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二更)(2 / 2)

李懷瑾這話說完,便握著手中的酒盞一飲而儘,等到那酒香四溢開來,他才又朝李懷信看去…酒盞被他握在手中把玩著,而他的麵容也逐漸恢複了舊日的神色,卻是又過了一會,他才開口問道:“陝西那處如何?”

李懷信聽他說及此事,麵上的神色也開始變得端肅起來…他把酒盞置於案上,口中是道:“你猜得沒錯,袁懷早已私下投靠了太子。”

“陝西的兵力在我大梁境內最是強勁,袁懷的實力也不可小覷…”李懷瑾一麵說著話,指腹卻仍舊漫不經心地磨著酒盞上頭的紋路,待又過了一瞬,他才又說道:“隻是袁懷此人向來居功自傲,又鮮少服人,周承宇能收服他倒也不容易。”

李懷信聽得這話,麵色也有幾分暗沉。

他是又倒了一盞酒,跟著是開了口:“我在袁懷身邊已安置了內應,倘若他日後有什麼動靜,我們也能提前知曉,隻是…”他說到這卻是一頓,而後才掀了眼簾朝人看去,口中是又跟著一句:“我記得你並不喜歡那個位置,景行,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

往日不管他怎麼說,景行卻也從未有過什麼表示,而今…難不成是與那位三弟妹有關?

“我的確不喜歡…”

夜色幽深,李懷瑾眼看著廊下的大紅燈籠隨風搖曳,而他緩緩說道:“可這天下不該由他周承宇來坐,此人心胸狹窄、手段又最是陰險,若是讓他坐上那個位置,於我們而言終歸不是一件好事。”

李懷信聞言倒也未再說道什麼,他隻是伸手拍了拍李懷瑾的肩膀,跟著是又一句:“你既然已想好便放手去做吧,無論結果如何,李家上下皆在你的身後。”

李懷瑾循聲朝人看去,眼瞧著李懷信麵上的那副端肅,他的麵上倒是又化開了幾分笑意…以往他的確不想去爭這些,甚至還想過遠走他鄉,可如今他卻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一味避讓就可以解決的。

他的身份和存在就注定這場喧囂已不能這樣簡單的結束…既如此,那就一戰吧,為了此生想守護的這些人,這一戰,避無可避。

夜色清幽,有風拂過布簾打進屋中,散了一室酒香…

李懷彥依舊呼呼而睡。

李懷瑾手握酒盞,卻是又過了一會,才看著李懷信說道:“我聽人說,大哥今次帶來了一個女人,如今正置在外頭…”

等這話一落——

李懷瑾是又一頓,跟著才又淡淡問道:“大哥打算怎麼處置?”

李懷信聞言,握著酒盞的手一頓,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垂著一雙眉眼看著盞中輕晃的酒水緩緩說道:“你不知道,她和淑德太像了,在陝西剛見到她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她回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放得很輕,卻是又過了一會才又跟著很輕一句:“我知道斯人已逝,彆人再像終歸也不可能是她,可人的執念,有時候就是這樣。”

李懷瑾聽得這話,一時卻也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他緊抿著薄唇,等飲下手中這一盞酒才又說道:“大哥屋中的事,我原本不該管,可大嫂為李家辛勞多年,你這樣難免寒了她的心。”等這話說完,他便放下了酒盞站起身,而後是又朝人一禮,跟著是一句:“我讓人來帶二哥回去,至於這樁事,大哥還是再好好想想吧。”

李懷信看著李懷瑾離去的身影也未曾說話,他隻是握著手中酒盞輕輕晃著,眼瞧著那酒波輕晃,而他的歎息聲在這夜色中緩緩散開。

卻是又坐了兩刻——

他才起身朝東院走去,院中侍立著的丫鬟眼瞧著他回來自是忙迎了過來,卻是要扶他…李懷信見此卻隻是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他掀了眼簾朝正屋看去,那處還留著燭火,隻是還不等他邁出步子,那屋中的燭火便被人吹滅了。

丫鬟瞧著這幅模樣,麵色一白,跟著是輕輕說道:“夫人自打知道您回來後,便日日高興得睡不著,這會估摸著是等得累了…”她這話說完便又小心翼翼跟著一句:“奴這就去同夫人說。”

“不必了…”

李懷信淡淡發了話,他負手立在院中,一雙眼依舊看著那間已經滅了燭火的屋子…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轉身離去。

相隱齋。

霍令儀依著燭火靠在軟榻上翻著書,其實如今夜已深,她哪裡瞧得進什麼書?不過是因為如今李懷瑾還未曾回來,她睡不著,索性便拿本書隨便翻翻,隻是越往下瞧便越想打嗬欠…

侍立在一側的杜若瞧著她這幅模樣,便柔聲勸道:“您先去睡吧,若不然三爺回來了瞧著您這幅模樣又該說了。”

霍令儀聞言是把手中的書一合,而後是輕輕按著眉心問道:“幾時了?”

