欺欺人薄行澤曾經喜歡過他,回應過對等的愛意。

薄行澤胸口發緊,有些呼吸不過來,也不管祝川樂不樂意聽,自顧自地說:“我……家庭條件很不好,我父母常年勞作所以身體很差,攢了很久甚至連家裡的宅地都背著我賣了,才湊了點錢讓我上學。”

“我從小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們剩下的,作業本和鉛筆全靠學校的獎勵。因為成績好所以他們很希望我能成才,就算傾家蕩產也會供我。”

祝川閉著眼睛仿佛沒聽見,但耳朵無法像眼睛一樣閉起來,他放在另一側的手指還是攥緊了。

車裡很安靜,薄行澤的聲音很慢很低,像是馬上要說出什麼沉重的話題來。

“我大哥當時找到了一個女朋友,但是對方要求買房子和車子。我爸媽拿不出錢,大哥心煩便有些怨恨,和家裡吵了一架跑出去喝醉了酒跟人打起來,打傷了一個富二代。”

“他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我在跟你交往。”薄行澤驟然停住,斂下睫毛覆蓋住眼底情緒,像是一瞬間從那個霸道總裁變成了當年的少年。

驕傲不折。

“我爸媽打聽到你們家地位崇高,阿姨也很知名,一定丟不起人。讓我、去跟你家裡要錢,否則就把我們的事情公開,到時候你跟我結了婚,自然……”

薄行澤深吸一口氣,緩和了好一會幾欲再說,但胸口仿佛塞了鉛塊,呼吸落下去的時候一頓一頓,艱難無比。

家人對他來說,是傾儘一切供他學習讓他有今天成就的人,同時也將教給他的一身傲骨折碎,讓他用最齷齪的手段索取錢財。

他一直很尊敬的父母,甚至說出了如果那小少爺不聽話,就哄著他拍幾張裸/照,到時候不怕他們周家不服從這樣的話。

這些話說出來,仿佛抽乾了薄行澤所有的力氣,他不願意讓祝川知道自己有這樣曾經想算計他的人存在。

所以他鮮少提起家人,賺的錢大部分都給了他們頤養天年,自己留下一少部分僅夠生活。

他希望儘力報答父母恩情,可沒想到自己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居然一早就被他聽見了,當時說的那麼決絕,就是希望斷絕他們的念想。

沒想到第一個斷絕的,是他的殊易。

薄行澤說完,見身側的人沒有回應,以為他又睡著了,徒勞的閉上了眼睛,也許他們之間隻能這樣重重誤會地糾纏到老。

他當時說出的那幾句話,可能要用八年、八十年來彌補。

那時候如果祝川很愛他,聽見這樣的話該有多傷心,才能一聲不吭地離開他,直到八年後還聲聲如泣地衝他喊出來。

薄行澤心臟緊縮,似乎能夠感覺到祝川當年那個驕傲的樣子,聽見這些話時的傷心,亮麗雀羽都黯然失色。

他也記得那麼久,是否能當做他也是對自己有所留戀的,隻是當初被傷的太厲害了。

“那些話……並不是我真心,隻是……”薄行澤知道他睡著了,卻還是固執地說:“我不想要你或者你父母的錢,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家有錢,也不希望你會覺得,我是因為錢才跟你在一起。”

那時候他更多的還是傲骨,父母的要求不僅打碎他的驕傲還讓他在祝川麵前低人一等,他不願意為了錢出賣自己和兩人的感情。

他一遍遍地告訴家人,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一定能靠自己的能力讓家裡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他不想要周家的錢,更不可能讓祝川回家要錢給他。

“我都告訴你了。”

薄行澤聲音很低,似乎帶著一絲發顫的歎息。

祝川根本沒睡,靠著副駕另一側的眼角滲出一點水漬,他隻知道薄行澤家裡窮,但不知道窮到那個地步,活得那樣辛苦。

他家裡人還曾經動過那樣的念頭,逼迫他卸下驕傲。

但如果薄行澤跟他提,他一定會給他錢。

從小到大,壓歲錢、零花錢他都不知道有多少,還有些名表、限量鞋、奢侈品堆積如山,錢對他來說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

他知道這個人驕傲,不會因為錢屈服,但沒想到他不屈服的原因是這樣。

他當時也驕傲,沒有衝進去質問,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所以後來他在病床上想見他一麵才那麼難。

薄行澤對不起他,他也一樣對不起薄行澤,一個用合同婚姻困住他,他也是想用這個合同報複回去,相互糾纏互不放過。

他不是好東西,薄行澤也不是,充其量是兩個互相折磨的爛人罷了,不,薄行澤還是優秀的,爛的隻有他自己。

“叩叩!”

薄行澤回過頭,兩位臉色鐵青的交警站在車窗旁邊,衝車裡冷冷地行了個禮,然後嚴肅張口,“下來!”

薄行澤回頭看了眼“睡著”的祝川,拉開車門下去。

交警:“你說你們,啊!家裡地方太小不夠你們玩兒是吧!跑到大馬路上來找刺激!這裡是能隨便停車的嗎?交通標誌看不懂?禁停!駕照怎麼考的!”

薄行澤不語,老實挨訓。

交警看他態度良好,但這行車安全是不容忽視的,於是語重心長道:“開車不僅是一個人的事情,還要路上的行人和你的乘客!你得對自己和他們負責,萬一出點什麼事後悔就晚了!”

薄行澤說:“是。”

交警探頭往車裡看了眼,“睡著了?”

薄行澤怕他們要把祝川拉出來訓,忙道:“睡著了,您有話跟我說。”

“我瞧你這打扮語氣也是個精英人士了,工作壓力太大了出來找刺激?看你們親半天了,親完了還不走,等著再來點大的?”

薄行澤臉色不太好看,交警訓也訓夠了,開了罰單又仔細交代,“以後千萬不要違反了啊!一定要嚴格遵守交通規範!愛護生命!生命隻有一次後悔就晚了!行了,快走吧。”

薄行澤上了車,扣好安全帶重新啟動車,祝川還沒醒,他長長舒了口氣不再說了。

一路寧靜,薄行澤將車停到地下車庫打算坐一會,結果身側的人忽然說話了,“不下車,真想在車裡找刺激?”

薄行澤嚇了一跳,“你……醒著?”

“嗯。”祝川動動身子,蹙眉說了聲:“蜷得厲害睡不著。”

“那我剛才說的,你都聽見了嗎?”薄行澤再次緊張起來,掌心幾乎瞬間蒙上一層細汗,比剛才解釋的時候還要緊張。

“聽見了。”

偏偏祝川就會吊著他的心玩兒,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麼答案可偏不說,非等到他受不了了才開口,“你看不上我的錢唄,覺得用我的錢侮辱你了。”

“不是這個意思!”薄行澤想去碰他又不敢,在伸出去的一刻倏地收回手,眸光急切到幾乎紅了,“我……我愛你!”

嚴弦說,下次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就說我愛你。

“……”衝口而出薄行澤也愣了,祝川也猛地睜開眼,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傻眼了,這是哪一出??

薄行澤麵上尷尬,“不是。”

祝川勾著眼角“哦”了一聲,狀似歎氣又像是譏誚,“哦,不是愛我。”

“不是!愛的。”薄行澤生怕他誤會,因為天生的內斂冷默的性子讓他很難說出這樣的話,這些年又沒有另一個人總逼著他說喜歡,他更是生疏。

“一會是,一會不是,那到底是不是?”

他咬著牙,低聲說:“我愛你的,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愛你。這八年,哪怕夢境裡,我都沒有一刻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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