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相信你的手套,不要再……(2 / 2)

“真該有人幫我收拾收拾這兩個小混蛋。”她小聲抱怨道。

阿陣看了看他們的背影,又看看她,沉默著削著蘋果,沒說話。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繪梨睡不著覺,和阿陣一起坐在窗戶旁邊看閃電,聽他說關於雷神的故事,女仆忽然推開門,說教父讓她立刻過去。

爸爸?

繪梨愣了一下,然後鞋子也不穿就往外跑,先是下了三層樓梯,然後經過轉角,跑過客廳,再上二樓,推開門的時候,沒發現自己已經哭得滿臉是淚。

“小親愛的。”

二哥把她牽進來:“怎麼鞋子都不穿就往外跑?”

她沒空理會哥哥,現在腦子裡全是爸爸,她一口氣撲到爸爸的床前,一開口就是嗚嗚咽咽的哭聲,過了幾秒鐘,阿陣拿著她的鞋子追上來,她一愣,聽見頭頂傳來笑聲。

爸爸臉色看起來比之前要好得多,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個健康的人一樣了,他此時此刻正滿臉寵溺地看著她:“在哭什麼呢?我可愛的小公主。”

“爸爸……您好了嗎?”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鬨了烏龍,有點羞恥,但是又為爸爸終於好轉了而開心。

哥哥們要和爸爸說話,她開開心心地跑到單人椅上坐下,阿陣單膝跪地給她穿鞋子——這家夥已經14歲了,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少年了。

他變得好大一隻,很輕鬆就能把她的整隻腳攥進掌心,但繪梨卻不再像從前那樣怕他。

她穿好鞋子,聽見爸爸叫她。

“親愛的。”

他笑了笑,看著她:“把可愛的眼淚擦一擦,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

她聽話地把眼淚擦乾淨,然後湊到爸爸麵前,平時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是此時此刻,那些話又全都記不起來了。

“爸爸。”她把臉埋進他的掌心:“你沒有陪我過生日。”

“我很抱歉,小親愛的。”

教父揮揮手,大家就都退了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了三個人,教父像是沒有注意到單人椅上的少年,坐在床上看了她好一會,才接著開口。

“小寶寶,最近過得怎麼樣?除了爸爸以外,還有沒有可惡的家夥惹您煩惱?”

“沒有吧。”

她仔細想了想,抱住他的手臂,笑著說:“現在爸爸也快好起來了,繪梨就一點都不煩惱了。”

“好孩子,你知道你名字的含義嗎?”

“什麼?”她問。

“美麗的心。”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臟,這是你幾個哥哥都不具備的,我的小可愛,這一點上,你比我任何一個孩子都強。”

“爸爸也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厲害。”她蹭蹭他的手,眯著眼睛,像是眷念著長輩溫暖的小貓,教父看了她一眼,露出哀傷的表情。

“西西裡,那是我們的故鄉,有著世界上最美的風景。”

她抬起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明白爸爸為什麼忽然和她說這個,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父親的鬢角已經白了。

“爸爸。”

她摸了摸他的頭發:“您想回家嗎?”

“當然,親愛的,爸爸的靈魂永恒地留在巴勒莫,那是我們的家。”

他大大的手掌緩慢地撫摸著她的腦袋,看著她的眼睛:“要是有一天我們無處可去,西西裡永遠為我們保留著她的土地,記著這句話,我的孩子。現在,請你把你的手套叫過來。”

繪梨有點困惑地看了一眼阿陣,後者立即走過來,跪在床前:“教父。”

教父抬起手,想從旁邊的床頭櫃上拿什麼東西,但手指顫抖著抓不穩,少年把那些東西拿起來,遞到他的麵前。

“給你的。”

教父笑了笑,把資料推給他:“我並不懷疑你的忠誠,孩子。但我的女兒,你知道她的性格,我很擔心你們以後會產生分歧。”

少年低頭看,手裡是一張身份證明。

“做我的養子吧,去輔佐你的大哥,盧西安諾家族需要你。”

教父看著他,收起笑,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這是我從海魚口中救下你的恩情。”

“什、什麼?”

少年低著頭,沒有說話,一旁的繪梨卻有點震驚,搶在阿陣前麵開口:“爸爸……可是你們不是說,不是說阿陣會永遠陪著我嗎?直到我嫁人,有了孩子,他還是會陪著我,為什麼要這樣?”

“是的,沒錯,我的孩子,但現在家族更需要他。”

教父看著她,第一次顯得有點強硬:“我需要他,你的哥哥們也需要他,你願意為了盧西安諾,丟棄你的手套嗎?”

