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四道輕咳一聲，無奈地從兜裡掏出了一疊鈔票數了起來，“您說個數吧，要多少錢？”
徐老頭毫不客氣地抽走了一張“老人頭”，板著臉去月台掃地了。如果李二柱看到這幕估計會目瞪口呆的，郝四道不惦記著坑彆人就不錯了，竟然還有風水輪流轉的一天！
……
徐老頭提著一串鑰匙，嘩啦啦地發響，給外來的人開了鐵柵門。這是徐老頭平時用來休息的屋子。進了門穿過這間屋子，就可以通到鐵路裡麵。
他淡淡的目光掃了眼來人，兩個年輕女人和一個中年女人，板起臉說：“來到這裡就少給我惹事。”
“否則彆怪我大掃帚把你們攆走！”
郝四道領著孫淼淼和劉迎珍和丈母娘從鐵門進入，引她們進了月台。月台在火車站裡麵，隻有買了車票的乘客，上下火車車時才能經過這裡，平時火車經停時候，孫淼淼可以給過往旅客賣豬腳飯，比外邊更安全。
這裡偶有擺賣食物的商販，也大多是交了錢給徐老頭放進來的，不過不多。
郝四道說：“以後你們就在月台賣豬腳飯。”
孫淼淼不知道郝四道是如何搞定這件事的，心裡很感激他。
八十年代風氣很淳樸，但社會影響惡劣的案件也不少。郝四道把她們安排到這裡，省去了很多麻煩。月台旁邊有值班的鐵路同誌、警察，列車上有乘務員，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治安比外麵好多了。
孫淼淼繼續吆喝，“好吃的豬腳飯，正宗的隆□□腳飯，一塊一碗、一塊一碗。”
大清早豬腳飯確實沒有麵包、豆漿油條吸引人，麵包和豆漿一共三毛，比吃豬腳飯便宜多了。一趟列車駛過，孫淼淼沒賣得出幾份豬腳飯。豬腳飯要趁熱吃，涼了就會變得腥臊。
孫淼淼想出了一個法子，“一個車廂訂十份，每份可以優惠一毛錢。”
彆小看這一毛錢，這樣一來大家都是毛為單位，差距就縮小了。這就像後世的促銷手段，商家能寫9.9的絕不會寫10，標99塊跟標100塊會讓消費者產生截然不同的體會。再者一份豬腳飯比兩份豆漿油條還管飽，還能實實在在地吃到肉，買一份豬腳飯早午飯都解決了。
綠皮火車的窗口伸出好多雙招呼的手，雞蛋麵包豆漿油條，哪裡比得上這活色生香的豬腳飯？
一張張臉從火車窗上探下來，“靚女，給我們十份！”
“八毛成不成，我們可以少要點肉。”
劉迎珍切肉跟打仗似的，好在劉爸帶她治過了腦子，否則那麼著急肯定要切壞手。孫淼淼十份十份地裝飯，忙得腳不沾地。賣完了這節車廂，她們又給下一節車廂送飯。
三趟列車駛過，一個上午眨眼過去，賣到後麵豬腳涼掉了，五六毛錢一份豬腳飯孫淼淼也賣了。
綠皮火車轟隆隆地呼嘯而走，桶裡的豬腳飯全部賣光了，四個人忙了一上午，從原來的忐忑、不安，到賣光豬腳的滿足、欣慰，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桶裡還剩下一點飯。
趙巧蓮裝了四碗飯，往裡頭澆了美味的鹵汁，甜滋滋地吃起了鹵汁澆飯。雖然吃不到肉，米粒卻浸著濃濃的鹵汁，滿嘴都是肉香味。
趙巧蓮沒數過錢，但是豬腳飯都賣光了，今天肯定虧不了……她吃著飯的時候嘴巴笑得都合不攏嘴，米粒從嘴側漏了出來。
吃完飯他們手腳麻利地收拾好剩下的空桶、搪瓷碗，趙巧蓮悄悄地在角落裡數錢，數著數著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明亮的眼睛裡透過震驚。
她捏著錢的手忍不住顫抖。“淼淼，有這麼多錢，你來捏捏我，要是痛就是真的。”
趙巧蓮數出了九十塊五毛錢，除買豬肘的成本50塊、香料3塊、雞鴨魚棒骨10塊，素菜1塊，油鹽醬醋五毛，他們今天一共掙了二十五塊。即便劉迎珍要分去三分之一的利潤，他們母女倆還有十七塊五毛的賺頭。
趙巧蓮數完錢腦子就暈乎乎的，很久都沒反應過來。以前她要辛辛苦苦地到處扒拉活乾，做一個月都掙不到這麼多錢，現在一天就賺到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孫淼淼頰邊的兩粒酒窩更深了，笑了笑。
其實不多，兩個人一天掙不到十塊，要攢半個月他們才買得起一輛自行車。現在他們用的單車一輛是郝四道借的，一輛是劉大爺自己上班用的。郝四道最近在做生意自己也要用車，劉大爺每天要到國營飯店上班，總不能要他每天走到縣裡。
他們不可能一直把單車借給自己用。如果每天要坐大巴車到火車站，一個人來回要花掉起碼三塊的路費，很不劃算。她的趕緊掙出一輛單車錢來。
孫淼淼把工錢付給劉迎珍，一共七塊五。“迎珍，這錢我放在你的背包裡，你回到家才能打開給你爸媽看，不管誰問你要錢，你都不能給他。這筆錢你要攢下來，給自己買輛自行車。”
劉迎珍點點頭，高興地捏著自己的手，“攢錢好、攢錢！好、好多，我阿爸，阿爸、一個月……三十六塊工錢。”
孫淼淼有些哭笑不得，誰說劉迎珍是傻姑娘，這不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嗎？誰要是敢糊弄她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剩下的錢孫淼淼交給了趙巧蓮，讓她存著留著以後買豬蹄。
相比起其他人的高興，郝四道反而很淡定。他樂嗬嗬地把空的桶和碗收好，心裡琢磨著卻是老婆和嶽母一天能掙十幾塊錢，比他還厲害。
他再不努力，就要淪落到吃老婆軟飯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