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懇請您,做一隻平安長……(2 / 2)

其實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隻要手裡有槍,最不會缺的就是錢。黑澤陣前幾天已經差不多摸到了橫濱的渠道,但今天就被善解人意的小姐拽來了東京。

接下來的幾天,少女纏著他去看各種房子,想要快點從酒店裡搬出去,完全沒有給他出去賺錢的機會。

黑澤陣不著急。

陪著好心的小姐東看西看,從十幾億的大平層一直看到了幾千萬的蝸牛殼小公寓。

看來看去,好像哪一套都沒法讓她滿意。

她背開中介,朝他招招手,黑澤陣走過去,彎腰把耳朵湊過去。

“要不然、要不然我們租一個吧?”

少女悄咪.咪小聲說:“反正我們身份是假的,買了也不是自己的,至於、至於辛苦帶我們看房子的中介先生,我們給他一些禮金就好了吧?”

黑澤陣看了看她,沒說話,當晚就趁她睡覺的時候去了一趟橫濱。

幾天以後,繪梨揉著眼睛從酒店的床上爬起來,就看見地上擺著好幾個打開的手提箱。

裡麵裝滿了錢。

她有點驚訝,揉了揉眼睛,又看向旁邊站著的阿陣。

“……這裡是多少錢?”

“五百萬。”像是不太滿意,黑澤陣抿抿唇,補充道:“日元。”

日元?

換成美金的話的確不多,但這些錢是哪裡來的呢?

因為在黑手黨家庭長大,繪梨知道,沒什麼比乾壞事來錢更快。

她低頭攪著手指,有點難過地說道:“阿陣,其實、其實我們租一個很小的房子,然後每天自己做飯吃也很好。”

就像拿回了禮物,卻得不到主人獎勵的犬類動物那樣,黑澤陣抿抿唇,看向她。

“您喜歡的那間房子需要七億日元,我很快就能拿回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陷入危險之中了。”

她扯扯他的衣角,抱住他:“我不喜歡住大酒店,也不想要大房子,我隻想和你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四萬美金的報酬而已。

動動手指頭的事情,遠遠談不上什麼危險。

但的確不能再讓她接觸這些陰暗的事情,讓主人擔心是不合格的表現。

黑澤陣思索了一會,對她說了人生中第一個謊言。

“這是您賬戶裡的錢。”

“……是嗎?”

“是的,小姐,您的父親和哥哥給您留下了足以揮霍一生的財富。”

他輕輕吻她的手背,垂下眸,以壓下朝她撒謊的慌張和愧疚感:“隻是以我們現在的處境,取款的手續會有些麻煩。”

真的嗎?

繪梨完全不懂這些事,從小到大她都是甩手掌櫃。

她隻是低下頭,仔仔細細去看他的臉。

“阿陣,你知道嗎,你剛剛手在發抖,就像是我每次和你說謊的時候一樣,聲音也很緊張。”

……

黑澤陣眨了眨眼睛,平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因為再開口恐怕就要被小姐拆穿了。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沒從他那張臉上找到什麼破綻,才輕輕哼了一聲,重新鑽進他的懷裡,有點遺憾地說道:“可惜阿陣不能再用自己的香水了。”

對於殺手來說,有著獨特的味道並不是一件好事。

黑澤陣一邊這麼想,一邊在思考有什麼辦法能夠叫人調製一樣的香水,聞著她的味道,聽她的碎碎念,知道她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謊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慌亂感也從心底翻湧上來。

當他為了她的心情,開始選擇隱瞞、說謊的時候,是否代表著一種越界?

教導他的教父已經離世,沒人能夠告訴他這個答案。

少年感到不安,又有一種奇妙的新奇感,好像終於稍微碰到了深深埋藏在心底某一條線。

他下意識去摸她的腦袋——用殺了人的手去觸碰她的頭發,這讓黑澤陣感到一種罪惡感,就好像自己汙染了一種純白。

不知道究竟是愧疚、不安,還是出於那種陌生的興奮,他感到頭暈目眩,耳朵也傳來轟鳴聲,在殺人的時候睫毛都不會抖一下的少年,對她說完謊以後,卻陷入了身體機能的完全紊亂之中。

他收回手,看著懷裡小小的,團子一樣的小姐,沒太聽清楚她在說什麼,胡亂地點了點腦袋。

“真的嗎?”

她不敢置信地抱住他的手臂,小貓一樣的眼睛閃閃發亮,眨巴眨巴地抬眸盯著他:“那我們一起去超市打工吧!”

……?

有的時候沒辦法理解小姐腦袋裡裝著什麼。

就像現在,她穿著超市的工作服,一點一點擺上飲料,明明累得鼻尖都沁出汗水了,但臉上竟然還能露出笑容。

“我還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能力拿到薪水呢。”

她掀起衣服胡亂地抹抹汗水,把臉頰抹得一片通紅,看得黑澤陣眉頭緊皺。

“阿陣,既然拿賬戶裡的錢這麼危險,我們以後就不要再去動用那些錢了吧。”

她看著他,對未來抱著無限的期許:“就像正常的孩子那樣,上學,打工,然後回家做飯,阿陣這麼聰明,做飯一定也會很好吃的!”

