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稍微控製一點。
所以一瓶又一瓶地喝著冰汽水,和摯友打架發泄著過於旺盛的精力,祓除咒靈的時候稍微再加把勁,最好把周圍一切全都拆散。
“那家夥……一直躲著老子。”
五條悟往後仰倒,長得過分的腿搭在課桌上,歎著氣:“這時候再告白的話,被拒絕還是會答應,哪一種可能性最大啊?”
他倒是不在乎再被拒絕一次,反正她早晚會看清楚她自己的心,但如果這時候貿然告白,把現在好不容易才有的進度條清零的話,就算是五條悟自己也要說一聲白癡了。
所以還是再等等吧。
得等到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
太過珍惜就會變得束手束腳,愛意太過濃鬱就會變得小心翼翼,即使表麵上看起來他是屬於高位的那一個,但實際上他怕她怕得要死。
“那這樣的話……神子大人把我丟掉好了!”
這種話再聽一次真的會當場死掉。所以要耐心耐心再耐心一點,免得她又被什麼爛東西挑撥,回來和他說這種可惡的話。
沒過幾天,一年中最熱的盛夏來臨。
他們接到一個任務,說是要護衛抹殺什麼星漿體,這一次的任務不同以往,聽夜蛾老師的語氣,這是關乎到全人類存亡的事情。
明明最近都在躲著他走,但真的知道他要出差,要應付危險繁瑣的任務,所以不能像是以前那樣分心隨時回來,也不知道多久能夠結束的時候,少女還是露出了擔心和不舍的表情。
“沒事的啦。”
試探著摸摸她的腦袋,沒有被躲開,於是少年笑了笑,摘掉墨鏡湊到她的眼前。
這一招不管用多少次,她還是會露出傻乎乎的可愛表情。
低頭親了她一口。
少年一邊感歎著老子這張臉還真是好用,一邊對她說:“等我回來哦。”
頓了頓,他補充道:“回來之後,有重要的話要告訴你。”
她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低下頭,揪著裙擺,紅著臉,輕輕應了一聲。
一時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以後大腦才又重新開始轉動。
不敢置信,輕飄飄,感覺像是飛在雲朵上。
“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少年捉住她的臉,又認認真真問了一遍:“知道我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吧……是答應了沒錯吧?沒錯吧沒錯吧?”
“嗯……”
好久以後,她才移開目光,偏頭看著學校裡的小花小草,小聲說:“我、我知道的。”
“呀呼!”
被整個抱起來,少年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寶的龍,又像是終於把喜歡的伴侶叼回巢穴的大型貓咪,展露了這幾年來最燦爛的一個笑顏,抱著她轉圈圈,抱得好緊,但又還是克製著力道,生怕把她弄壞。
燦陽高照,晴空萬裡,在學校的一角,少女聽見他劇烈的心跳。
她也抱住他,小聲說了一句喜歡。
晚上暈暈乎乎回到家,心不在焉的。
被小惠捉了出來,小小的海膽腦袋盯著她看,告訴她,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要先好好吃飯。
“我知道了。”
一開始被小惠管,心裡還有點羞恥,畢竟自己是個大人,但是現在繪梨已經完全適應了他的小大人模樣,乖乖把心思放回到了飯菜上。
伏黑甚爾看著她,看著最近他們之間越來越親密,心裡的不安和躁鬱已經積累到了極限。
隻不過才半年而已。才剛剛得到的姓氏,剛剛得到的溫暖的巢穴,就又要失去了嗎?
五條悟。
想殺了他。
在知道自己的信件被攔截的時候。
在妹妹每一次被他欺負,又輕易將他原諒的時候。
在她滿身殘穢,被那個可惡的、惡心的渣滓抱回來的時候。
當天晚上真的潛入了高專。
想要殺了他。
但是她專屬的電話鈴聲響起,讓他清醒了過來。
他不能那樣做。
因為誰都知道她最在意什麼。
所以隻要視而不見就好。
他想,隻需要當做不知道,妹妹就還會繼續留在自己身邊,所以隻需要當做什麼也看不見就好。
於是他什麼都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安靜地待在一邊,待在屬於她的地方,坐在沙發上,每天每天地守著她的房門。
然後那扇門被推開了。
妹妹走過來,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忐忑,說有話想要和他說。
即使她現在已經長大了,但在他眼裡,她還是那個提著裙擺往回跑,小發包一翹一翹的小孩。
所以當她說,已經下定決心了的時候。
當她說,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要和她的神子大人結婚的時候。
伏黑甚爾感到痛苦,感到快要不能呼吸,感到世界開始坍塌,感到一切正在失去。
五條悟,卑鄙可惡的人,丟掉了他的信,截斷了他和妹妹這麼多年的時間。
但是她甚至沒有給一絲懲罰,原諒他,好像也隻用了一個晚上。
伏黑甚爾茫然地看著她,忽然清醒地意識到:
除了五條悟,這個世界其餘的一切,在她的心裡好像都不值一提。
“為什麼?”
