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成婚禮雖然不像凡間有太多束縛折磨的講究,但也有必要的幾項規矩在。
比如成婚禮前三天雙方不能見麵。
花錦來帶蘇昀走的時候, 兩人就像經曆了一場永不見麵的生死離彆般。
花錦坐在主殿喝茶等待蘇昀, 房間裡陸鉞則緊緊地摟著蘇昀的腰不放手。
“小昀,天庭根本沒有這種講究吉利的說法, 人間才有,為什麼要分開三天?”
蘇昀被‘返老還童’的幼稚陸司長吵了一宿,太陽穴脹痛。
“阿鉞,就幾天時間, 你跑趟妖界給陸不歸送喜帖就過去了……”
蘇昀無奈地簡單收拾好遲早的東西, 從房間裡出來,陸鉞緊隨其後。
還在品茶的花錦回頭一瞥,看見陸司長和小兒子還黏在一起, 又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地鎮定回過頭去。
隻是手裡的茶有些許濺出來。
旺財和狗蛋站在貓爬架上, 前爪攏在一起, 毛絨絨的尾巴圈在肉爪前, 琉璃般澄澈的眼瞅著兩位拉拉扯扯的爸爸。
陸鉞吻著蘇昀的額頭,低聲問道。
“小昀,你不要我, 連貓也不要了嗎?”
蘇昀一聽有道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打量了下司長和貓, 托著下巴思考了半晌, 順便把旺財和狗蛋抱回了家。
隻留下陸司長一人淒冷地呆在大殿裡。
陸鉞望著蘇昀遠去的身影, “……”
他怎麼總有一種小昀要逃婚的危機感?
*
婚禮前就已經是一篇手忙腳亂的混亂場景了。
沒有哪位小仙敢不識相地打擾陸鉞, 於是所有的人都一窩蜂地湧向蘇昀這裡,嘴上賀喜的話語大概能夠重新編成一本《婚禮祝福話語大全》。
還有各種瑣碎的事情,例如客人就坐的順序問題,準備什麼菜色以及上菜問題。
試穿好喜服,向所有親人同僚發完喜帖,再應付著各路賀喜的恭維,蘇昀被折騰得半條命都快沒了。
他奄奄一息地癱倒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牆壁上掛著‘先賺他一個億靈石’的目標標語,喃喃道。
“我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年紀輕輕地就要把自己嫁出去……”
床頭櫃上擺著一盆陸鉞送他的含羞草。
蘇昀說這句話的時候,含羞草忽然輕輕地抖動了下葉子,葉子的朝向扭轉了一個角度,正好麵對蘇昀。
蘇昀將頭縮進柔軟的枕頭上。
“不結了,這婚不結了…好累……”
含羞草成了精般,抖動得更加劇烈了些,連帶著花盆都在微顫。
蘇昀頭痛到失了智,驀地從枕頭底下伸出小腦袋,自言自語道。
“…現在退婚應該還來得及吧?”
含羞草顫動的葉梢忽然僵硬地停滯住了。
蘇昀注意到旁邊的含羞草仿佛獨自經曆了一場地震,從葉梢到根部,帶動著小花盆都在劇烈搖晃著。
他坐直了小身板,微眯起眼凝視著那盆不尋常的含羞草。
一被蘇昀的目光注視,受到驚嚇的含羞草就立刻恢複了正常狀態,鎮定地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蘇昀嘗試著問道。
“陸鉞?”
含羞草的葉子搖曳的幅度小了些,幾近靜止不動。
蘇昀捧起含羞草,指尖緩慢地摩挲過敏感的葉梢,兩片葉子才遲鈍地閉合起來
隨後他出其不意地拎起片葉子往上一揪——
“陸鉞,說話。”
含羞草像被揪住耳朵般,往上一歪,頑強地不吭聲。
蘇昀快被氣笑了,將含羞草放回床頭櫃上,故意自言自語道。
“還好現在沒結婚……”
刹那間,流光自上而下環繞著含羞草,璀璨光芒流轉間,陸鉞的身影顯現出來。
陸鉞很是無辜地站在床邊,試圖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小昀,我就是擔心你會有危險。”
蘇昀盤腿坐在床上,托著腮,上下打量著陸鉞。
好像瘦了些。
有點心疼。
他麵上神色卻不顯,問道。
“偷聽幾天了?”
“…半天。”
蘇昀點點頭,“自己說說該怎麼罰。”
陸鉞立刻從儲物袋裡掏出顆布滿尖刺的大榴蓮來。
蘇昀搖頭。
陸鉞動作自然地伸出了手掌心,遞到蘇昀的麵前。
蘇昀又搖了搖頭。
陸鉞沉痛地思考半晌,掏出了布滿鐵刺的搓衣板。
蘇昀盯著上麵冒著冷光的銳刺,“……”
這算是上刑了吧?
