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夢魘(2 / 2)

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竟是在她死後,取新帝而代之,篡了位嗎?

讓齊王登基不過是緩兵之計,攝政王也不過是一時的掩護。無怪乎皇帝臨死前還日夜提防他有不臣之心。

風沙肆虐起來,無孔不入,沈煜接過身邊宦官遞來的素帕,抬手用之捂住了口鼻。於是她看見他手上的那隻玉扳指,斷掉的兩端用金鑲起來了。

薑韞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何對這隻玉扳指情有獨鐘,碎了之後還要將之補起來,重又戴在手上。

後來沈煜到底還是聽了勸,折身打道回府。

她想一道跟過去瞧瞧,卻發現不知為何,怎麼跟也跟不上,隻能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最後隻剩下她,在這茫茫大漠中踽踽獨行,怎麼也望不見綠洲。她拚命地跑,妄圖跑到無儘沙漠的邊界,筋疲力竭後癱倒在滾燙的黃沙裡。

風又刮起來了,黃沙一層層覆蓋在她身上,一點一點將她悄無聲息地掩埋……

“娘子!娘子!”

薑韞猛地驚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仿佛劫後餘生。

好半晌緩過神來,一抬眼便見錦瑟一臉擔憂地望著她,頓時又恍惚起來,險些以為回到了宮中。

再定眼細瞧,眼前的錦瑟年輕得很,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哪裡有前世興慶宮掌事女官的氣勢?隻有她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憂心,十年如一日。

“娘子,你怎麼了?”錦瑟輕聲問。

薑韞坐起身來,一下子伸臂將她攬在懷裡。

“老宅那邊還好嗎?”她悶聲問。

太後壽宴臨近之時,恰是她早逝生母的忌日,祖母押著她不讓離京,隻好派錦瑟代她回一趟關東,為母親上一柱香。

“好著呢,”錦瑟一下子被她擁在懷裡,有些失措,又不免憂心地問,“娘子適才夢到什麼了?像是魘著了,怎麼喚也喚不醒。”

薑韞鬆開她,在榻上坐起身來,想到適才零零碎碎的夢境,皺著眉沉默了半晌,爾後才道:“許是之前讀了崔九的遊記,夢到他寫的黃沙大漠了。沙塵暴刮起來,險些被埋到沙裡去了。”

錦瑟嚇了一跳:“怎麼好端端做這樣的夢?那位崔九郎還真把遊記送來了?娘子您可彆再讀了

,聽起來就嚇人。”

薑韞垂著眼沒作聲,凝神細忖,八成可以肯定最後夢到的大漠便是在雍和——沈煜的故裡。如若她夢到的皆是前世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那麼沈煜在她死後不久便篡了位,改了朝換了代。他生於雍和,長於雍和,登基之後回故鄉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錦瑟側身接過秋竹端來的熱茶,轉頭遞給她。

薑韞接過來,一麵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一麵道:“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婚期定得太趕了些,祖母不管事,二嬸又是個眼皮子淺的,好些事得我自個兒過目,有你在也好搭把手。”

錦瑟回府之後才聽聞薑韞並未入宮,而是由皇帝賜婚許配給了永平侯。

“娘子之前不是打定主意要爭一爭那皇後之位的嗎?怎麼又改了主意?”她問。

薑韞正準備接話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如若她嫁給沈煜,十年之後,還是皇後。

錦瑟見她半晌沒作聲,以為她是在自責。錦瑟長她幾歲,打小陪她長大,最是清楚她不喜束縛的性子,哪裡會願意進宮去被拘著一輩子,也明白她是為了薑家而選擇隱忍和舍棄。最後到底還是在薑家和自己之間選擇了自己,心裡少不了有些負擔。

錦瑟轉了話頭道:“那宮裡又不是好地方,看著光鮮,裡頭苦楚多著呢。如今這樣倒是好得很,那永平侯府裡人口簡單,又是世襲的侯爵,舒舒坦坦過一輩子,多好。當年那算命的道士就是胡說八道,什麼做皇後的命,偏叫老夫人聽進去了,打小對您格外嚴苛。咱們薑家在京城數百年的根基,祖上出過多少位宰相和皇後了,如今老太爺還在政事堂,大爺也官拜尚書,您是長房嫡長女,自小容貌驚人,京城哪還有貴女比得上您的?您要是有意,誰能排到您前頭去?哪裡是什麼命不命的?您也不必管這些,命在您自個兒手裡呢,您愛過什麼樣的日子就怎麼過。人活一遭,總要過得舒心些才是。”

薑韞聞言,卻越發沉默起來。

這命不命的還真說不準,要想把命握在自己手裡,還得看何時能擺脫掉沈煜。今日這夢委實令她有些緩不過神。當初沈煜跟著如今的皇帝打江山的時候,忠心耿耿是出了名的,何況他

輔佐齊王也是儘心儘力,到底沒料到他會謀逆。同為臣子,薑家還有一搏之力,轉眼變成君臣了,再鬥下去倒成薑家謀反了。

除此之外,沈煜對薑韜留下的那隻玉扳指的態度也很是怪異。堂堂天子,坐擁天下,還留著一隻摔碎的扳指作甚?

錦瑟見她麵色仍是不大好看,又道:“好啦,都要做新婦了,多笑一笑,您笑起來多美呀,準把姑爺迷得找不著北。”

薑韞“撲哧”一聲笑了。

她倒希望沈煜能中美人計呢,省得她多費心機。

可惜那閻王三十六計最不怕的就是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