……

黑澤陣隻能加快動作,搶在她的前麵把所有工作完成。

一直到下午四點才下班。

拿到了日結的薪水,微薄的幾張日元,放在桌子上黑澤陣都懶得伸手撿起來。

打工比殺人還累。得到的報酬卻根本不成正比。

在黑手黨家族長大的少年完全沒有正確的價值觀,相反旁邊這個正正經經黑手黨家的大小姐卻高興得幾乎快要跳起來了。

“剛剛有前輩介紹我們去買打折的蔬菜和肉呢。”

她把小紙幣揣兜裡,然後又看看他手裡的錢,自然地伸出手:“上交哦。”

黑澤陣一愣,把錢遞過去,看著她臉上的笑,他忽然也有了一種那些紙幣很珍貴的錯覺。

兩個人一起去了打折區,這裡的東西雖然是被挑剩下的,但還都很新鮮,她完全不懂怎麼分辨好壞,專門挑合眼緣的、好看的買。

黑澤陣跟在她身後,思索著這些東西究竟能不能吃,得到的答案是絕對不能。

但看著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這麼有活力的樣子,他沒有開口阻攔。

酒店裡有簡易的廚房,她癱倒在沙發上,一邊喊累,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阿陣阿陣,我想喝魚湯。”

“小姐。”

黑澤陣誠實地說道:“我不會做。”

她露出‘天底下竟然還有阿陣不會做的事’這種表情,確認般問道:“真的嗎?”

“……我可以試一下,您先去洗澡怎麼樣?”

“嗯嗯!”她用力點頭。

該死的魚。

跟著手機裡的教程處理魚鱗的時候,那隻看起來已經死了的魚忽然跳了起來,濺了他滿身的水。

黑澤陣黑著臉,差點給它腦門上來一槍。

少年看著地上翻滾撲騰的魚,又看看浴室,再看看撲騰的魚,冷著臉,輕輕關上廚房的門,然後拿起旁邊的砧板,直接快準狠地砸了上去。

下麵沒聽到動靜,魚應該死了。

黑澤陣鬆了口氣,移開砧板看,這條可憐的魚已經被砸成了肉泥。

“……”

他走出廚房,叫了酒店送餐,順便讓人來打掃一下衛生,清潔人員看看他,又看看地上詭異的肉泥,沒敢說話,快速地把廚房打掃乾淨。

黑澤陣給了清潔人員不菲的小費,下意識朝他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手勢,以表示這是封口費。

清潔人員一愣,立即明白這家夥是個黑/澀會,點點腦袋,拿著錢逃一樣地離開了。

黑澤陣在廚房站了好一會,想了想,還是用那些蔬菜做了一碗蔬菜沙拉,這道菜沒什麼難度,很快就做好了。

他特地多放了很多甜甜的醬。

繪梨洗好澡出來,看見桌子上擺滿了酒店的晚餐,就知道阿陣的第一次下廚失敗了。

“沒關係啦。”

她坐在餐桌前,朝他笑了笑:“阿陣這麼厲害,熟練以後肯定會成功的。”

黑澤陣沒說話,把自己做的蔬菜沙拉往她麵前推了推。

但她餓壞了,現在才不想啃蔬菜呢,酒店的晚餐非常非常好吃,不過她胃口很小,一樣吃一點就吃撐了,趴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滾來滾去消食。

“今天的運動量絕對超標了。”

她滿懷期待、毫無自知之明地說道:“說不定我每天打工,身體也會變好呢。”

“……”黑澤陣看了一眼動都沒動的蔬菜沙拉,抿緊唇,輕輕應了一聲,在心裡想著要怎麼讓那家超市暫停營業,又或者解雇他們。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打工的第二天,繪梨剛醒來,身體就又亮起了紅燈。

“嗚嗚……”

她趴在床上,感覺全身都在痛,少年擰著眉頭給她按摩,聽她小聲嗚咽,嘟囔著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繼續去打工。

他按摩她小腿的手一頓。

“小姐。”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黑澤陣第二次再撒謊的時候顯得極其流暢:“您的身體完全承受不起打工的強度,需要付出的醫藥費是薪水的很多倍,所以您休息就好,我會儘快找到安全、穩定的工作。”

“可是那樣的話,我不就變成小米蟲了嗎?”

她抱著枕頭,小聲說:“唔,我說不定可以去給人做家教……日語已經差不多掌握了,去教小孩子學英語的話,應該也會有報酬吧?”

黑澤陣沒說話。

看著她細瘦的,好像稍微用力就可以捏碎的小腿,忍耐了好一會,才把她抱起來。

“您和從前一樣上課,交際,參加舞會,等著我把報酬帶回家就好。”

他低頭看著她,用從前強迫她吃蔬菜、喝牛奶、按時睡覺、不許胡鬨的口吻。

“懇請您,做一隻平安長大的小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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