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夢魘(1 / 2)

薑韞回府之後,用過午膳,在榻上小憩。

她想到薑韜,仍是覺得頭疼。前世驚聞噩耗後的痛苦一遍遍在回憶裡重演,讓她難過得險些喘不上氣。

那一仗是太元五年,薑韜是太元三年參的軍。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去了。薑家的積累全在京中,西北軍中全是沈煜的人,他在軍中有個三長兩短根本無人照應。

那年冬日,薑韜的骨灰被送回京,朝野之間卻是一片歡騰。那一仗西北軍苦戰數月後險勝,韓靖安同其父衛國公得勝領兵回京,百姓夾道歡迎。皇帝大喜,封韓靖安為威武大將軍。

隻有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立政殿,抱著薑韜的骨灰盒失聲痛哭。

薑韞緩了好一會兒,下意識想摩挲手指上的玉扳指,卻撲了空。

那扳指如今好好的戴在薑韜手上呢。

她長舒一口氣。

秋日正午時分仍是有些悶熱,秋竹在她身邊輕輕打扇。

涼風習習,她漸漸皺著眉睡著了。

許是近日繁雜瑣事太多,她睡得很不安穩,一下子沉入零零碎碎的夢境。

耳邊吵鬨得很,鑼鼓聲陣陣,伴著人們的歡聲笑語。她舉著扇子遮著臉,坐在華美的花轎裡,心口砰砰直跳。不多時,花轎抬起來了,身後的薑府漸漸遠去,送親的隊伍沿著朱雀大街一步步往那巍巍皇宮去了。

朱雀門敞開著,迎接大梁朝的第一位皇後。

一路到了立政殿,內侍監和尚宮的聲音一齊響起,恭請她出轎。她彎腰從轎子裡出來,搭著錦瑟的手,緩步踏入殿。

一隻腳剛越過門檻,畫麵倏地一轉。

殿內昏黃的燈影裡,麵色扭曲的皇帝驟然掐住了她的下頜,迫使她不得不仰起頭來看著他。殿中宮女內侍頓時跪倒了一片,她倔強地抿著唇不說話,眼神一片冷意。

僵持了半晌,皇帝氣急敗壞地鬆手拂袖而去。

薑韞在原地立著,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目光漸漸放空。

再一轉眼,從立政殿到了紫宸殿,殿內滿是苦澀的藥味,皇帝麵色蒼白地躺在龍榻上奄奄一息。

薑韞移步進殿,伸手接過藥碗,坐在榻沿,麵無表情地服侍他用藥。末

了,將擬好的聖旨給皇帝過目。

皇帝瞪大了眼,張開嘴卻半晌發不出聲音。隨後她又當著他的麵,蓋上了玉璽。

拿著聖旨出殿時,撞上太後來看望皇帝。太後一見她,頓時冷了臉,目光像是猝了毒。

她視而不見,兀自出殿。未料太後快步過來,揚手作勢要扇她一巴掌。

那刹那間,她被錦瑟往後一拽,清脆的掌摑聲響起,那巴掌便扇在了錦瑟的臉上,頓時腫了一片。

薑韞眉頭緊皺,上前去查看錦瑟的臉。可還未細瞧,畫麵又碎了。

這回是到了興慶宮,皇帝駕崩,她從皇後的立政殿,搬到了太後的興慶宮。興慶宮的擺設都還是新的,月白色的帳子還是她親自挑的,讓錦瑟掛上去的。

些許寒風自半敞著的窗牗吹進來,掀起帳子的一角。她穿著那身華貴的褘衣,滿頭的珠翠,就這樣安靜地躺在裡麵。

錦瑟趴在榻前哭,闔宮的人都跑了,隻剩下她守著已薨的薑太後,一步也不肯離開。

外頭吵起來了,兵戈近在耳邊,鼻間隱隱有血腥氣。錦瑟望著她沉睡的麵頰,卻絲毫不慌,無聲地流淚。叛軍逼近興慶宮的時候,錦瑟拿起剪刀割破了手腕,鮮紅的血淌了一地。

那血一路蜿蜒,被披甲帶刀、一身肅殺之氣的沈煜踩在了腳下,洇濕了他的皂靴。

薑韞在玉扳指裡,看著他一步步逼近時,憤恨遠勝於恐懼。

當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卻隻能無可奈何地困在玉扳指裡,看著沈煜在太極宮裡廢寢忘食地批閱一份又一份奏章。

玉扳指應聲掉落在地,碎成了兩半,畫麵也跟著碎了。

風聲和著細碎的黃沙驟然灌入耳中,太極宮的陳設通通不見了,觸目一片虛無,空曠的視野裡,隻有漫天的黃沙。風卷著沙子胡亂地飛,刮在人臉上生疼。

她聽見有人在風聲裡喊:“陛下!起風了!移駕回都護府吧!”

她循著聲音,透過黃沙望過去,竟是看見了沈煜。

麵生的宦官在他旁側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他卻仍是脊背挺直、身形如鬆,在沙漠之中如履平地,此刻眼神冷峻,眉頭微蹙著,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薑韞湊近去,注意到他腰間的十三環蹀躞金玉帶,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