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麵聖(捉蟲)(1 / 2)

周父雖對謝崇的身份有些發怵, 但他能分辨是非, 判斷善惡。

指揮使掌管刑獄, 手上免不了會沾滿鮮血, 但接觸了這麼長時日,他並非惡貫滿盈的劊子手,又是一言九鼎、重信重諾的性子,若清兒真要改嫁, 他也不失為一個好人選。

抬眸掃見站在角落的女兒, 隻看她通紅的耳根,以及帶著絲絲羞怯的雙眸,周父便能猜出她的心思。

低歎一聲,他道, “穆承對清兒一片真心, 老夫允了這樁婚事又有何妨?隻是小女聲名有瑕,日後嫁入謝府的話,千萬彆讓她受委屈。”

“還請周伯父放心, 就算穆承拚著性命不要,也不會讓清兒吃苦。”謝崇麵色嚴肅的保證, 能娶到清兒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先前姓羅的那個蠢貨沒有珍惜她,自己可不能重蹈覆轍, 讓最親密的妻子涼透了心。

浸淫香道多年, 周父也是個明白人, 知曉謝崇是真心相待, 要是拒絕了他,想要再找到這樣合心的女婿,怕是難了。

伸手拍了拍謝崇的肩膀,看著被關在籠中的一對大雁,周父眼底的滿意之色越發濃鬱。

謝崇幾乎要被撲麵而來的狂喜所淹沒,他心跳極快,回頭看向周清,恨不得將姿容豔麗的女人一把抱在懷中,幸而他知道長輩就在麵前,萬萬不能胡鬨,這才漸漸恢複平靜。

事情商議妥當,金桂將媒婆送出香鋪,周父與席氏也離開堂屋。

周清一直未曾開口,她麵頰泛紅,隻覺得腳下仿佛踩著雲團,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才一會兒的功夫,她跟謝崇婚事已經成了大半,就算六禮隻進行了第一步,但以謝崇的性子,之後的問名、請期絕不會有任何差錯,畢竟這人是堂堂的指揮使,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她根本不會信。

走到香房門口,周清點燃了藒車香,將一尺見方的木匣遞到謝崇麵前,“剛才在聚仙樓,原姨娘讓小婦人把此物交給指揮使,當真有些奇怪。”

博山爐造型奇異,遠不像宣爐那般中規中矩,謝崇伸手將爐蓋掀開,從裡到外仔細查驗一番,並沒有發現半點不妥之處。

“若此爐隻是普通的香器,原涵也不必費心提點。”謝崇將博山爐放回香幾上,他對調香幾乎是一竅不通,在他眼裡,各種香器全都長的一個樣,也分不出究竟是何功用。

“小婦人看看吧。”周清先看了一眼爐身,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痕跡,然後她伸手探了進去,指甲不小心刮蹭到了內壁,發出悶悶的鈍響。

按照古籍所說,輕輕敲擊博山爐,會發出金戈交鳴的聲響,此時聲音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周清不認為原涵會拿出仿品糊弄她,難道爐內另有乾坤不成?

大概是遇到了難題,女人秀氣的眉微微皺起,嬌豔欲滴的唇瓣緊抿成一條線,杏眸中流光溢彩,再配上精致絕倫的五官,這副模樣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突然,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枚木香餅子,點燃後投入到博山爐中,燒了足足一刻鐘功夫,才用手探了探爐身的溫度,將裡頭的香煤全都倒出來,在香夾上纏繞著厚厚白布,一下下刮蹭著。

“清兒這是在做什麼?”謝崇從頭看到尾,還是有些不解。

“指揮使有所不知,煉蜜的原料一般都是白沙蜜,合香時稍微添上一點,便能使香氣圓融,相輔相成,但經過配製的香蜜若塗在爐身之中,常溫下便會凝結起來,遇熱才能融化,博山爐不能沾水,小婦人便用木香餅子將爐體燒熱,等煉蜜變軟,其中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正說著,香夾好似觸到了什麼硬物,周清把東西倒出來,發現是一根極細的鐵管。

“香房中可有竹簽?”謝崇並不怕燙,伸手捏著鐵管問道。

“竹簽倒是沒有,不過這個應該可以。”將插在發髻上的珠釵取了下來,周清抿唇輕笑。

謝崇接過珠釵,無意中碰到了細膩的指尖,明明有些冰涼,但他被觸到的皮膚卻一陣火熱。

釵尾探入鐵管中,將深藏其中的薄薄紙張給捅了出來。

即使周清並非鎮撫司的人,此時此刻也清楚博山爐中藏著的東西,肯定了不得,不是她該知道的,否則說不準會給周家帶來禍事。

“指揮使,原姨娘特地把香器交給小婦人,肯定有她的用意,若真出了什麼事,您能否幫她一把?”原涵不是惡人,進寧府當姨娘,說不準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萬一香消玉殞,當真可惜了。

現下謝崇已經猜到原涵的身份,他將珠釵重新插在女人發間,朗聲道,“清兒放心,就算我不出手,整個鎮撫司也不會讓原氏出事,今日還有要事,我先走了。”

從香鋪離開,謝崇並沒有回府,反而入了宮。曆任錦衣衛指揮使都是帝王的心腹,他剛走到禦書房門外,大內總管李公公通傳了一聲,直接入內麵聖。

明仁帝年過四旬,但他保養得極好,眼角雖帶著幾條細細的紋路,卻不顯老態,看著頗為溫和儒雅。

謝崇躬身行禮,將字條遞到桌案上,俊美麵龐不帶一絲波動,沉聲道,“陛下,這是鄭臨韜留下的遺書,憑空失竊的八十萬兩稅銀,就藏在現任嶽州知府的私庫中,此人是戶部尚書的心腹。”

現如今國庫空虛,明仁帝不忍增加賦稅,加重百姓肩上的擔子,稅銀一減再減,幾年才有八十萬兩,豈料還沒等歸入國庫便憑空消失,他怎能不怒?

“穆承,你即刻派人趕往嶽州,將稅銀押送回朝,萬不能讓旁人插手!”

對於聖上的吩咐,謝崇自然不會拒絕,他點頭應聲,“臣親自趕赴嶽州,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

話落,他突然跪倒在地,“臣有一事相求,還望陛下允準。”

明仁帝本性寬和,對忠心的屬下更是包容,自打謝崇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從未主動求過他,此刻突然開口,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穆承但說無妨。”

“臣想迎娶一位姑娘,她人品端方,性情良善,無一處不好,隻是......”

“隻是什麼?”明仁帝好奇的催促。

“隻是她曾經和離過,還育有一子,臣怕她嫁入謝府後會受委屈,便希望陛下賜婚,全了臣的心意。”

明仁帝也年輕過,謝崇提到那名女子時,向來漠然的麵龐上透出濃濃歡喜,這份情意根本無法掩飾。

就算那婦人和離過又如何?謝崇都不在乎,他還不如成人之美,促成這樁好姻緣。

“等穆承從嶽州歸來,便到禦書房領賜婚的旨意。”明仁帝大手一揮,已經同意了此事。

謝崇大喜過望,薄唇不住上揚,連連拜謝。從禦書房離開後,他片刻都不曾耽擱,派劉百戶去香鋪送了信,然後帶著人快馬加鞭的往嶽州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