痛苦到了極致,反而會變得極端平靜,他看著她,問:“你為什麼要選擇他?”
“欸?”
她想了想,說道:“因為神子大人一直照顧著我,保護著我,待在他的身邊會感覺很安心。”
“就隻是這樣嗎?”
他聽見自己問:“照顧、保護,這種事情誰都可以做到。就因為這樣淺薄的理由,你就決定要嫁給一個人嗎?”
“怎麼會……”
她愣了一下,然後又認認真真地說道:“隻有神子大人,隻有他在我身邊,隻有確認他還保護著我,我才會感到安心。”
“為什麼?”
他問:“就因為他是六眼,是神子,是人們口中的最強嗎?”
妹妹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點無措,臉紅起來,低著頭,說:“還因為,我喜歡神子大人呀。”
“你才十五歲,怎麼分得清楚你的喜歡。”
他站起來,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重新看著她,像是一直完完全全蓄勢待發的猛獸,又像是一顆已經被點燃了引線的炸.彈。
“如果哥哥擊敗了他,讓你知道世界上最強的男人不是他,你會收回你今天的決定嗎?”
她又愣了一下,接著想也不想地說道:“怎麼可能呀。”
那是心靈做出的決定,怎麼可能因為這種事情改變……
“原來如此。”
伏黑甚爾點了點頭,不可能嗎,的確。在所有人看來,一個沒有咒力的廢物垃圾,的確不可能擊敗咒術界的頂點,改變了世界平衡的人物。
這不是妹妹的錯。
是他的錯,一直以來害怕被再次扔掉,所以不敢動手,所以畏手畏腳,所以連殺人的刀都閒到生鏽,所以被妹妹小瞧了。
早點把他殺掉就好了。
在第一次,知道那家夥偷了自己信的時候。
那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是現在做也不晚。
如果會再一次被拋棄的話,如果要再一次失去的話,那就乾脆同歸於儘吧。
五條悟,殺了他。如果無法得到妹妹原諒的話,那就再殺了自己。
他不要看著妹妹嫁給彆人。
這麼想著,伏黑甚爾聽見了自己冷靜到極點的聲音。
“你先去睡覺吧。”
他說:“我這幾天要出去做一件事,回來以後,就什麼都聽你的。”
“嗯嗯。”
她笑起來,期待地看著他:“想要得到哥哥祝福,這個也可以嗎?”
“當然。”
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趁著夜色出發了。
……
正午,五條悟和夏油傑接到了星漿體天內理子,擊敗了名為Q的組織,然後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
“喜歡……唔嗯,不對,愛著你哦。”
白發少年一個人走在前麵,一直小聲嘟囔著這些詞彙,天內理子看向夏油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問:他這裡沒問題吧?
“不好意思。”
黑發少年眯了眯眼睛,儘力扯出一個營業的笑容:“悟正在練習告白,就多多寬容一下吧。”
“哈——這種家夥。”
天內理子看了看五條悟的背影,依舊還記得他那副拽得要上天的囂張模樣。
“這種人竟然也會練習告白麼,還以為是那種會強迫彆人的混蛋呢。”
夏油傑笑了笑,沒再繼續說話,前麵的少年聽見他們的交談,回頭朝他們翻了個白眼,做出挑釁的動作:“沒有戀愛對象的可憐蟲。”
“你這家夥!!”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把人激怒。
五條悟開著無下限繼續挑釁,幾個人打打鬨鬨,然後就收到了天內理子的唯一朋友被綁架的消息。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消息的第一時間,五條悟感到恐慌、不安。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世界上也隻有一個人能給他帶來這樣的恐慌。
於是拿出手機想要給她打電話。
沒人接,心慌了一瞬,才想起來這時候她正在上課。
那之後心臟一直突突跳著,直到她課間休息把電話打回來。
“神子大人……”
那邊聽起來狀態良好。
於是稍微安下心來。
“有點麻煩哦。”
像是給妻子回報行程那樣,五條悟一五一十說了今天做的事,然後抱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呐,乾脆趁現在瞬移回去好了,免得有個家夥賴賬。”
“請不要做那樣的事。”
她說:“繪梨很擔心您,也在、唔……也哪裡都不會去,就在家裡等著您回來。”
頓了頓,少女像是把聽筒捂住了,小聲補充道:“不會賴賬的,永遠都不會。”
“你最好說到做到哦。”
上課鈴響起來,他聽見那邊匆匆忙忙親了他一口,然後和他說再見。
五條悟不想掛斷。
總有一股非常非常非常強烈的不安。
咒力是誕生於人類的情緒,和宇宙和自然建立鏈接的東西,一般來說,咒術師的直覺並不會出錯,尤其當他還是最強。
於是又給家裡打了很多電話,讓他們全都過去保護她。
晚上,繪梨回到家,和小惠一起吃了外送,然後又接到了神子大人打來的電話。
那邊說明天要去衝繩,不斷抱怨著好麻煩,好想快點回去,像是被迫出去捉老鼠的可憐大貓咪。
繪梨抱著小悟盆栽,走到陽台,跟他說神子大人是很厲害很厲害的英雄,在做非常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她最崇拜他這一點了。
