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桂榜(1 / 2)

大婚之期被定在了十二月初九,比薑韞預想的要早很多,去問了才知,說是沈夫人李氏去大安國寺找高僧算來的黃道吉日。

眼下是九月初,不到三個月了。

薑府加緊籌備婚禮,忙得熱火朝天。薑祿喪妻後未曾續弦,長房無主母,平日裡內務皆由薑韞執掌,而薑老夫人年高,身體吃不消,遂讓二房媳婦王氏來操辦薑韞的婚事。

薑家二房沒什麼出息,一直被長房壓著,卻又不得不處處仰仗長房,心裡憋著氣。如今見長房許了門好親事,還是聖人親賜的婚,更是不平了。

王氏來薑韞院子裡核對禮單,時不時拈酸帶刺,話裡話外譏諷那永平侯出身太低,又是戰場上茹毛飲血過來的,定是性情暴戾雲雲。

薑韞白眼翻到天上去,懶得理她。

“夜明珠一對,和田玉手鐲一對,掐絲琺琅金簪一對,金絲楠木妝台一張……這也太多了吧!”王氏對著禮單念下來,險些沒喘過氣兒來。

“東西又不是從二房出,”薑韞漫不經心瞥她一眼,“二嬸心疼個什麼勁兒?”

王氏也是世家出身,卻也沒見過這般陣仗。薑家數百年屹立皇城的積澱,坐吃山空都能吃上幾十年。隻可惜二房沾不到什麼光,二爺成婚後靠恩蔭謀了閒散小官,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王氏訕笑:“你二嬸哪裡是心疼?是怕你年紀小沒個數,往後七郎還要……”

薑韞出聲打斷她:“這禮單是父親讓陳管家清點了倉庫之後,隨手劃出來的。這些時日官衙裡事兒又多,他都未仔細看。二嬸去提醒他一下好了,要留點東西給二房幾位兄長娶新婦才是,對吧?”

她語氣客客氣氣的,話裡話外卻毫不留情麵。

王氏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薑韞隨手翻看了一下禮單,又道:“剩下的我自個兒來核對吧,不勞二嬸費心了。”

王氏僵著臉起身告辭,還未打簾,忽聞身後之人似是又想起來一茬兒,淡聲提醒她——

“府裡的流言也不必再傳了,傳到府外去了,對二房也不是什麼好事。”

王氏腳步一頓,心下大

驚,忍不住回頭望過去,隻見薑韞氣定神閒地翻著禮單,仿佛一切儘在她掌控之中。

這丫頭哪來的本事,手眼通天了還!

“四娘這說的什麼話?讓人聽不懂。”王氏不禁出聲道。

薑韞視線自禮單上移開,無情無緒地睨了她一眼,又兀自垂眼忙去了。

王氏不知怎地,被那一眼給震懾住了,心口砰砰直跳,須臾後回過神來,惱羞不已,疾步離開。

薑韞隻覺得這日子無聊透頂。

她把禮單核對完後,算了算日子,忽然轉頭問秋竹:“桂榜是不是要放了?”

秋竹也不是很清楚,遲疑著答:“應該就是這幾日?”

“好像是明日。”薑韞這才想起崔九來,“讓韜兒把崔九的遊記拿過來。”

不多時,遊記被取了來,卻不見薑韜的人。

“七郎呢?”她問送東西來的小廝。

“郎君出府去了,說是衛國公世子約他去京郊打獵。”

薑韞皺了下眉:“讓他早些回府,明日一早跟我一道去看放榜。”

小廝領命告退。

她揉了揉太陽穴,信手翻了一下遊記,粗略讀了幾頁,忽然記起來她前世也是收到過這本遊記的。

一字一句讀起來陌生又熟悉。

崔九的字跡賞心悅目,文采更是飛揚,所繪之景令人心馳神往。

他寫他有一年北上,越過渭水,來到西北廣袤無垠之地。浩瀚沙漠之中,有一條窄窄的河叫馬成河,在黃沙之中蜿蜒流淌,從遠處看,像一條閃閃發光銀絲帶,纏繞著連綿的沙丘。

他寫此地名為雍和,有幸在此見過最壯麗的日出。夜裡沙漠之中寒冷刺骨,他裹著棉衣凍得一夜未眠,困得神誌不清之時,忽見一輪紅日升起來了,燙紅了一整片無垠的黃沙,渾圓的紅日倒映在細細的馬成河裡,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之中蕩漾,延伸向沙漠儘頭。

日出?

雍和?

怎麼這麼熟悉?

薑韞沉思半晌,忽然靈光一閃。

沈煜不就是雍和人嗎?

……

京郊獵場。

兩匹紅鬃馬並排馳騁於草場,馬上少年拉弓以待,倏地,兩隻箭幾乎同時脫弦而出,“嗖”地一聲一齊射中了一隻慌亂逃竄的兔子。

薑韜與韓靖安相視一笑。

兩人勒馬

而下,去林中撿獵物,爾後牽著馬往回走。

青龍在一旁適時上前,對薑韜道:“郎君,四娘讓您早些回府,明日一早要一道去看放榜。”

薑韜聞言微怔,隨後對著韓靖安抱拳告辭:“家中有事,先走一步,世子多擔待。”

韓靖安一臉遺憾:“某還約了永平侯一道用晚膳,讓酒樓紅燒了這兔子,可惜你沒口福了。”

“無妨,”薑韜擺手,“世子替七郎嘗一嘗便好。”

“你們薑家是有人科考嗎?”韓靖安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