“剛過亥時…”

杜若這話一落,還想勸人,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的還有紅玉請安的聲音…卻是李懷瑾回來了。

霍令儀聽到這個聲響倒是睜開了眼,她看著李懷瑾打了簾子進來,便起身趿了鞋迎了過去,口中是跟著一句:“您回來了…”這話剛剛出口,她便聞到了李懷瑾身上的那股子酒味。

她輕輕皺了一雙眉,跟著是拿手輕輕揮了一揮,待聞見這股子熏人的味道,是又擰著眉心說道:“您喝了多少?聞著怪是熏人的。”今兒個李懷瑾他們用得是李懷信打陝西帶來的烈酒,比起往日,這味道自是要濃烈幾分。

“杜若,去把…”

霍令儀原是想讓人去把暖爐上煨著的醒酒湯取過來,隻是還不等她把話說全,李懷瑾便已走上前伸手抱住了她…他這一舉動卻是讓霍令儀一怔,連帶著那喉間的話也跟著一頓。成婚這麼久,兩人私下再是親密的事都做過,可在這明麵上、在這些丫頭婆子的跟前,李懷瑾向來算得上是克製。

今兒個卻是怎麼了?

杜若眼瞧著兩人這幅模樣也是一愣,等回過神來她便忙垂下了頭打了簾子走了出來,臨來還把剛要端水進來的紅玉也跟著一道拉了出去…霍令儀耳聽著簾外傳來紅玉的抱怨聲“你做什麼?我這水還未放進去呢…”倒是也回過了幾分神。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人是想掙脫李懷瑾的懷抱,隻是掙了許久也不曾掙開,索性也就由著人去了。

“您怎麼了?”

霍令儀總覺得今夜的李懷瑾與平日有些不同,難不成是喝醉了?她想到這便又抬了眼朝人看去,隻是瞧著他那雙依舊清明的眼眸,非但不見絲毫醉意,反倒是比平日還有清亮幾分。

李懷瑾抱著霍令儀,一雙丹鳳目卻是又低垂了幾分朝人看去,眼瞧著她布滿了疑惑的麵容,他什麼也不曾說,指腹卻是輕輕滑過人的眉眼。

霍令儀乍然被他這一番觸碰,隻覺得心下一跳,又看著他那雙幽深的丹鳳目,更是忍不住紅了臉…她稍稍側過了頭避開了他的注視,眼瞧著那輕輕跳動著的燭火,聲音卻也泛起了幾分喑啞:“夜深了,您明兒個還要上朝呢。”

李懷瑾聽得這話,倒是終於開了口:“晏晏…”

“嗯…”

霍令儀輕輕應了一聲。

李懷瑾聽得她應聲卻也不曾說彆的,隻是又輕輕喚了她一聲:“晏晏…”

這人…

難不成真得喝醉了不成?若不然怎麼會是這幅模樣?霍令儀也不知是無奈還是怎的,卻是又擰了頭朝人看去,眼瞧著他這一錯不錯地注視,她的口中是又跟著輕輕答了一聲:“我在。”

等前話一落,她是又跟著一句:“您今兒究竟是怎麼了?”瞧著怪是不對勁的。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喊你的名字…”李懷瑾說這話的時候,手撐在霍令儀的發上卻是輕柔得撫著她的長發,他仍舊低垂著一雙眉眼看著霍令儀,帶著從未顯露於外人跟前的繾綣和纏綿,卻不再說話。

李懷瑾想起先前和李懷信的那番對話…

開弓已沒有回頭箭,棋局已開盤,不到輸贏便無法回頭。

這一段時日,他也曾想過,或許當初是不是不該招惹這個小丫頭,以後的日子注定波瀾不定,小丫頭跟著他怕是難再有一日安穩。

隻是——

終歸是舍不得啊。

人世滄桑,他尋覓這麼久才能遇見她,哪裡舍得未曾與她共白頭就這樣離去?李懷瑾想到這,撫在她發上的手卻是又一頓,眼中的神色卻是又深邃了幾分,就算是為了她,他也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