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是狗好吧!”枕河說道:“大不了造反啊!”
蘇夢枕看著她。
——這個女子。此時沒有什麼美人的形象,她神色有些凶狠,握緊了拳頭,眼睛憤怒得像在噴火。
她身上彌漫著一種濃烈的情感,這種情感叫悲。
大悲。
大怒。
大哀。
她為什麼這樣?——蘇夢枕不明白,也沒猜到。
但他心裡的一樁秘事卻被挑起。
白愁飛曾向王小石說天泉山,和山泉下的鎮海塔的傳說。
據說塔上刻著十四個字——“天泉山下一泉眼,塔露原身天下反”。
白愁飛問他為什麼把金風細雨樓建在這裡。
他沒有回答。
但等於回答了。
造反。
他有心造反。
這也是為什麼他與神侯府始終有一層隔膜。無論神侯府如何行經天緯地之事,無論他有多欣賞盛捕頭,他與神侯府始終走得不太近。
佩服,但不讚成。
這就是他的答案,他心裡的答案。
他不是不知道蔡京的背後就是趙佶,不是不知道□□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所以重文輕武,不是不知道打輸了怕遼金打贏了怕將軍就是大宋皇帝的尿性,他隻是還做不到一些事情。
譬如悄無聲息地殺了皇帝而且局勢可以向好發展。
皇帝身邊有米蒼穹、舒無戲、一爺和黑光上人,還有諸葛正我。
即使是方歌吟,也無法在這幾人的圍攻下刺殺成功。
如果一定要殺,那一定會動用很多的人力物力,但人一多,就容易泄密——事機不密。
牽一發動全身。
但現在形勢變了。
蘇夢枕看著枕河的麵容——唇珠正,鼻三分處,眼挑,兩點淚痣——紫微宮——殺機!
他緩緩地摩挲袖子裡的刀。
刀已隨他多年。
這是一把很美的刀。
刀法也是淒豔,孤涼,驚雨疾風,透骨寒。
他有刀在手裡,即使知道他使不出來,也令人害怕。
老虎沒了牙,也一樣是能拍死雞的。
雷純沒有拿走他的刀,除了要放鬆他的警惕、顯示她的誠意,也知道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殺了白愁飛,因此——即使雷純不懂武功也根本不必收走他的刀,也不必防著他現在就死——他還沒有為兄弟報仇,他不會死的。
如果到了要他去殺白愁飛的那天,雷純一定會收走他的刀,限製他的功力,讓他不能自儘。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這句話實在是很有道理。
蘇夢枕在思考。
他有幾根發絲散亂下來,那是雷純唱歌時他發作而散亂的,那時滿身的冷汗,身體已經沒有了知覺,到現在居然緩過一點暖來。
他緩緩指出一個殘忍的事實:“天下第七都能傷你。”
枕河指著自己劃了幾道口子的小腿道:“因為我踢碎了船舷,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但這不代表他看到了我。”
她說道:“我武功沒那麼好。但唯一的優勢就是彆人看不到我。我能悄無聲息地殺了皇帝,隻需要放出一隻蟲子。或是在他睡著的時候輕輕給他一針。”
枕河說:“我可以殺他,但殺皇帝最多隻能解決蔡京,聽說皇帝經常招蔡京玩樂,我可以在蔡京的麵前殺,也可以在他的府邸上殺。但其他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這些其他的問題,她相信蘇夢枕看得到,猜得到。
吏治敗壞、武德不修、內憂外患、強敵環伺。
亂,可能會亂。但不會亂很久。
可能可以消解那一場大難。
她決定要試一試。
蘇夢枕依然在思考。
他在算這件事情的把握。
他一向認為,事情如果有六分把握,那就可以乾了。
而現在的把握,有六分嗎?
他眼裡的火更冷了,冷得像連片的沼澤。
這個機會隻有一次,一次就要一擊必殺!
這無疑是很好的一次機會。
於是他暫時,暫時還不能死。
他得收回金風細雨樓,找回他的大總管楊無邪,還要做很多很多的準備。
他很快下定決心,說:“乾了。”
枕河肅容道:“你想好了?”
“我的話不用說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