“……”她眨眨眼睛,像是不太能夠接受,看了爸爸好一會,又看向阿陣。

少年跪在地上,也正看著她,像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我想我願意,爸爸。”過了好一會,她哭著說。

“那你呢?”

教父看向他,用有些渾濁,但依舊銳利的眼睛盯著他看,緩慢地說道:“去幫助你的大哥,成為盧西安諾下一代的教父吧,你做得到,我的孩子,我信任你。”

……下一代的教父?

繪梨被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手套竟然有這樣的本領,她看著阿陣,心裡的不舍和難過一下子就消失了。

阿陣隻是幫哥哥去做事了,還會成為下一代的教父,那不就等於他們兩個依舊沒有分開嗎?

她覺得阿陣說不定真的會比大哥做得更好。

“我拒絕。”

聽見少年這麼說。

“代價是什麼?”他問。

“你的主人的已經將你丟棄了。”教父直起身子,語氣低下來,像是一頭即將發怒的雄獅:“你竟然還要拒絕嗎?”

外麵雷雨交加,閃電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讓這個病中的年邁教父顯得極具壓迫感。

繪梨被嚇傻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爸爸這麼有氣勢的樣子,在家裡,他一直都是一個溫和的人,從來不對家人發脾氣。

“如果您要收回救下我的決定,現在就可以拿走我的性命。”

少年顯然也有點緊張,吞咽著口水,睫毛抖了抖,但緊接著就緊緊抿起唇,毫不閃躲地看著教父:“教父,我的忠誠不是可以轉移的物品。”

“咳、咳咳、”

床上的教父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被氣壞了,接著又看向她:“去,叫你的哥哥們進來。”

她愣了一下,連忙跑去打開門,守在門外的哥哥們走了進來,繪梨也跟著回過頭。

好像隻是轉個身的時間,爸爸的臉就變成了灰色,像是一顆已經枯萎的,冬天的死樹。

看著安靜的哥哥們,她也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露出一點聲音,就把爸爸最後的生命嚇跑了。

教父看了看他們,讓顧問重新打開了頂燈,接著喘息著,又讓顧問打開床頭櫃第二個抽屜。

裡麵是一疊厚厚的文件,和一把木倉。

“孩子。”

他拿著木倉,用顫抖的手掌,把它交到了旁邊少年的手裡。

“請原諒我剛剛的冒犯,我隻是一個平凡的父親,在即將魂歸天國之際,總是會對可愛的女兒有一萬個不放心。”

這樣的儀式像是有什麼重要的含義,大哥嘴角動了動,露出反對的神色,但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畢竟這是父親的遺囑,沒有西西裡人會在這時候反對自己的父親,哪怕他不是盧西安諾的教父。

“你拒絕了盧西安諾,很好,這很好,好孩子。但你應該知道,你效忠之人的個性。”教父看著他,像是想接著說話,但沒有餘力。

少年思索了兩秒,理解了他的未儘之言,認真地點頭說道:“就算被再次丟棄,我也不會將我的忠誠獻給彆人。”

“很好,來,看著我,看著這個即將死去的可憐父親,你的救命恩人的眼睛。”

在生命的末端,盧西安諾家的教父終於還是願意信奉誓言和神明,他費力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往外吐字,絕不願意將這些交給他人來做。

“請向我救下來的生命、向你的靈魂發誓,你將永恒效忠於你今日的忠誠,直至死去。”

“我會永恒效忠於我今日的忠誠。”

少年接過木倉,看著他的眼睛,語氣裡像是也帶上了哀傷,許諾道:“直至生命的儘頭。”

做完這件事,教父像是一下子泄了氣那樣,往後躺倒在了床上,過了幾秒鐘,他才又動了動手指頭,讓家族的顧問把一疊資料交到了她的手裡。

“這是家族寶石的交易鏈,以及家裡正在控股的藥品生意和藥物研發室,小姐在學術研究上麵有著天賦,前一個是教父送您的禮物,後一個是他給您的玩具。”

安靜聽完顧問的話,繪梨低頭看,在所有的文件上麵,放著一張紙條。

[生日禮物,我可愛的小公主。]

她捏著紙張,小聲喊了一句爸爸。

生命的末尾,爸爸朝她招手,她哭著將耳朵附上去,聽見他喊她小天使,親愛的小甜心。

“相信你的手套,不要再次將他丟棄。那是我送你的禮物之中,最重要的一件。”

爸爸在她手裡塞了一把槍,用微弱的氣音說道:

“但如果有一天,你回不去西西裡,用你的槍,結束任何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