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雖然沒被開除, 但是她在學校裡的名聲已經是臭了, 因為受她連累, 姑姑被開除, 她在家裡的處境也很艱難。
她很苦悶, 卻什麼都不敢做, 她的一舉一動, 都被彆人密切地關注著。
這天,天還冷著,她穿得嚴嚴實實地上了公交車, 坐在最後一排,車子正要發動的時候, 就聽到有人在喊‘等一等’。
前車門開了,她抬眼一看, 上來的竟然是蘇桃。
真是冤家路窄, 她想。
蘇桃好像沒看到她,在前麵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大約坐了七八站, 蘇桃下車了, 她往車窗外一掃, 這兒是個工地, 聽說要建一個小區, 蘇桃在這兒下車乾什麼。
這一站上下車的人還挺多,車子停了一會兒,她就看到一個農民工模樣的男人走到蘇桃跟前, 蘇桃還挽了他的胳膊,男人推了推安全帽,輕輕拿開了她的手,蘇桃還噘嘴了。
朱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看兩人的親密關係,難不成,蘇桃有對象了?
這對象,可不怎麼樣啊,落魄農民工?嗬,仲遠好像對她還挺有意思的,她瞞著仲遠和粗工廝混在一起,她必然要揭了她虛偽的麵目。
已是四月份了,吹麵不寒,蘇桃和周牧野坐在工地外的一處磚堆上。
“我尋了個借口,可以搬出來住了,周末的時候,你去幫我搬家。”
“你尋了個什麼借口?”
“我說我害怕我們宿舍的朱慧要害我,學校就批了。”
“嗯,那女孩,確實心術不正,你搬出來住,我也放心些。”
蘇桃往他身邊湊了湊:“沒有你在身邊,我都睡不著。”
男人喉結滾了滾,二月份來省城的,這都四月份了,他們都快兩個月沒住一起了,他何嘗不想她?
“周末我去給你搬家。”
“牧野哥,現在高考可熱了,去年報考人數多達五百多萬,聽說今年報考人數達到六百多萬人呢。”
周牧野眼中多了憧憬:“嗯,念大學,是挺好的。”
他去過她學校幾次,那些大學學子們,他們才是祖國的棟梁,是祖國的未來,他們衣服上彆著學校校徽出去的時候,就連路人都會對他們特彆尊重特彆客氣。
倒也不是不羨慕,隻是……
蘇桃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我後來才知道,咱們念大學,不用錢的,還有補貼拿呢。”
周牧野拽了一下她的手:“周末搬家的話,我去借個三輪,這樣方便一點。”
蘇桃輕輕歎了口氣,已經四月份了,第二年高考,就是夏季高考了,定在六月份,所以,沒多少時間了。
難道,她家牧野哥,注定成為不了一個大學生?
算了,由他自己,她尊重他的決定就是。
周五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周牧野站在腳手架上,手裡掂著磚頭,就聽到後麵工頭在叫他。
“外頭有個女同誌在叫你呢。”
周牧野隻當是蘇桃,連忙順著腳手架下來,走出去一看,卻是個不認識的女同誌。
“你是周牧野?”
“我是。”
“我是蘇桃的同學,她在學校裡受了傷,你快跟我來。”
周牧野一聽,臉色驟變,心都嚇得停止了跳動,什麼都來不及想了,就跟著那女同學一起上了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來到了醫科大學。
一路跟在那女同學後麵狂奔至一座建築前,和一群同學從圖書館出來的蘇桃,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和周牧野打了個照麵。
周牧野看著安好無恙的蘇桃,轉頭看了一眼那女同學,一瞬間,似乎什麼都想通了,他低聲道:“你叫朱慧,是不是?”
那個看桃子不順眼的女同學,她是想讓同學們知道,桃子有一個做粗工的丈夫,她想讓桃子顏麵儘失。
朱慧笑了笑:“你倒是不笨。”
蘇桃身後是一群她的同學,仲遠站在她邊上,看了一眼那身上都是泥漿,頭上還戴著安全帽的男人。
周牧野從他眼中看到了——同情。
是的,是同情,卻正是這該死的同情,讓他握緊了拳頭。
“那是誰啊?”
“好像是農民工。”
“瓦匠。”
“咱們學校要建新的教學樓嗎?還是說實驗室?”
“怎麼跑這兒來了?”
蘇桃已經走到了周牧野跟前,朱慧帶著得逞的笑意看她:“蘇桃,我在學校門口碰到了他,他說要來找你,我就帶他過來了,蘇桃,她是你什麼人啊?”
仲遠屏著呼吸看蘇桃,蘇桃啊蘇桃,你是我們係的狀元,你是拿一等獎學金的天之驕子,你有光明的未來,你有無限的可能,你不該……和這樣一個泥腿子,摻和在一起的。
隻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勢,又沒有領證,你便是現在直接和他分了,也沒有任何損失,沒有任何麻煩。
蘇桃神態自若,微微一笑:“他是我的……”
“我是蘇桃的遠房哥哥。”
周牧野卻搶先一步,在她前麵開口回答了朱慧的話。
蘇桃臉色一沉,直直盯著男人,心中五味陳雜,一時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受。
朱慧嘴角抽了抽:“遠房哥哥?”
仲遠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個男人還算有點理智,知道自己的身份會讓讓蘇桃臉上無光,算他有自知之明。
“是,遠房哥哥,我有點事要找蘇桃,蘇桃,你……你現在有空嗎?”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聲……
“看蘇桃是大學生,所以來攀親帶故了?”
“應該是的,蘇桃人是不錯啊,竟然還願意搭理這種寒酸的窮親戚。”
“嗯,聽他的意思,是遠房親戚,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親戚呢,看人家是大學生,硬往上湊的。”
“跟我家一樣,一聽說我考上大學了,七大姑八大姨,聽都沒聽過的那些親戚,都快要把我家門檻踏平了。”
蘇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抓得緊緊的,周牧野掙紮,咬牙低聲道:“桃子,你冷靜點。”
蘇桃咬牙切齒道:“他不是我的遠房親戚。”
有人幸災樂禍地低笑:“這男人,丟臉了啊,蘇桃都不認他。”
“他是我丈夫,他是我丈夫,他叫周牧野。”
仲遠臉色煞白,不敢置信,又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蘇桃太任性了。
朱慧其實有些詫異,原來那男人竟然是她丈夫,她更沒料到蘇桃會當著眾人的麵承認這段關係。
眾人嘩然,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周牧野,沒有一個人是帶著善意的眼神看他的,周牧野無所遁形,像是待售商品一般,陳列在顧客麵前,任由他們品頭論足。
朱慧輕笑一聲:“蘇桃,你都已經結婚了?”
蘇桃微抬著下巴,不卑不亢地看她:“怎麼?醫科大有什麼校規規定不準學生結婚的嗎?”
朱慧輕輕擺手:“我可沒這麼說,隻是,你先生他,是做什麼的啊?”
蘇桃正要說話,周牧野卻搶先一步道:“我正在準備今年六月份的高考。”
蘇桃愣了一下,看身邊的男人,她不知道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隻是糊弄這些人,還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了。
朱慧雙手環胸,冷哧一聲:“你這是打臉充胖子,明明就是農民工,還說自己在準備高考,要真的準備高考,怎麼不在課堂裡學習?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就你這樣的,還高考?說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