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種緣分(1 / 2)

唐時太宗李世民曾夢中被李建成、李元吉索命,難以入睡,他手下二將秦叔寶與尉遲敬德便自請守夜,果然太宗不再夢魘。他憐二將年高辛苦,令畫師繪了二人的戎裝貼與門上,此後民間也便漸漸貼“門神”,以祛邪祟。

不知是否因蘇夢枕身上血氣殺氣濃烈,一如唐時二將,這一夜起,枕河的確不再做屠/城殺戮的噩夢,隻是她的夢卻格外旖旎、濃情而不可描述,導致一想到自己夢中與蘇夢枕做的那些事情,就無法再直視他。

蘇夢枕似乎沒有受什麼影響,他不因與心上人同床共枕而改變魔鬼作息,除了深沉甜蜜的親吻,甚至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隻有極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蘇公子近期的心情極好,在瘋狂的996中甚至帶著一絲和顏悅色的微笑,他們暗中打賭原因,十個有九個說是因為消滅了清兵,隻有一個小眾的聲音說有美相伴,立即被眾人斥責為膚淺,公子英雄蓋世,怎會因女人而稍改本色。

他們不知道一句話,真理永遠站在少數人這一邊。蘇夢枕在愛情方麵其實最好捉摸,直男得不能再直男。他在找到枕河的那一天就給穆人清去信說明,並寫下了婚書。隻是穆人清行蹤比較飄忽,一直未能顯示已讀已回複,讓他有些扼腕。

他在射雕的副本中,已對枕河表明過求娶的心意,但她猶豫不決,於是他也未做過多勉強。隻是如今她對他滿腹依戀,如幼鳥般俯在他羽翼之下,癡纏遠過以往,每日都在挑戰蘇公子的清心寡欲。他問過她的意思,枕河臉色紅如滴血,腦袋緊緊埋入他的懷中,極小聲極小聲地說了句:“我願意。”有她這一句話,今生若不娶她,都枉他“雷厲風行、說到做到”的超強執行力。

蘇夢枕也曾默默地複盤一起走來的這些路程,一開始喜愛她的聰慧、靈動,欣賞她的巧思,心動於她結合了脆弱與堅強的矛盾性格,之後是胸懷天下的格局,無一不與自己心心相印,以至於無法自拔。

而到了她回歸有些懵懂青澀的少女時期,她忘了那些驚豔的醫術武功,忘了曾經恢宏的偉業,由他一點點把從她那裡學來的理念再反教給她的時候,他也不曾稍減對她的愛意。

他曾與她逛過市集,那時她還不為人所見,隻能獨自好奇地打量著一切。汴京極度繁華,一條街揮袖如雲。眾人都不知道為何蘇樓主會在不是打架的情況下撥冗到這樣市井的地方,儘管在各處都有金風細雨樓的人,大家也依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看著叱吒風雲的樓主掏錢買了一個做工精巧、但並不值錢的小孩子玩的風車,紛紛猜測樓主此舉的用意。

其實他沒有什麼用意,不過是枕河說她看過一部“戲”,裡麵的女孩子拿著一個奶奶留下的風車,她一直記得,看到有賣的就想買一個。於是蘇夢枕買下風車,給她插在一個水盂裡放在床頭,時不時呼呼地吹著玩。

後來到了南宋,也陪她逛過幾次,買吃的多一點,也買過風車,還買過一個圓乎乎的虎頭娃娃。她不會做針線,不會繡花,衣服絲絛都買現成的,或是等人家做給她。她非常喜歡吃冰,但嫌棄儲的冰都是江湖水,隻吃用硝製的,如果實在沒有,那就拿井水湃過的瓜果也可以。說養得精細也精細,說能吃苦也很能吃苦。

當他前不久再帶她逛街市的時候,她初下華山,其實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大多時候隻看不買,但依然樂嗬嗬地買了一個竹子做的風車,問價的時候,店家驚於她的美貌,把十文說成了一文,熟知物價的蘇夢枕默默放下二十文錢,也挑了一個。後來她離開的時候,把風車送給了客店裡打雜的大娘,讓大娘拿回去給家裡的孩子玩兒。

蘇夢枕想,風雲如何變化,世事如何遷躍,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比如她這種刻在骨子裡的溫柔習性。

蘇夢枕的記性很好,對她的一舉一動都記得清清楚楚,他曾想,如果他以後也發生了記憶全失的事情,會不會忘了她?他遇事總會多想一點,於是他刻意在很遠的地方向她張望,發現無論其中隔了多少屏障,隻要她一動,他都能準確無誤地辨認,他想,如今即使她再怎麼易容,他也不會認不出她了。

他的中年落魄、年少成長與盛年光輝都與她經曆,如她的少女幼態與成熟嫵媚的風情都由他一一見識,他得出一個自然又駭人的結論,無論她年歲幾何,無論她記不記得自己,無論她成為什麼樣子,即使她有一日年老癡呆不講道理,他還是愛她,不會改變。

蘇夢枕學富五車,雖不信神佛,但對其中理論多有涉獵,他認為,與枕河的因緣必起於一種未知的宿命,引導他們產生了聯係。這種因果應與世道離亂極為相關,使他們始終在亂世中沉浮,通過改變“既定”的命運來了結多艱的民生,一步一步走向盛世太平。

不然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麼枕河隻有在醫人或是醫世之後才能夢見家人,而自己竟一直隨她一次次上演重整山河、驅除韃虜的劇本。他推斷,如果不是關七的意外,可能靖康之恥也未必會有,嶽飛更不會含冤而死。

理清了思路後,蘇夢枕看得更遠,僅僅把崇禎趕下來是不夠的,把後金攆回白山黑水也未必能解決問題,隻是他囿於時代所限,有一些思路未能勘破。但有一點非常明確,即帝製必須廢,他不會當皇帝,也不會再容一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