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搬去寧家的那一天,寧咎毅然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拒絕了管家。
既然當個簡單的學生讓阿憐受傷,那麼,他便不當了。即使是在刀口.舔.血的惡人又怎麼樣?
他寧願永遠活在地獄裡,也不會再讓溫憐出事了。
少年冷漠眉眼低垂,卻如噬血的刀鋒,鋒利的叫人心驚膽戰。
還有一些時間,首先,他要替阿憐報仇。
寧咎慢慢閉上眼,溫憐死時的一幕幕一直閃現在他眼前。他回憶起那個衝過來的車子的車牌號。
那不是意外,他知道。
他眸底發紅,那些積藏已久的戾氣再也壓製不住。
是周家。
他曾經調查周陽的時候見過那個車牌號。至死也不會忘記。
寧咎知道是自己心慈手軟了。
他應該殺了他的,不,不隻是他,還有他們。所有害自己失去溫憐的人,他都應該殺了。
他的阿憐才剛剛和自己表白,他本來做好準備等到考完試就帶阿憐離開的。
不過好在,還可以重來。
消失的溫度似乎還在指尖殘留。
寧咎麵色猙獰如惡鬼,想起那些人,眼中寒意凝滯。
這一次,他不會再手軟了。
寧咎知道,要想扳倒周家,光靠他一個人還不夠。寧從驟不一定會幫他,而他也不會去向他尋求幫助。
他必須有自己的勢力,才能保護溫憐。
從十二歲到十八歲,六年的時間,寧咎沒有再像之前一樣回到寧家,他褪下少年的心緒,徹底融入了黑暗裡。
冷漠卻身處光明的寧咎被徹底殺死,剩下來的,隻是那個一刀一刀將周陽千刀萬剮的惡鬼。
他徹底將從前不敢告訴溫憐的一麵,釋放出來了。
寧咎知道,在這樣讓人一步步墮落的黑暗裡,他要一直等到溫憐回來。等他的救贖再次出現。
空間中了病.毒.,一切功能都已經停止,溫憐並不知道,在新的世界裡,寧咎已經成為了地下世界裡的人人不敢提及的禁.忌存在。
那念頭一閃而逝,她就失去了意識。
看著女孩不再反抗,寧從驟指尖頓了頓,眉眼終於平和了下來。
“阿憐,乖一點,不要再逃走了。”
在寧家工作的人這幾天都發現寧先生好像有些變了。
剛剛失明那會兒,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生怕寧從驟的怒氣牽連到他們身上。可是他們膽戰心驚了很久,卻發現寧先生並不在意。
失明於他的影響好像隻是多了一個手杖而已。
寧從驟處理事情有條不紊,甚至隱隱比以前更狠了些。這樣平靜下的雷霆手腕,比之前更甚。
叫那些想要借機爭奪寧家家產的人都不由有些忌憚。
而更可怕的是,沒有人知道寧從驟以前就是這樣,還是失明之後才漸漸露出本性。
那些蠢蠢欲動的人,訝異於自己竟然在不過二十來歲的寧從驟身上,看到了比當年聲名最望寧家家主更重的威勢。
“今天的會就到這裡,還有什麼事嗎?”盲眼青年坐在高座上,語氣淡淡。
底下人互相看了眼,原本想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之前趁著寧從驟失明最先發難的人已經暗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任憑他們怎麼查也查不出來。
三個分支家族一夕落敗,損失慘重。
在此之前,沒有人想到麵前這個驕矜寡言的貴公子有這個本事。他們心中猶疑,可在看到寧從驟黑漆漆地雙眼時卻忍不住頓住。
“還有什麼事嗎?”
寧從驟再問了一遍。
沉然的聲音隱隱有幾分不耐。幾人心中微凜,連忙搖了搖頭。已經有人拉開了會議室的門。
他們連忙起身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走晚了就再也離不開的錯覺,就連腳步也匆忙了起來。
直到腳步聲遠去,寧從驟才斂下不耐。
“寧先生。”
管家彎腰看著他。
寧從驟接過澆花的水壺,走到了窗邊。
分明是看不見,可手腕卻.精.準地對準花盆,沒有一絲偏移。
這樣的場景任誰看了都會害怕。
管家眸光閃了閃,不敢抬頭。
似乎是知道旁邊人的害怕,寧從驟心中頓了頓,卻並沒有說什麼。這是他第二次體會失明的滋味,卻沒有一絲不甘。
更深的情緒被掩埋了起來,他表情平和,過了很久才淡淡問:“讓你找的東西都好了嗎?”
