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麵聖(捉蟲)(2 / 2)

坐在香鋪中,周清手裡拿著信箋,不由低低歎了一聲。以前她覺得和離後,下半輩子都不會改嫁,能將錚兒平安養大便足夠了,但謝崇才剛離開京城,她心底就升起了濃濃思念,還真是世事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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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臨韜留下的那封遺書,其中提及了戶部尚書做下的惡事,如今稅銀尚未尋到,明仁帝不願打草驚蛇,便沒有聲張,打算等謝崇回來,再處置寧家人。

但寧成風浸淫官場多年,見指揮使親去嶽州,已經察覺到不妙,便遞了折子乞骸骨。

在明仁帝登基前,寧成風是他的伴讀,深知陛下心軟,這才為自己謀一條活路。

聖上到底還念著舊情,思量數日後,便允準了此事。自此,寧成風再也不是位高權重的戶部尚書,成了一介平民,寧家上下一百餘口,都被趕出了富麗堂皇的寧府。

寧玉蕪根本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一天以前她還是無比風光的大小姐,但睡醒之後,寧家竟已經敗落了,不止被趕出了住了幾十年的老宅,餘下的積蓄也不多,隻能租賃一座二進的小院兒,連仆役都養不起。

她無法想象自己要親手洗衣做飯,也不能接受下半輩子嫁給粗鄙不堪的平頭百姓,她費心費力的為齊王謀劃,就是為了權勢,為了能一步登天,現在全都化為泡影。

愣愣地坐在院子裡,寧玉蕪麵頰蒼白如紙,嘴唇也失了血色,寧夫人看到女兒這副模樣,不住用帕子擦拭眼淚,口中喃喃,“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臨老臨老竟會落到此種境地,當初若玉蕪嫁入謝府,眼下還能尋到出路,不如你去求求王爺,讓他幫幫咱們?”

寧成風雖說是主動辭官,但他前腳走,後腳就有侍衛來寧府抄家,到底是什麼回事,明眼人看的一清二楚。

因此,所有人都恨不得跟寧家劃清界限,她就算主動找到齊王,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不過侯氏是她的親姨母,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親戚受苦受難,寧玉蕪眼神閃爍,衝著母親道,“您先彆哭,咱們去謝府一趟,請姨母幫忙,說不準事情還能有轉機。”

寧夫人轉念一想,也覺得女兒言之有理,她誌得意滿的瞥了一眼站在牆角的妾室,擦乾眼淚,與寧玉蕪一同出了門子,往謝府的方向趕去。

身為寧家嫡出的小姐,寧玉蕪往日出行,定是香車寶馬,決計不肯徒步趕路,但現下家中困頓非常,若是不能開源的話,那些銀錢遲早會坐吃山空,必須儉省著些,不能有絲毫浪費。

越想心裡越是堵得慌,她忍不住抱怨,“母親,既然府裡的丫鬟奴才都遣散了,那些妾室留著又有何用?沒產下子嗣的,直接發賣了便是,有兒有女的便讓她們自尋出路,也好過拖累了咱們。”

寧夫人有些猶豫,“話雖是這個道理,但若是真將人賣到人牙子手中,是不是太過心狠了?”

“有什麼心狠的?如今您早就不是養尊處優的寧夫人了,何必再為那些妾室姨娘著想?人各有命,能活著是本事,活不下來也怨不得旁人,她們一個個模樣也生的不錯,賣出去的話,咱們也能賺上一筆。”寧玉蕪對自己的謀劃十分滿意,不過心念一轉,思及自己為了蠅頭小利就這樣算計,她臉色漆黑一片,說不出的陰鬱。

侯氏本在院中歇著,聽到丫鬟的通報聲,她麵露詫異。

寧成風乞骸骨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寧家也變得十分落魄,此刻那對母女主動上門,不會是為了打秋風吧?

