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魏淵仿佛在短短幾天內消瘦了一圈,沉寂的眼眸裡多了些紅血絲, 下巴的胡渣刺棱棱地紮手。
深黑的簡樸寬袍鬆垮地披在他身上, 更顯出他的憔悴來。
陸不歸回頭看見魏淵的頹唐模樣, 心中怔然片刻, 愧疚與心疼隨之鋪天蓋地的席卷心頭。
他半是羞愧半是生氣, 手撫上魏淵的麵龐,指腹沿著眉骨滑落到柔軟的唇瓣。
“魏淵,我隻是離開幾天, 你怎麼把自己糟蹋成這副模樣?”
當著眾仙的麵, 魏淵隻是失態地緊緊擁抱了下陸不歸, 就立刻後退一步, 鬆開了陸不歸, 但手還牢牢地攥著陸不歸的胳膊, 像是害怕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人兒又要逃走般。
他垂著眼,身體微顫, 氣息起伏劇烈,害怕拽著的人會像指間沙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師父,我們先回妖界。”
何意尷尬地杵在原地, 麵前摟摟抱抱的兩人像個□□般, 視線隻要稍稍觸碰到,就會砰的一聲炸開來。
真想原地消失。
陸不歸這才注意到魏淵手上用白布嚴嚴實實地一層層包紮著,裡頭的血跡因為肌肉緊繃著而慢慢滲出來。
他立刻反抓住魏淵的手腕, 眉頭皺緊, 眼眸驟然陰沉下來。
“誰傷的你?怎麼回事?”
在傷口破裂的劇烈痛苦中, 魏淵舔到的卻是陸不歸關心他的那分誘人甜蜜,所有苦楚都被拋到腦後。
攥著陸不歸胳膊的手放鬆了些,魏淵深深地望著陸不歸的焦灼心急模樣,用指腹撫平他緊皺著的眉頭。
他低聲道,“師父,徒兒闖禍了。”
話雖是這樣說,但魏淵眼裡倒坦坦蕩蕩的,沒有絲毫悔意。
陸不歸抬手,指節微屈,食指抵著大拇指的指腹,做出就要彈魏淵腦門的架勢。
就像小時候闖禍時不痛不癢地懲罰魏淵般。
“你從小到大闖的禍還算少嗎?直接說吧。”
魏淵喉結微動,鼻間噴出的氣息粗重,那截白玉般的指頭輕輕地點在他額頭上時,他幾乎快要克製不住內心深處蠢蠢欲動快要噴湧而出的**。
他撩起前擺,砰地一聲跪下來,沉聲道。
“我前日不小心傷了趙躍,請師父責罰。”
陸不歸眉頭重重一跳,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隻得勉強擺出師父的尊嚴來。
“說罷,是怎麼個不小心法?”
“前日,趙躍並不知道師父出門辦事的事情……”
魏淵停頓片刻,眼眸裡若隱若現地藏著幾分委屈與幽怨。
陸不歸掩飾性地咳嗽一聲,心虛地將視線轉移到彆處去。
完事後直接跑路,的確是對不起狼崽子。
“…他突然說要請見師父,還心懷不軌地自帶了壺仙酒,徒兒一聞那仙酒飄逸出來的味道,就知道裡頭摻了些會讓師父受控於人的肮臟藥物來。”
陸不歸眼睛眯成條縫,冷笑一聲。
那肮臟藥物一聽就知道是春.藥,這趙躍當真是吞了豹子膽,居然還想對他用強?
“徒兒對那股味道過敏,稍微一聞就會陷入暴躁狀態中,所以徒兒在完全無法控製自己身體的情況下,不小心出手傷了趙躍,實在是該千刀萬剮,請師父重罰徒兒!”
說著,魏淵就利落地磕了個響頭,磕得陸不歸心尖都像被緊揪著般發疼。
幸好當時他不在場,如果是他親自出手,趙躍就算能保得住命,也保不住那條作惡的命根子。
管不住就切掉了事。
他陸不歸瘋起來,是六親不認的。
除了魏淵。
陸不歸將魏淵拽起來,“你沒做錯,起來。”
感受到魏淵明顯輕了許多的體重,陸不歸愈發心疼,心底想著回去妖界後一定要親手給魏淵做十全大補湯。
魏淵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認錯的話語聲又低了一度。
“其實徒兒還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師父那天走後,徒兒喝酒喝得失去了理智,酩酊大醉一場,然後……”
陸不歸心底突然浮起分不詳的預感。
“…然後就開始發起酒瘋來,徒兒站在大殿的屋頂上,遲遲不肯下來,還當著趕來勸徒兒的眾人麵前,立下了不可違背的重誓。”
陸不歸瞪著他,眉頭已經快要擰成根麻花。
“…什麼重誓?”
魏淵抬頭,或許是因為知道了陸不歸也喜歡他的事情,眼眸裡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滿滿地寫著‘心滿意足’。
狼崽子小心地藏好尖牙利爪,拚命地甩著僵硬的狼尾巴,隻想儘量逗主人開心。
“徒兒當時對著明月發誓,我對師父的一顆赤誠真心,天地可鑒,縱是我魂魄俱滅也絕對不會改變。”
手驀地握緊成拳,陸不歸怔怔地望著魏淵,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喉嚨裡像被千言萬語堵塞住了般,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上千句情話撿出一句最為珍重的等價還給魏淵。
在認清自己的心意前,陸不歸並沒有將虛假的成婚禮放在心上,所有瑣碎事情都是魏淵一個人在忙,以至於給大家造成了‘他根本不喜歡魏淵,一切都是因為婚約所迫’的假象。
大家也不知道是該同情陸不歸被逼婚,還是該恭喜魏淵得償所願,總之對兩人結婚這件事情並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