蘇昀命令道,“低下頭。”
陸鉞俯身低頭,兩人距離極近,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脖頸間,就像有根小羽毛在撓著般。
雖然和陸司長親吻過多次,蘇昀的臉還是不可抑製地燒了起來。
“閉上眼睛。”
他又補充道,“不準隨意睜開。”
陸鉞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蘇昀捧著陸鉞的臉,從額頭親吻到鼻翼,最後才到嘴唇。
在唇瓣處停留片刻,像小奶貓亮出毫無威脅的肉爪般,蘇昀微微用力地咬上陸鉞的嘴唇。
他加重了千分之一的力度,含糊不清地說道。
“這就是懲罰。”
陸鉞眸色深了些,反咬上蘇昀柔軟的唇,他聲音沙啞。
“…小昀,那你以後多罰我幾次好嗎?”
……
兩個小時後,蘇昀整理好衣衫,麵紅耳赤地從房裡走出,想吹吹風冷靜下來。
隻留陸司長一個人在房間裡跪著被磨平了刺的搓衣板。
花錦有急事想找蘇昀,在蘇昀的房間門口喊了數聲,卻沒有人答話。
推開房門,迎麵看到的就是低頭跪搓衣板認錯的陸司長。
雙目相對間,氣氛是死寂的尷尬。
就像倒放了一遍鏡頭般,花錦冷靜地將邁出的腳收回來,合上門,轉身扭頭,不發表任何感言地離開了。
似乎撞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場麵。
現在的夫夫真是太會玩了。
*
婚禮前夕,陸不歸也及時地趕回了天庭,帶著他新收的小徒弟——那個在比武場救下的小男孩。
兄弟倆在主殿裡麵對麵坐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莫名的對峙廝殺味。
小男孩站在陸不歸身側,麵無表情,小手拘束地垂在身側,後背緊繃著。
活脫脫一個縮小版本的陸鉞。
陸不歸優雅地翹著腿,右手舉著茶盞,慢悠悠地品著。
他轉頭對旁邊的小男孩說道。
“小淵,你看到對麵那個冷著臉的老爺爺了嗎?”
陸鉞正用瓷蓋拂去茶麵上的白沫,聽後動作微微一頓。
小男孩遲疑地望向容貌年輕的陸鉞,正在經曆變聲期的少年音有點沙啞。
“師傅,你是說陸司長嗎?”
陸不歸‘慈愛’地摸摸小男孩的頭。
“對,就是那個老爺爺,隻要你打敗了他,你就算出師了。”
瞬間,暴風猛地從地底鑽出來,憑空化成一柄鋒銳風劍的模樣,兀然刺向陸不歸。
陸不歸巍然不動,背後所.插的長劍嗡嗡作響,從劍鞘中飛離而出,硬生生地擋住鋒銳風劍。
然而長劍終究抵不住攻勢強烈的風劍,被逼得一步步向後退去。
陸鉞手往上一揚,打散風劍,啜飲了口茶,淡淡地回擊道。
“你師傅至今沒有打敗過我。”
陸不歸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所以師傅將希望全部都押在你身上了。”
小男孩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頭。
陸鉞懶得搭理陸不歸,轉身走回房間。
“明天要早起,不要睡過頭了。”
陸不歸突然說道。
“哥,娘一定會很欣慰的。”
陸鉞頓住了腳步。
他接著慢慢說道。
“畢竟你沒有孤獨終老。”
陸鉞回頭瞥了眼還在品著茶的陸不歸。
“娘當時早就對我不抱希望了,反倒是你……”
“…她曾親口跟我說過希望你能給他抱回來七個大胖孫子。”
陸不歸手一抖,瓷杯沒有拿穩,掉落在地上,應聲而碎。
他一口茶沒有咽進去,嗆得咳嗽起來,小男孩連忙幫他拍起背來。
在茶盞落地破碎的清脆聲中,陸鉞繼續往房間走去。
“為了娘的遺願,記得勤奮耕耘,還有,瓷杯一千靈石一盞,記得賠。”
*
緊鑼密鼓地籌辦了一個多月,蘇昀都快先婚禮一步被累死時,婚禮終於要舉辦了。
蘇昀緊張到失眠了整整一宿。
床頭那盆陸鉞變成的‘含羞草’因為不能見麵的規定,被強行驅離出境,無法陪他聊天去緩解他的緊張情緒。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大約兩個時辰,天還未亮,仙雞還未對著太陽嗷嗷嗷打鳴時,蘇昀頂著兩隻碩大的黑眼圈,就被花錦從床上拎了起來。
有些人,雖然身體離開了床,但是靈魂還和床板黏黏糊糊不分離。
蘇昀眼睛困倦地眯成一條縫,像隻貓兒般閉著眼換好繁複的喜服,又被花錦好好收拾了一番。
蓋住黑眼圈,嘴唇上也塗了層類似胭脂的染色物品,頭頂上還倒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固定發型。
然而頭頂上的呆毛卻無論如何都神采奕奕地挺立著,完全按壓不下去。
隨便披塊綢布上去,都會倔強地鼓起一個小包來。
花錦盯了許久那塊像頭頂腫了一塊的鼓包:“……”
終於,她開始將目光轉移到蘇昀的穿著上,徹底放棄了那根呆毛。
從沒有一絲微光折騰到天大亮,迎接蘇昀的婚駕龍車已守候在外麵。
小龍同樣大清早地就被陸司長從龍窩中炸出來,此刻在蘇昀家外麵打哈欠似地噴著小火團。
身上被綁著流光溢彩的裝飾用紅繩,拉著身後華貴的車架,歇在雲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