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遊暄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會被當成小狗。

人往往對於某些形容詞很敏感,潛意識裡很主觀。如果彆人形容你是小貓,大概你會覺得他誇你傲嬌可愛,形容你是小鳥,大概覺得你的聲音悅耳動聽。

可入群有人說你是豬或者狗,那大概率是要翻臉的。

至少遊暄不想被叫成狗。

結果曲長意讓他給摸摸頭,遊暄想也沒想就湊過去了。

直到被揉亂了頭發他才反應過來,欲言又止地看著師尊在破舊的魔宮裡忙來忙去。

這地方很大,灰塵與雜草密布,簡直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值錢東西早都被人拿走,連根像樣的木頭都沒能留下,若不是王座連著地下的岩石,材質特殊,早也不會存在了。

若是下場大雨,頭頂連個遮擋的板子也沒有,赤裸裸地對著天空,隻有殘餘牆壁上的刻畫隱約,昭示著曾經的輝煌。

而自稱是魔尊的曲長意,似乎有意將這地方收拾乾淨複原。

“這是本尊的宮殿。”

百年一戰,魔宮血流成河,精銳的部隊與王族被封印,其餘死的死傷的傷,若還真有也早隱姓埋名苟活,不敢聲張。

這感覺很奇怪,當年封印了魔族的仙尊如今卻在這魔宮裡灑掃,總有種鳩占鵲巢的諷刺感。

曲長意很認真,可偏偏他不是建築房屋的天才。

即便有神力支撐,卻沒有理論基礎,勉強搭起來的房子搖搖欲墜,看起來無比危險。

譬如畫本子裡那些揮揮手變出仙宮的神仙,曲長意顯然是飛升失敗,尚未脫離凡人之身,無法創造奇跡。

遊暄對於住進來這件事非常抗拒。

畢竟他隻是個失去靈力的金丹修士,眼看著屋頂那粗壯的房梁木,生怕掉下來直接把自己砸死,表示他還是喜歡幕天席地。

然而小狗勾沒有選擇的權利。

曲長意親手把他抱了進去。

遊暄到底是成年男人,以前倒是抱過宗門裡的小孩子,卻沒被人這樣抱來抱去過,隻覺得頭皮發麻,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曲長意不覺得,滿眼都是可愛漂亮的小狗,軟聲軟氣哄他問想不想出去玩。

遊暄努力忽略掉師尊詭異的語氣:“出去玩?”

曲長意走到他身後去,替他重新梳整被揉亂的發絲:“暄暄不是最喜歡出去玩。”

修長的手指觸到遊暄耳垂時捏了捏,激得他差點跳起來。

遊暄心裡苦惱,卻不敢反抗,隻能陪著他演:“師尊想去哪裡?”

曲長意靈巧地替他挽發:“自然是有趣的地方。”

大概是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建築水平,曲長意倒是沒有再執著,作勢便要轉身出去。

遊暄心尖猛地一顫,說不出的攀升起不妙的預感,生怕他又亂跑,下意識抓住他衣袖,緊張問:“師尊去哪?”

曲長意露出一副‘小狗狗真粘人’的表情,自然地對他張開雙手,道:“放心,本尊會帶暄暄去,不會丟下你。”

暄暄……

暄暄不想說話。

遊暄鮮少見到師尊笑得這樣明豔自在,又不敢讓他自己出去,萬一再去萬魔之淵就不好了。

經過此事,各宗各派必然在萬魔之淵設下重重阻攔,雖說必然攔不住師尊,可傷了其他人也不好。

他心裡為難,麵上就顯得擔憂躊躇,曲長意伸著手等小狗勾投懷送抱,久久未等到,笑容慢慢消減,眼底竟隱約又閃爍出血色。

遊暄心臟一緊,立刻抬腿走過去。

曲長意如願以償,伸手將人抱個滿懷,湊去親親他的眉心喊乖乖。

遊暄眼睫輕顫,想躲開卻懼怕他眼底血紅。

是心魔之相。

好在曲長意隻是抓了些小妖怪來做苦力,很快魔宮舊址開始熱鬨,來來往往的各路精怪。

花草樹藤,虎狼蛇蟲,如今混在一起倒是沒了任何紛爭,狼與兔子也能一起乖乖搬木頭。

遊暄感受著身邊雜亂的妖力,簡直要壓不住手上的靈鞭,如坐針氈。

魔宮落於峽穀,平日多雨水流彙集,今日卻是驕陽似火,遊暄摘了芭蕉葉子遮在頭頂,見師尊隻是如此玩鬨,心裡鬆了口氣。

曲長意卻來邀功的問:“你剛化形,這些妖族與你一般,是不是覺得親切?”

遊暄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隻剛化了形的狗。

綠葉不大,曲長意卻偏要擠進來和他一同乘涼,遊暄抬眼看他眉目溫柔,忍不住開口道:“這樣就很好。”

天氣多變,話落就下起了太陽雨。

細小的水滴砸在芭蕉葉上,本是雜亂讓人心煩的動靜,此時遊暄卻覺得寧靜,恍然間有種歲月靜好的錯像。

從前的師尊不愛多話,也不喜歡與人交往,九雲峰常年積雪,對遊暄來說,師尊就與那雪一樣,清冷純淨。

叫人向往喜愛,也讓人心生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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