少年笑了笑,要她重複了好多遍,才心滿意足地放她回去繼續看電視。
“妙蛙種子被打敗了。”
小海膽向她播報著剛剛錯過的劇情,她把他抱進懷裡,搓他的腦袋,說謝謝小惠,小惠好乖。
“不是說好了要照顧你的嗎。”
小家夥已經徹徹底底看穿她是個笨蛋這個事實,攥緊她的手指,說道:“等我長大,會做到更多。”
“嗯嗯,小惠最厲害了。”
親親他的額頭,少女握住他肉乎乎的小手手,在空中揮來揮去:“我們家小惠呀,快快長大,變成超級超級厲害的人,然後來保護姑姑。”
小男孩抿抿唇,有點害羞,但還是認真點點頭:“我已經吃很多飯了。”
第二天是周末,沒有了家長催睡覺的兩個孩子看電視看到很晚,然後又和小貓小狗一起撒歡,把家裡弄得一片狼藉,還在半夜點了外賣回來。
第二天她起得有點晚,也隻和神子大人打了一個電話。
那邊說任務有點麻煩,而且要送去被同化的星漿體有點可憐,好像還想在海邊玩一玩,所以乾脆就讓她在衝繩多留一天,正好等著黑市上的懸賞過期,這樣的話比較萬無一失。
“神子大人最溫柔了。”
她把腦袋埋進枕頭裡麵:“會等您回來的。”
“最晚明天下午就回去了喔。”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點疲憊,繪梨有點擔心,得知神子大人需要24小時保持清醒警惕以後,連忙掛斷了電話,不想讓他分心。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外麵豔陽高照,繪梨正在家裡換衣服。
她買了電影票,想和神子大人一起去看電影,是最近大熱門的愛情劇,男女主曆儘磨難以後還是走到了一起,是非常非常美好的結局。
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所以不想看悲劇電影,也要打扮得再好看一點才行。
她對著鏡子搗鼓來搗鼓去,還學著網上的教程抹了口紅,但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又拿起紙巾擦自己的嘴巴,沒擦乾淨,反而變得更奇怪了,這讓她有點喪氣。
哥哥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過來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說神子大人死了,他殺了他。
這是家裡的座機,他們約定好要用來說重要的事情,比如哥哥晚上不會回家,傑明天會過來拜訪,神子大人又要帶她去哪裡。
但現在,哥哥用它來傳遞這樣可怕的消息。
她聽見自己發出了無意義的音節,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沒有。哥哥說,胸口一刀額頭一刀脖子一刀,要給你拍照片嗎?
她愣住,看了看自己的書桌。
那上麵的小悟不見了。
隻留下了小小的一個花盆,掌心那樣的大小,剛好可以被她捧在手裡。
她愣了好一會,才拿出手機給神子大人打過去。
一秒兩秒三秒,一直到自動掛斷,無人接聽。
她重複了好幾次,才終於清楚地意識到,那個說好了永遠不會關機的少年,說好了永遠會在三秒以內接她電話的神子大人不見了。
外麵的陽光好燦爛,電影還剩下三個小時就要開場,她呆呆地看著空花盆,問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記得回答了。
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好可怕,像是被惡魔奪走了魂魄。
想起他說胸口一刀額頭一刀脖子一刀,要給你拍照片嗎。
“好可怕……”
她彎下腰,看著眼淚大顆大顆掉在地上,聽見自己說:“哥哥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討厭甚爾、討厭、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聽筒對麵的人在說話,好像又沒有,她感覺大腦眩暈,什麼也沒辦法聽見,隻能聽見一個人可憐的叫喊,像是被折斷了翅膀,從高空中墜落的小鳥。
可是今天晴空萬裡,窗外鳥兒結隊飛過,沒有小鳥掉下來。
“殉情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浪漫的事情。”
想起神子大人說。
“這份戀情永遠被保留了下來,會一直不斷地被人記起,心意也會在死後傳達。”
想起神子大人這麼說。
於是她站起來,踩在椅子上,推開窗戶,朝底下看了看,看自己會不會砸到無辜路過的行人。
還好這是很安靜的小區。
還好下麵一個人也沒有。
這裡好高,腿在發抖,身體在發抖,聽見自己狼狽的、怯懦的哭聲。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外麵燦爛的太陽,然後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隻鳥,想象自己擁有強大的羽翼。
小花盆掉落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轟鳴,伏黑惠背著小書包回家,在路上買了姑姑愛吃的可麗餅,小心翼翼抱進懷裡。
兩個路人從他身邊走過,說有人從32樓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