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婚書(捉(2 / 2)

華枝春 懷愫 11592 字 8個月前

餘世娟又是身子一動,好在她和母親的座位靠後並不惹人注意。許氏雖也為了朝華擔心,但到底情分不深,不至失態。

隻有餘世娟知道,朝華與秀才沈聿已經定情,難道她要在這個當口說出來?

“是哪家兒郎?”觀主這回依舊沒看容老夫人,她目光頗有些玩味的掃了楚家人一眼,隻等朝華回答。

朝華自知船上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她姿態端肅,聲音清越:“是民女父親的故交之子,姓沈名聿,如今正在萬鬆書院求學,長輩們說定,秋以為期。”

秋以為期,便是八月省闈之後約定婚期。

最先鬆了口氣的,反而是楚家。

容老太太臉色大定,她笑著點頭:“確是如此,容家清明大祭時,沈家兒郎也在,在座諸位夫人都是見過的。”

她不說清明那天是開祠堂上名,隻說大祭,那意思就是都已經請沈聿來觀容家祭祀了,確實是未來的孫女婿。

楚老夫人剛才不幫,這會兒開口了:“確是見過,一表人才。”

觀主的臉色驟然變冷,她撥弄著腕間紫番羅水晶念珠,嗤笑出聲:“來人,去問問到底是不是。”

容老夫人本待下船之後立時認下這門親,許給沈家兒郎好處也好,多備嫁資也好,官途打點也好!

總之,今日必要將朝華和沈聿的婚書落定!

萬沒想到,昭陽公主竟會當場派人去問!她明明今日是頭一回見到朝華,為何如此緊抓不放?

朝華也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察覺出不對,但又不知哪裡出了差錯。

畫舫已經駛到了湖心,除了舫上派人坐小舟去問,根本沒辦法偷偷派人下船去報信。

朝華臉色微微發白,昭陽公主看了朝華一眼,雪白指尖依舊在撥弄著念珠,但她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竟笑起來:“起來罷,大家坐著等。”

“鼓樂呢?奏起來。”

……

端陽大節,萬鬆書院中的本地學子都回家過節去了,留下的都是家在外地的學生。

膳堂今日裹了兩種粽子,每個學生一人發兩隻。

徐年提溜著粽子道:“這哪夠吃,咱們還不如普濟堂的孤老,聽說餘知府給每個孤老發四隻粽子,三十文錢呢!”

楚六沒回家去,但他家裡早早就送了精美的粽子食盒來。

還給楚六的學舍門口掛上了菖蒲艾草,給學舍窗戶貼上紅紙剪的吉祥葫蘆,臊得楚六滿麵通紅,氣急敗壞將下人們趕走。

吃的他留下了,掀開食盒,往徐年身前一推:“徐兄,吃罷。”

一隻隻裹得指長,除了蜜棗紅豆的,葷的也有好幾種。楚六脾胃弱些,粘米之物吃上兩隻足夠了,還不是學裡發的那種大粽,得是家裡包的小粽。

徐年樂了:“這個放久了容易壞,我來替你吃,吃完替你改經義。”

兩人分食著粽子,看見沈聿閉目背書,徐年剝著粽子葉,舌頭刮著粽葉上粘著的米粒問:“他看到哪一篇了?”

沈聿要考明法科,要背的典籍極多,他連大節也隻歇半日。

楚六也剝食一隻,他用筷子叉著蜜棗粽,先把甜棗咬了,答徐年道:“這幾日在背《斷獄》,後兩日看《名例》。”

沈聿不藏私,計劃日程表就在牆上貼著呢,不論是誰進來瞧一眼就知道他學到哪兒了。

徐年“嘖嘖”兩聲,一口一隻肉粽子。

宋直學突然出現在門邊,叫沈聿的名字:“你隨我來一下。”

端陽是大節,書院從上到下都放假,要不然膳堂也不會給學生們發冷粽子,怎麼這會兒宋直學來了?

沈聿撣撣衣袍,走到門邊,衝宋直學施一禮:“宋直學,找學生有何事?”

