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再相遇(1 / 2)

紅香綠玉,快意溫柔鄉。

賈府,怡紅院裡,酸梨枝鸞紋塌上,寶玉斜躺著,任由襲人哄著喂了開胃的葚子酪。

哥兒快些喝吧,若你吃不好,太太必要罰我們。趕明兒一起子都被罰了,誰陪你在幔子裡玩?

聽襲人一說,寶玉直挺挺地坐起來,急忙道:那我便喝了罷,太太必不會知道。

晴雯鳳眸一挑,直辣辣地看了眼襲人:承了襲人姐姐的好處,哥兒可是菩薩心腸。

聽懂了晴雯話裡的醋意,一起子丫鬟捂嘴笑了起來。

襲人也抿嘴笑著:這醋味可真大。

寶玉喝得急,一嗆,酸紅的汁水順了唇角流下,映著白透的臉兒更是昳秀的。

幾個丫鬟貼心地連忙用抹了香膏的帕子替他拭了唇邊,寶釵坐在一旁笑著,倒瞧不出有幾分彆的心思。

黛玉坐在左側後位的椅上,她喝了盞溫熱的百合茶,倒是極香的。

隻是晚間上的菜肴都是隨了寶玉的喜好,她跟著吃了膩味的肘子、八寶鴨,現在胃口倒泛了酸。

她冷眼瞧著與丫鬟又廝混起來的寶玉。

是她昏聵,上輩子臨到頭了,也沒瞧出老太太眼裡的寶貝珠子隻有寶玉一個。

若真是顧念著她母親賈敏,顧念著親外孫女,怎麼會不顧及她本就孱弱的身子呢?

午後上的吃食都是不易克化的,全然沒有考慮她體弱氣虛之症。

這想來...也是她那位菩薩般的二舅母做的好事了。

寶玉看向有些失神的黛玉,下了塌小碎步貼近她,想逗逗她。

可一靠近,他便聞到了黛玉身上微澀的中藥味。

他竟感覺一時更想貼近嗅聞了。

他黑如耀石的眸子微閃,如今方七歲,笑起雖有幾分風流之意,可相貌卻是極好的。略了虛浮的姿態,當真是貌若好女。

黛玉眉頭微蹙,仰後幾度,看向寶玉,疏離道:表哥這是做什麼?古人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未免太孟浪了些。

此話一出,襲人麵上的笑意便消了幾分,她穠豔的麵上帶了不忿之意。

隨後,她語氣微冷地直言道:表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此處是寶哥兒的住處,您貴客來了便坐著沒個笑臉兒,寶哥兒下來同你說道,你也沒得半分耐性。襲人無才,可也知如今您倒是巴巴兒地談起了男女有彆,自個兒卻不知為客之道。

雪雁一聽,氣急便想上去替小姐理論,可寶玉卻開了口,有些失落,眸子微垂:罷了罷了,想必今個兒是林妹妹心情不好。趕明兒妹妹來,我們一同玩牌也是極好的。

寶玉向來如此,自個兒做了失格的事兒,身邊的人便護得密密團團的,生怕他起了愧疚之意傷了自個兒。

聽寶玉這話,他哪裡認為自己突然貼近女子有錯呢?不過是替自己找個台階下罷了。

黛玉瞧著天色總算是暗了下去,隻覺來了賈府真是度日如年。

她本不願來賈府,可父親初來京城,萬一她留了不敬外祖之名,父親留了不敬賈府之意,被人參了一本,當真是因小失大了。

可來了這兒,她渾身不自在,怕是更加鬱鬱不舒坦,更傷了身子。

得想個法子才好。

黛玉本低眉思忖,再抬起時已然是清淚盈眶,淚珠子含在眼窩裡瞧著好不可憐。

寶玉大慌,問道:妹妹這是怎麼了,可是我說的不對,傷了妹妹?

寶釵也起身,麵含關切地拍了拍她瘦削的肩:妹妹莫哭,不知是妹妹哪處不舒坦,可是要請了大夫來瞧瞧?若是因著寶玉和襲人的話,我替你錘一下。

寶玉也點頭:若是因我和襲人,妹妹隨便錘我幾下,我便也不會說出去。隻求妹妹莫哭了。

黛玉擦了擦淚珠,隻牢牢地看向襲人,聲色低啞:沒得什麼,襲人說的也是,我不過是客,哪裡能擺的什麼架子呢?不過是心口窩不舒服鬨了幾句,便也能叫一個奴仆出身的丫鬟教訓,當真是我同母親卑賤了。大不了夜裡我被氣得同母親一同去了,這賈府姑奶奶一脈便也能清出去了正好不過了。

寶釵唇角再也無法勉強勾著,強笑著:妹妹多想了,襲人她——

黛玉堵了她的嘴:寶姐姐不必多說了,黛玉自知不討人喜歡,這便辭去了。隻是珠表哥剛去了,還望過幾日再同老太太說罷,父親孤苦,我也得回府陪陪父親了。

表小姐,奴婢不是那樣的意思。

襲人慌了,她連忙想上去追了黛玉挽留,可雪雁狠狠地推開她,嗤笑:襲人姐姐這樣厲害,合該抬成太太才是,隻是個丫鬟多掉價。我們便走了,您請停步吧。

丫鬟鸚哥兒,還有來時用了賈府的轎子被黛玉留在了賈府,美其名曰一還兩清。

她隻帶了雪雁和奶嬤嬤從角門出了,等林如海接她回林府。

***

東宮,清越堂處。

弘暉命小廚房做了豐盛宴席,盛請林如海。天色漸晚,待幾人吃完,錦墨色的天也暈成了藍黑。

想起還在賈府的黛玉,林如海停了筷箸。

林如海起身行禮:天色已晚,不敢打擾殿下夜寢,盛情之待感懷在心,微臣告辭。

弘暉頷首,剛揮手要命李祿派侍衛用東宮的馬車送林如海回府,誰知弘景抬臂先言:大哥,正好我也回宮,不若我送林大人回府吧。

弘暉細想,用東宮的馬車確有些招搖,不若用弘景來時乘的暗錦莽紋馬車,低調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