“先生,治療身體的藥都找好了,至於肌肉鬆弛劑,這個長期注射……”
管家說到這兒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料到陡然對上了寧從驟微微偏過的側容。
青年下頜弧線優美,一雙眼睛原本也生的極為好看,可這樣一張矜然溫和的麵容卻如今卻隻讓人膽寒。
他心中微怔,沒注意到寧從驟一瞬間淡下來的麵容。
“我心中有數。”
這一句聲音有些淡。管家連忙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低下頭去。
索性寧從驟最後並沒有為難他,隻是揮手示意他離開。
會議室的門被關上,寧從驟放下灑水壺,過了會兒,又重新拿了起來。水滴順著枝葉沒入,原本乾燥的花盆被濕潤的泥土纏縛,一點一點,直到再也看不見一點亮色。
風順著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將留在枝頭的殘花也吹落了下來,瞬間被泥土覆蓋。原本清新的盆栽就像是吃人的野獸一樣映著男人過分沉峻的麵容,顯得既殘忍,又溫柔。
時針走到下午六點,微微響了一聲。寧從驟抿了抿唇,忽然笑了起來。
時間到了,他的花朵也該醒了。
距離上次醒來不知道過了多久。
溫憐身上那條染血的白色裙子換成了一條純色的睡裙。柔軟的麵料包裹著身體,溫憐垂眸坐在床上,莫名顯示出幾分世事外的溫柔。
係統的本性讓她無論怎樣,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都不會褪去,也永遠不會對著寧從驟惡言相向。
即使溫憐這幾天一直被關在書房裡。
寧從驟並不經常來看她可是卻總是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喝藥時有沒有吃糖,晚上睡覺會不會覺得熱。
一切的一切。
這裡就像是為她打造的一個舒適圈。隻要她想什麼都會有。甚至,隻要隨意一個念頭,那些東西就會被人立刻改變。
安逸,奢靡,又私密。
可唯獨沒有自由。
索性溫憐並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她能夠獨自在休眠艙呆五年,現在當然也能夠在寧從驟給的陷阱裡做到坦然。
她此刻早已經想明白阿驟為什麼要這樣。
那天青年的話一句句回響在耳邊,溫憐心中頓了頓,這才知道那次的欺騙給他帶來的傷害。
——他在恨自己。
溫憐知道寧從驟在等她的一句解釋。等她告訴他,為什麼會和寧咎在一起,又為什麼會願意為他受傷。
可這個問題卻是溫憐無論如何也回答不上來的。
她知道不能再撒謊了,可真相也不能說出來。
這也是她這幾天一直沉默的原因。
索性在重新組合世界的時候感激值已經存檔了,在新的世界裡,之前的數值是不會掉的。溫憐也不擔心自己再次掉感激值。
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然後再說服寧從驟放自己離開去救女主。
即使是在這種時候,溫憐也冷靜了下來。
除了最開始猝不及防被關起來的訝異外,她一切都表現的十分自然,好像現在的.囚.籠毫不存在。
少女的眼中沒有憤恨,也沒有委屈,可惜寧從驟卻看不見。
在聽見門鎖響動後,溫憐抿了抿唇,慢慢坐起了身。她身體還沒有好,行動也困難。在寧從驟進來後,眸光微微頓了頓。
“今天廚房燉了些湯,味道還不錯。”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語調平淡。
除了那一次在她直言要去孤兒院時表露過激烈情緒外,寧從驟這段日子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矜貴,自持。
他將飯打開遞給溫憐,以為麵對.囚.禁她的人,溫憐會生氣,可是少女卻隻是猶豫了一下,就接過了湯。
寧從驟雖然有絲訝異,但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眉眼微微柔和了些,下一秒在收回手時卻聽見溫憐開口:“對不起。”
寂靜的空間裡,那一聲格外清晰。
原本換算平和的氛圍被打破,寧從驟神色頓住,情緒慢慢陰沉了下來。過了很久,才平靜開口:
“對不起什麼?”
