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素寒璧醒過來的時候, 她已經身處一片無窮無儘的黑暗之中。
她感覺到自己的右眼依舊有著灼燒般的劇痛,深入骨髓,無法拔除。
素寒璧試圖運氣, 吸收周圍的靈氣來修複身體的傷,但不論她如何汲取周圍的能量,卻依舊毫無響應。
她的右眼睜不開,隻能抬手抹去自己另一隻眼上沾著的血汙,借著周圍那一點微光, 總算看清楚了周圍的模樣。
素寒璧自己正躺在一葉小舟之上,她的四周是無邊無際的冰冷湖水。
最古怪的是,這個地方竟然一絲靈氣也沒有, 這周圍那如同死水一般的湖水似乎阻攔了所有的靈氣向內傳遞。
素寒璧勉強坐了起來,想要離開這裡,但當她伸出手去準備用手將這載著一葉扁舟的死水劃動的時候, 她卻發現了不對勁。
指尖觸上那死水, 便感覺到徹骨的寒涼。
她馬上觸電似的將手收了回來, 隻看到自己白皙的指尖末端已經焦黑, 再無生命力。
隻要她試圖觸碰這死水,或者試圖涉水而出, 她便會屍骨無存,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而這裡與外界隔絕,所有的靈氣都進不來,她根本沒有能量來使用法術。
最可怕的是,她身邊所有的法寶——包括那柄臨時一用的碧雲劍也被奪走了,她甚至連可以依靠的法寶都沒有。
這是一片囚禁她的絕地, 將她關進這裡的人一定在外麵等待著她慢慢枯萎, 直至死亡。
素寒璧長舒了一口氣, 抬起頭來,那帶血的右眼無法視物,但她左眼卻仿佛穿越了空間的屏障,直視著絕地之外的人。
江熾注視著黑淵鏡裡的素寒璧,他知道被關進了這法寶中的素寒璧沒辦法看到他,但當素寒璧抬眸注視高處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即便素寒璧現在如此孱弱,滿身是傷,身處一片無法逃脫的絕境之中,他還是隱隱在懼怕著她。
江熾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毀去素寒璧,但他隻知道將素寒璧殺了這一條鐵律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
他知道,素寒璧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誰也不能直接殺死她,因為素寒璧的原身是五色石,一塊石頭是不能被殺死的。
她若是真的死了,那麼她隻會越過六道輪回,再來到一個新的世界,萬方世界無窮無儘,根本不可能用正常的方法殺死她。
時千劫將素寒璧囚禁在黑獄之中折磨便是前車之鑒,素寒璧不僅沒被魔火煆燒而死,反而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迎來新生。
但這塊與天地同生的五色石並非是沒有辦法摧毀的,紫宸發現自己奈何不得素寒璧的原身五色石,但時千劫的魔火與他特有的法術屬性卻可以對素寒璧造成傷害。
儘管隻是一點點,但也可以慢慢磨著,幾千年、幾萬年、許多年,慢慢蠶食她的生命。
所以時千劫所化的黑蛟在寒月穀中,才會日夜以黑煞之氣包裹五色石,後來囚禁素寒璧,也是用魔火煆燒折磨,這是印刻在時千劫腦海中的本能。
時千劫失敗了,他的方法太過激烈,所以紫宸吸取這次教訓,賜給江熾黑淵鏡,內裡是時千劫先行布置好的陣法,隔絕靈氣,雖不傷人,但可以讓人在絕境之中失去所有希望,最終慢慢死去。
不論是多麼不屈的性子,隻要在這黑淵鏡中待上幾千年,恐怕也受不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這黑淵鏡中無靈氣,便不能修煉,修為不會增長,她隻能永生永世被困在其中,直到她真正死去。
江熾已經忘記了內裡關竅,但他依舊記得要將素寒璧關進黑淵鏡中,等待著她慢慢絕望,直至死亡。
他不敢再注視黑淵鏡中的素寒璧,隻封了這法寶,離開了此地。
而鏡中的素寒璧此時也收回了目光,片刻功夫,她已經明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了。
她現在,死不了……活不下去。
她現在雖然還能動,還能思考,但實際上已經被宣告了死亡,因為以目前的境況,她找不到任何提升實力、突破逃離這裡的方法。
素寒璧一人坐在一葉扁舟之上,這扁舟很小,死水也很冷。
她身上的傷似乎也有些不疼了,由於沒有靈氣,所以她一直沒有辦法給自己療傷,這些傷便如此血淋淋的,永遠不會好,
素寒璧輕輕歎了口氣,感覺時間流失得很慢。
也不知多少日子過去了,坐在一葉扁舟之上的素寒璧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在這裡,連時間都是靜止的。
素寒璧想,好歹在黑獄之中,時千劫每天還會來與她說說話兒。
但在這裡,她若開口,連聲音都會被周圍的死水吸收,她連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都不可能。
心跳聲、呼吸聲、衣料摩挲聲,她統統聽不見。
若不是傷還在疼,她覺得自己或許是已經死了。
素寒璧想,她現在要是有一把劍就好了。
如果有一把劍,她可以破開眼前死水。
如果有一把劍,她可以斬破身下小舟。
如果有一把劍,她可以取走江熾性命。
但是她沒有,一個劍修,就算沒有靈氣在身,若是有一把劍,也能發揮出無窮的能量來。
素寒璧知道,即便她曾經遇見過很多把堪稱優秀的寶劍,但自己一直不願意將某一把當成自己的本命靈寶。
不然,若是有心頭血相連,有至死不渝的契約想牽,他人又如何能拿走她身邊的武器呢?
但素寒璧終究是有些偏執的,她期盼著某一日,那個說會贈給自己全天下最好的寶劍的人,會親手將一把陌生的、她沒見過長什麼樣但無比期待的長劍遞到她的手上。
她還是對這個世界存著一點如微弱螢火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