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膚捉蟲)(1 / 2)

調香講究時令, 看重手法,香器也不容忽視。宣爐是爐中極品, 為了更好的發揮香料安神的效果,每次謝崇過來時, 都會帶上此物。

周清調香時極為專心,幾乎從不主動開口,免得合香時出了差錯。

若換了彆人, 定會趁機討好謝崇, 但眼前的女人卻全然不同, 既不貪功好利,也不愛那些鬼蜮伎倆, 金銀財帛無法使其動心, 隻有上好而珍稀的香料能博得一笑。

謝崇愛極了她這副性子,有時卻也暗自著惱,希望她能市儈些,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權勢,而不是漠然冷待, 隻顧將心思投注在香料上。

宣爐放在香幾上, 帶著薄薄繭子的指腹從光潤的爐身劃過,女子肌膚生的極白,指節纖長, 潔如冰雪, 被厚重的藏經色一襯, 對比極為明顯。

謝崇喉結上下滑動, 眸色更深。

此刻周清又取了檀香,用指腹緩緩揉搓。

“為何方才的沉香要搗碎,而檀香卻要揉撚?”男人嗓音沙啞。

“沉香質地堅實,搗碎方能與其他香料融合,檀香性燥,慢慢揉搓,祛除燥意,才有平心靜氣之功效,合香的方法各有不同,搗香時也得萬分上心,焚燒的香料大小均勻即可,過粗香氣不和,過細煙不長久,這些都是調香大師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談及調香,女人的語調越發平靜柔和,聲音雖不大,卻十分清晰,如同一泓山泉,更似綿密細雨,聽在謝崇耳中,讓他本就不平的心緒翻湧的更加厲害,如傾瀉的山洪,一發不可收拾。

好在他習武多年,對氣息的掌控已經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麵色絲毫不變,周清也沒有發現半分異樣之處。

將香餅點燃,藒車香的味道在房中彌散開來。

黑眸定定注視著對麵的女人,謝崇手裡端著茶盞,狀似無意的問,“聽說周小姐要與羅錄事和離。”

搗香的動作微微一頓,周清倒也不覺得奇怪,畢竟眼前這人掌管北鎮撫司,想要查到此事,根本不難,既如此,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正是。”

“本朝律令遠比前朝苛刻,若羅錄事執意休妻,恐怕會損了小姐的名聲。”

能重活一世,對於周清來說,已經是上天垂憐,她隻想守著香鋪、守著親人好好過日子,至於名聲好壞,能否再嫁,根本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

“我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在乎外人的評價?”

女人抬頭,看著麵前的指揮使,發現謝崇劍眉微皺,那張俊美麵龐上透著絲絲關切,她心頭一軟,忍不住說,“小婦人隻想帶著孩子安生度日,從未打算再嫁,親族也無適婚姐妹,多謝大人費心了。”

聽得此言,謝崇更為焦躁,如同被困囹圄的猛獸,費儘心力也尋不到出口,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珍惜之物翩然遠去。

突然,他眸光一閃,低沉道,“周小姐,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腹中孩子考慮一二,羅錄事是他的生父,等孩子出世,若羅家強行搶人,即使鬨到官府去,你也沒有阻攔的理由,強行使他們父子分離,實在有些艱難。”

放下手中的木杵,房中陷入一片沉默,隻餘嫋嫋青煙四散。

過了半晌,周清才僵硬頷首,“的確是小婦人考慮不周,不過羅豫應該不會登門,他到底也是官身、”

話沒說完,便被謝崇打斷,“若他鐵了心不放人呢?子嗣不能流於外,既合法度又合人情,就算事情鬨大了,羅錄事依舊占理。”

柔嫩麵頰血色儘褪,周清無意識的輕撫小腹,腦海中浮現出在望鄉台上看到的慘烈場景。彆說錚兒根本不是羅豫的孩子,就算真是他的骨血,她也不會將兒子留在羅家,那些人心狠手辣,毫無憐憫之心,怎會好好對待錚兒?

抬眸看著麵前的男人,她微微歎息一聲,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謝崇喉間發癢,眼珠子裡爬滿血絲,內心湧起濃烈又熱切的期待,希望周清在深陷困境時,首先想到的人是自己,想要依靠的也是他。

“若周小姐為難的話,本官可以……”

隻可惜事與願違,周清搖頭拒絕,“不必勞煩指揮使,小婦人自有分寸。”

謝崇是錚兒的生父,她竭力跟這人劃清界限,自然不會讓他去找羅豫,否則提前露出了馬腳,孩子的身份也就瞞不住了。

況且算算時間,要不了多久指揮使便會跟寧玉蕪定親,他娶了妻,寧氏就成了謝府的女主人,即使前世裡寧氏並沒有為他誕下子女,但名分還在,她的錚兒同樣沒有立足之地。

聞聲,謝崇暗暗焦急,卻沒有彆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