口中的苦澀似乎已經熟悉了,溫憐沒有看那枚可樂糖,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猶疑,還是開口道:“對不起,我……我和寧咎的事。”
溫憐知道寧從驟也許是誤會自己喜歡寧咎,可因為無法透露任務的緣故,她如今也隻能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溫憐隻希望,看在自己主動承認錯誤的份上,能做出一些彌補。
“我騙了你。”
她終於承認了這件事,寧從驟卻沒有一絲放鬆。
在聽見寧咎名字的時候,他麵上情緒愈加可怖。那絲平靜下隱隱有些暴風雨前的寧靜。讓溫憐心中頓了頓。
“阿憐終於願意告訴我,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了嗎?”他嗓音沙啞,慢慢開口。
可溫憐沉默了很久,又隻是又說了句:“對不起。”
寧從驟從來沒有這麼恨過這三個字。
“對不起。”他重複了一遍,心底暗意翻湧,可聲音卻平靜的不像話。
“阿憐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隻不過是我自作多情,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而已。”
她總是能輕易刺激到自己的情緒。
在心底最深處一直存放的告白這時候說出來。
寧從驟心中緩緩下沉:
“那時候,你將眼睛換給我,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他說到最後笑了起來,像是在嘲諷自己。
溫憐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這時才是真正詫異,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當時幫助他的舉動會讓人誤會。
在剛才那句話突如其來的告白之前,她一直以為寧從驟隻是單純的厭惡一心二用的背叛而已。
卻沒想到他是喜歡自己。
溫憐想要解釋,卻發現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我隻是想要幫助你。”
她言語頓住,寧從驟已經不在意了。
如同再次失去的眼睛一樣,他身上有什麼好像已經壞掉了。
“阿憐,你想不想去外麵看看?”
他忽然問。
話題轉變的十分突然,可寧從驟神色從容,似乎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即使知道這個問題在這時候問出來有些奇怪。
但想到女主,溫憐還是默認似的沉默了下來。
寧從驟心中嘲諷的勾起了唇角,麵上風度矜然。
“那麼,阿憐,陪我一晚吧。”
“主動陪我一晚,我讓你出去。”
如果她是想要出去見寧咎的話,那麼,不如他親手碎掉她的夢。
他對她一向仁慈,在她第二次出現後,也一直輕易信任收斂。
他怕嚇到阿憐。
畢竟這些年,他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寧從驟了。
可是現在,不用了……
他可以將惡意徹徹底底地坦露給她看,看著那朵溫柔的花朵被露水壓碎枝葉,無法承受,一點一點被——占有。
在寧從驟話出來的時候,溫憐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當寧從驟重複第二遍的時候,她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溫憐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寧從驟給人的印象一直是疏離沉峻的,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她看見了青年眉眼間冷漠的.欲.氣。
忽然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很認真的告訴她,阿憐,決定權在你手上。
即使是知道寧從驟厭惡背叛,溫憐還是不可控製的後背起了一絲冷意,手腳發涼。
“我等你的答案。”
寧從驟沒有在乎溫憐怎麼看他,在說出這句話後,心中情緒漸漸歸於平靜。
在聽見敲門聲後,他淡淡收起手杖,轉身離開。
書房裡的窗被釘的死死的,隻能從窗口露出的縫隙裡,透出一絲光來。溫憐身上微微有些發涼。
直到門被徹底關上,才回過神來。
——“陪我一晚。”
這樣的要求,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
係統空間緊緊關閉著,房間裡隻剩了她一個人。
這幾乎是溫憐穿書以來遇到的最危急的時刻。她做任務很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
寧從驟的偏執完全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那些誤會與偏執都是因為他喜歡她……溫憐心中微頓,猛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很久的外掛。
“日久生情。”
難道是這個的緣故?
可惜現在沒有任何檢測的途徑,溫憐即使懷疑也隻能咽在肚子裡。
隨著寧從驟的離開,整個書房又恢複了黑暗。
溫憐下地走到窗邊唯一可以看見光的地方,心中微沉,也不知道女主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而另一邊,白映看著低頭畫畫的妹妹,眼神深了下去。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溫憐在甩開他的手,質問他時的表情。
“你不是白瑛?”
他.精.致的麵容緩緩浮上惡意,即使是陽光照在身上,也無法再溫暖。
她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惡心的病.毒.。
這就是——他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入V早更,留言前一百名發紅包,大家不要拋棄我呀~】
溫憐:這不應當,我之前分明是個好人!
哈哈哈,新世界裡,溫憐憐大概要被所有人關小.黑.屋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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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夜涼 4瓶;三番、官方虛假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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