他剛走到門邊,就見學舍邊的鬆林內站著幾個華服男子,為首的那個瞧著年紀已經不輕了,但白麵無須,頗有些古怪。

宋直學道:“那位大人,要問你話。”宋直學臉上神色似是有話要說,但被那幾人看著,他不好張口,隻叮囑沈聿,“問你什麼,你可千萬仔細答話。”

沈聿徑直走過去,對為首那人頷首施禮:“這位大人,所來何事?”

那人臉上神色倨傲,上下打量沈聿幾眼:“你就是沈聿?”

他一開口,沈聿大概確認了這人的身份,心中雖奇,依舊溫言答話:“正是在下。”

“你與容家姑娘可有婚約?”

沈聿麵上神色不變,心裡卻已經轉過數念,他稍緩一緩:“不知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那人臉上不耐煩起來,眉頭一皺,驕橫頓生:“是我家主人要問,是也不是?”

能讓內監稱呼主人,又特意來問婚事……

沈聿抬眉,一口應下:“是。”

“當真?”

“當真。”沈聿麵色和煦,對這內監愈加客氣有加,“容世叔點頭,韓山長保媒。”

他不知道為何會有個內監來問話,也不知朝華如今何在,心中焦急。

但臉上作出剛想起來的樣子,對那個太監道:“對了,大人若是不信,我那裡有山長寫就的婚書一張。”

是他請韓山長保婚之後,韓山長寫的。

本想等到省闈之後奉去容家,沒想到這會兒能派上用場。

那個太監取了婚書就要走,沈聿當然不肯答應:“這是婚書,豈能這樣交給大人帶走。”

太監想了想:“成罷,你跟了我去,不上船就成。”

……

舫上道音又奏過一輪,朝華頸間汗意涔涔。

要是沈聿實話實說,言明他們隻是彼此有意,還未真的議婚又該怎麼辦好?

容老夫人與楚氏都如坐針氈,要是被公主戳穿謊言,以公主的性子,朝華……

麵前玻璃盞內盛著的冰酥微微化開,令舒永秀俱都緊繃著心神,不知這潑天禍事會不會落在自家。

就在此時,那個內監回來了。

“如何?”昭陽公主問。

“確是已有婚約,還有婚書一張。”說著內監呈上婚書,“是韓山平寫的。”韓山平便是萬鬆書院的山長,許多南省出身的官員都曾他的學生。

容老太太不敢鬆懈,笑道:“沈家兒郎是韓山長的得意門生,他專請了韓山長為他保大媒。”

這一句也是說明為何沈聿清貧,容家還肯點頭結親。

容家書香世宦,書香在前。

所有人都想,這回總無歸可指謫了。

誰料昭陽公主目光在婚書上一轉,又定在朝華身上:“他要是死了,你不就沒有婚約了?”

艙中杯盞碎裂,沒人想到她身著道袍,竟能說出這種話來。

朝華驟然抬頭,眼中終於流露出驚惶神色。

誰知昭陽公主又道:“可惜啊,他就算現在死了,你也配不上我兒了。”

說完,她竟站起身來,扔下眾人,轉身往內室去了。

座中無人敢動,連音樂也不敢停,枯坐許久,才有道姑們引眾人離開畫舫。

所有人都還在為那句話心驚,人人都想“誰說殷氏是瘋子?昭陽公主才是瘋子!”,可誰也不敢說出口。

容老太太強撐著精神登小舟離開畫舫,朝華後背衣衫儘濕,木然跟在妹妹們身後。

方才奉茶的老坤道,突然在此時上前,對朝華說:“主人讓我傳一句話。”

朝華凜然,她已經感覺到了,這位觀主擺弄人如同撥弄她腕間念珠,越是發出輕脆聲響,她就越是高興。

朝華打定主意,不論對方再說什麼,她都要淡然受之。

老坤道不甚在意朝華的神色,隻是輕聲重複:“容夫人不信神佛,為何要給兒媳婦請僧道驅邪呢?”

朝華怔住,在她怔忡之際,湖上傳來個聲音“容姑娘”。

沈聿扶著船蓬,隔水而來,目光灼然望向她。,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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