“請寧夫人寧小姐進來。”到底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侯氏還沒有那麼心狠,將人拒之門外。

寧家母女剛一落座,寧夫人的眼淚便止不住了,她拉著侯氏的手,渾身都在發抖。

“妹妹,寧家現在已經落得山窮水儘的境地,你是玉蕪的親姨母,能不能幫她一把,促成玉蕪跟指揮使的親事,這樣一來,我死也瞑目了。”

之前侯氏看重的是寧玉蕪的嫁妝,但此刻寧家都被抄家了,半點嫁妝也剩不下,就算她嫁進謝府,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寧夫人對自己親妹妹的性子十分了解,她眼神連閃,壓低了聲音勸說,“謝崇雖是妹妹的侄兒,但這人從小養在鎮撫司,與你並不算親近,若他能娶了玉蕪,你二人一條心,日子肯定能過的無比舒坦。”

聽到這話,侯氏不由有些心動,陛下賞賜的珍寶全都放在庫房中,她身為嬸娘不好取用,但要是玉蕪嫁過來的話,想要拿出多少財帛都不算難。

“崇兒性子冷,根本不會聽我吩咐,此事我怕是做不了主。”侯氏輕輕搖頭。

“妹妹難道忘了?妹夫深受皇恩,去世前陛下還賞賜了一塊令牌,你可以憑此麵聖,屆時將婚事提一嘴,憑妹夫的功勞,陛下怎會不應?”

來謝府的路上,母女兩個早就商量好了,就算謝崇勢大,不將侯氏放在眼裡,但他卻不能違抗明仁帝的旨意,隻要聖上賜婚,此事就再無轉圜之機。

謝崇帶著媒人去了周家,根本瞞不過侯氏,比起那個和離過的狐媚子,還是寧玉蕪更順眼,就算她心機深,到底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不會生出背叛之心。如此看來,麵聖請旨倒是最好的法子。

侯氏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此事,她拿了二百兩銀票,交給寧家母女,又親自將人送到庭院門口,等人走後,立即沐浴更衣,懷裡揣著陛下賞賜的令牌,坐馬車去了宮門口,由內侍引著,直接到了禦書房。

這會兒明仁帝正在批閱奏折,李公公快步走上前,點頭哈腰道,“陛下,謝夫人求見。”

“謝夫人,哪個謝夫人?”帝王日理萬機,自然記不住內宅女眷,還是李公公解釋一番,他才想起侯氏這麼個人。

“她怎麼來了?”明仁帝放下朱筆,眼底流露出絲絲疑惑,“將人帶進來。”

侯氏這還是頭一回入宮麵聖,她心中萬分忐忑,走路時雙腿都在打擺子,待站在堂中後,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著陛下行禮問安。

“謝夫人不必多禮,你今日入宮,究竟所為何事?”寧成風剛卸任,留下了一堆爛攤子,明仁帝忙得頭打腳後跟,根本沒工夫在一個後宅婦人身上浪費時間。

往日侯氏便聽人說過,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此刻麵對不怒自威的帝王,她腦門兒直冒冷汗,顫巍巍道,“陛下,臣婦之所以進宮,是想求您一件事,崇兒今年二十有四,年歲委實不小了,卻仍未婚配,看上了一個和離過的婦人,若真由著他折騰,臣婦有何顏麵麵對兄嫂?有何顏麵麵對孟冬?”

越說侯氏越是激動,麵龐漲得通紅,好似她真是為了謝崇考慮一般。

要是謝崇先前沒有請旨,明仁帝此時說不準就答應了,他眯眼問道,“不知謝夫人看中了哪家的閨秀?”

“臣婦的外甥女寧玉蕪,人品相貌半點不差,是臣婦親眼看著長大的......”

“姓寧?”明仁帝不由皺眉,身畔的李公公低聲說道,“寧玉蕪是寧成風的嫡女。”

謝崇剛找到鄭臨韜的遺書,將寧成風從戶部尚書的位置拉下來,侯氏轉眼就要將人家的女兒娶進謝家,夫妻二人存著深仇大恨,豈不成了怨偶?

謝崇是忠臣,也是能臣,在整個大周都挑不出第二個,明仁帝對他非常欣賞,又怎會親手將人推進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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