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寒璧緊緊咬著牙,與麵前的煌日宗弟子對上了劍招,遠遠的還有好幾道不弱於他的氣息接近,在其他方向包抄的煌日宗弟子也跟了上來。
她對招之時,逐漸感到有些不支,畢竟眼前此人足足比她高了一個大境界。
素寒璧全神貫注,在紛亂的法術光芒中錯身而過,終於尋得眼前煌日宗弟子的一個破綻。
但眼前那耀眼的紅色光芒已經直直對著她的心口而來。
素寒璧身子一偏,生生撞上這道攻擊光芒,但先對手一步,將碧雲劍送入了煌日宗弟子的胸膛。
她感到右肩傳來劇痛,鮮血不斷湧出。
煌日宗弟子的身體頹然倒下,但素寒璧的頭頂上空已經出現了一張金色的大網,其餘幾位趕來的弟子聯手結陣,將素寒璧困在其中。
素寒璧抬手,抹了一把唇角溢出的鮮血,一步也沒有退卻。
朗朗白日在很久之後被暮色籠罩,有一個歪歪扭扭的身影踉蹌著,走出了這片荒原。
素寒璧以手中碧雲劍拄著地,身上有多處傷口,雖不致命,但都在源源不斷地奪走她的生命力。
但她卻沒有時間停下來療傷。
因為方才在翻動那些死去的煌日宗弟子身份牌的時候,她知道了這些修士的來曆。
煌日宗,她如何能敵?
素寒璧一人站在荒原之下,那孤寂的月光將她的影子投下,將她的身形勾勒得纖瘦又孱弱。
碧雲劍派還好,但若是煌日宗……她如何能逃?
世界之大,她竟無一處能夠容身。
素寒璧收劍,雖心中悲愴,但還是一步一步朝前走著。
她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會被追上。
素寒璧一連走了三日,也沒敢靠近城鎮,身上所攜帶的靈石已經用光。
她想自己應當躲進荒郊野嶺裡,尋個他人找不到的地方安頓一下,好歹先把身上的傷治好。
這一路過來,也遭遇了幾場戰鬥,素寒璧下手利落,曆經惡戰之後未留活口,她的蹤跡也未暴露,但身上的傷是越來越多了。
素寒璧扶著身邊乾枯的樹乾,隻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掏空,她體內剩餘的法力已經快要支撐下去了,以至於雙眼視線都有些模糊,腦袋也有些發懵。
她的額頭輕輕抵著麵前粗糙的樹皮,長舒了一口氣,手中碧雲劍也沉重得似乎要抬不起來。
素寒璧的手一鬆,碧雲劍“當啷”落地,而在此時,她卻聽到了一道慈祥和藹的聲音。
“小姑娘,你怎麼啦?”有一年邁的老婆婆站在不遠處,朝這裡關切地望了過來。
此界中,修士與凡人混居,遇到凡人也並不奇怪。
而且,沒有修為的凡人大多不理解修士指尖的打打殺殺。
素寒璧此時的腦袋已經因受傷有些混亂,不然此時的她就算再傻,也會敏銳地揣測一下這突然出現的凡人的用意。
她扭頭,看到那慈祥又老邁的老人,搖了搖頭道:“無事。”
現在的她正在被煌日宗追殺,又怎麼敢搭理無關的人,畢竟煌日宗做事並不講理。
那老婆婆見素寒璧一身的傷,便關切問道:“你可是被林中妖獸所傷?”他們凡人經常見過從林中帶傷而出的修士。
素寒璧勉強抬起腳來,扭頭看那老人:“我被人追殺,您不用理我,免得將您也連累了。”
她邁步正打算離開,卻被老婆婆叫住了:“你來我家這裡,拿些傷藥治治傷再走吧,隻一會兒的功夫,也不會耽擱太久,不會連累我的。”
老婆婆看著素寒璧,心疼地輕歎了口氣道:“多漂亮的小姑娘,怎麼就有人追殺你呢?”
素寒璧已經被身上多處傷口拖走不動路了,她就算不跟著這老人走,也要自己尋一處地方。
不過去拿些傷藥而已,她馬上便離開,應當不會連累麵前這好心的老人。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心中想的還是他人的安危。
素寒璧點了點頭,牽上了那老人乾枯蒼老的手。
她低頭,看著這老婆婆牽著她的手上麵年邁的紋路,倒有些像素辛石。
素寒璧隻感覺眼眶微微一濕,她吸了吸鼻子。
有人牽著,她不知為何似乎卻有了些力量。
素寒璧抬起頭來,遠遠地便看到林中一座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簡陋的茅草屋,有嫋嫋炊煙從中升起。
她感覺自己……似乎又有了前行的力量。
但就在她牽著那老人的手,踏上這院中的第一步之時,素寒璧感覺到四麵八方傳來了沉重的能量,將她綁縛著,阻礙著她的行動。
素寒璧曆經無數戰鬥的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身形一閃,但卻被這埋伏的陣法阻礙了靈動的身形。
她抬眸,看到了那張成為了她夢魘許多年,直到她親手了結他性命,才揮散了夢魘的那張臉。
江熾一人飛至高空之上,拉滿了弓弦,目光銳利且帶著冰冷的殺意。
那流火的箭矢末端,對準了她的眉心。
素寒璧此時已經先於江熾的動作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在這危急時刻,她卻還想著將那老婆婆推開,不管她被控製了或是什麼。
恰恰就是這一個動作,救了她的命。
素寒璧身體往出乎江熾意料的方向一閃,將身邊那老婆婆給推出了這致命的陣法。
江熾預料到素寒璧會往彆的方向閃躲,但他未想到素寒璧竟然選擇將她引誘至此的老人給推開。
他失算了。
流火的箭矢偏移,沒有射中致命的眉心,反而射中了她的右眼。
素寒璧隻感覺到自己的右眼傳來深入骨髓的劇痛,那灼人的痛感攀爬至顱內,有殷紅的鮮血落下,模糊了她的視線。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間,她看向了那被自己推出去的老人。
將素寒璧引誘至此,“它”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木質的簡陋腦袋和四肢散落在地。
這對她有過些許善意的,不過是一個……偶人而已,連人都不是,若是她沒有受傷,定能看穿這拙劣的法術。
從喉間,素寒璧輕笑了一聲,笑聲竟有些嘶啞。
這是她最後一次,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