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在自己東屋的牆根下,掀了兩塊磚頭,把錢用塑料紙包好放在了磚頭下麵,又把十套郵票包得嚴嚴實實地放在了鬥櫥下麵的磚頭裡。
她總不能整天揣著巨款在外麵走來走去,萬一弄丟了,那真是哭都沒地哭去。
東邊大屋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閒下來的這些天,窯廠那邊沒什麼活了,村民們都閒下來了。
到了十六號早上這天,正好是星期天,蘇桃很緊張,一大早就跑到大堤上朝遠處張望,她不確定那個男人能回來。
西北風呼呼吹著,刮得她頭頂涼颼颼的,她揣著手,不停地跺著腳,大堤一路到頂頭,看不到一個人影,寒風吹得樹枝亂晃,吹得蘇桃迎風淚都要出來了。
一直到十點鐘,才終於看到那頭來了一個人,高大的身影慢慢朝她走近,她激動得朝他飛奔而去。
周牧野早晨三點鐘就起來乾活了,一直乾到九點鐘,才算是把今天的工分記下了,然後一刻不停,直朝家走,緊趕慢趕,已經十點鐘了。
頭一抬,就看到穿著紅色碎花襖子的人直朝他奔過來,周牧野的心頭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但似乎不是什麼壞的感覺。
她已經衝到跟前來了,眼睛又是水汪汪的,鼻尖紅彤彤的,看著真是怪楚楚可憐的。
蘇桃笑著看他:“我一直在大堤上等你呢,你終於回來了。”
周牧野冷著聲音道:“乾啥不在家裡等?”
他不習慣關心彆人,後麵那句‘外麵多冷’愣是說不出口。
蘇桃跟在他身後,小聲道:“害怕你不回來幫我搬家。”
周牧野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我要是不回來,你在大堤上等也沒用。”
他撩個大長腿,走得飛快,蘇桃跟在後麵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今天搬家,然後再去大隊用你的積分兌換點乾草回來,在院子前麵的空地上堆個草垛,如果還有時間,就把屋頂修一下,可能有點漏雨,冬至前後一般都會下雪,到時候化雪了漏了不好。”
周牧野隻沉聲道:“知道了。”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家,就看到顧翠英的臉拉了老長,這些天她可沒閒著,想讓大隊乾部做蘇桃思想不要分家的,也跳上跳下想要那個磚房的,但是蘇桃都已經搞定大隊隊長家媳婦兒了,憑她顧翠英找誰都是無力回天了。
分家,這是分定了。
眼睜睜看著家裡的頂梁柱,家裡最能掙工分的勞力就這麼另起爐灶了,顧翠英這心裡在滴血啊,她能想象得到,隻要分家了,有蘇桃那個小蹄子在,彆指望從周牧野那挖到什麼好處了。
以後想吃點好的,恐怕是更難了。
蘇桃壓根不理會她那副晚娘臉,指揮著周牧野和小花小草搬東西,其實他們壓根沒拿走什麼東西,就搬了幾床被子還有他們兩人穿的衣服以及一張小桌子。
周牧野一手扛著小桌子,一手還拎著蘇桃帶過來的皮包,蘇桃跟在後麵,看著高大寬厚的背影,嘴角止不住上揚,真壯!漢子一條!
顧翠英拿了個插秧凳給周牧樓:“你跟著去他們家看看,看看他家裡是啥樣,回來跟我彙報彙報。”
周牧樓拿著插秧凳嗖地一下衝了出去。
周牧野扛著東西,走路都不帶大喘氣的,走到他的新家,就看到那紅磚青瓦的三間大屋,院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東西各栽著一棵銀杏樹,這會兒葉子掉光了,灶房南邊是兩間豬圈,裡頭沒養牲口,到時候可以塞點乾草進去,雨雪天的時候不至於生不著火。
蘇桃開了門,獻寶似的給他介紹:“你看,這裡有個碗櫥,上麵放碗,底下可以放點雜物,東屋裡有個鬥櫥,還有個大箱子,咱兩的衣服夠放了,這個桌子就放在房間窗戶下麵,放點我的東西,夏天的時候可以搬出去,咱們在院子裡吃飯。”
她的話簡簡單單,卻讓周牧野神往了起來,夏天,涼風從巷口吹進來,湛藍的天空,碧綠的銀杏葉,他們坐在院子裡吃飯說話,這個感覺似乎不錯。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得太遠了。
沒有人會突然大變臉的,頭擴還拿刀刺他,還求他放過她,突然就開始全心全意為他著想了,一點征兆都沒有,這太詭異了,在沒有摸清她的意圖之前,他不能淪陷,他要保持理智。
周牧野把東西都放好,然後沉聲道:“我去大隊裡換點乾草回來。”
“我跟你一起。”
“用不著,你在家裡收拾就好。”
說完,沉著臉走出了家門,小草追了上來:“大哥,大哥,我去給你幫忙。”
周牧野摸了摸她的頭:“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能幫什麼,留在家裡幫你嫂子。”
小草拽著他的手:“嫂子肯定也願意我幫你,大哥,你不知道,嫂子對我們可好了,你不在家的時候,怕我跟小花凍著,晚上都讓我們跟她一起睡,那天下大雨,咱媽撐著唯一的傘去學校接周牧樓,嫂子就想了法子讓錢二爺撐船去學校接我們,上個星期,還帶我和小花到鎮上去吃了餃子呢,餃子可好吃了。”
小花哪是要幫她大哥忙啊,她就是想在大哥跟前說道說道嫂子的好,她總覺得大哥對嫂子好像有些不滿意。
這麼好的嫂子,大哥怎麼還不滿意呢?
周牧野笑笑:“她這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