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一家人就這麼歇下了, 包子和援朝跟著老頭子和老太太睡一張炕, 娃還小,也不講究彆的。
廚房外間是一張大炕,睡得下七八個人,李梅梅幾個姐妹就擠一擠睡下了,天氣有些悶熱, 夜空黑沉, 連一顆星星也沒有, 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屋裡很悶熱, 這幾個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李紅英一家今天下午就趕回去了,他們夫妻兩,一個在供銷社, 一個在銀行, 都是要緊的崗位, 領導隻給批了一天假期。
至於李佐國他們, 就睡在幾年前加蓋的那件房裡, 裡頭也盤了張炕, 還支了張小床,李佐國帶著秦顏睡炕,抗美睡小床上, 夫妻倆臨睡前說話。
“……咱們執行任務那些年,就像是在刀尖上舔血,一邊要向組織彙報情況, 一邊要防著敵人發現身份,為了這個,我都不是李佐國了,李佐國的父母也和我沒有關係……我不後悔去執行任務,就是真對不起我爹娘,讓他們傷心了十幾年,經曆喪子之痛,是我沒儘到兒子的本分,我想把咱爹咱娘接到Beijing去住,以後給他們養老,你覺得怎麼樣?”
接到Beijing?
秦顏沉默,她能給老兩口買衣服鞋子,給他們糧和票,尊敬孝敬他們,但是能接受得了和他們一起生活嗎?現實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很多,城裡和鄉下的生活習慣有差距,老兩口願意改掉他們幾十年的生活習慣嗎?
不一定。
李佐國頭枕在腦後,自顧自的繼續道,“……也不知道是誰給我爹娘寄錢,他真是我的大恩人……”給了老兩口兒子或許還活著的希望,也改善了他們的生活。
“你覺得是誰?”秦顏笑問。
“誰知道呢,睡吧!”李佐國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猜測,那些包裹上的地址,他是有些熟悉的,他老丈人家親戚多,天南海北的都有,碰巧上麵有兩個地址,他曾經在老丈人家見過,老爺子是上頭那位首長的禦用醫生,這次運動中也沒衝擊到秦家,他能走到今天,實仰仗老丈人出了不少力氣,這次要真是秦同誌幫忙,看來他下半輩子得給她當牛做馬嘍!
在一張床上睡久了,秦顏當然了解這個男人的惡趣味,聽他語氣中不無戲謔,就知道他已經猜到大半,就想伸腳踹他兩腳。
李抗美不想聽他爹娘打情罵俏,趴在床上使勁的咳嗽了幾聲,秦顏聽到了,已經伸過去的腳又縮了回來。
“對了,小鬆,就是三哥家的兒子,他智力好像有點問題,我聽娘說生下來就有,你是醫生,你覺得能治不?”
“不知道,要上醫院看看才知道,我是外科醫生,這個屬於神經內科範疇,有空讓三嫂帶他去大醫院看看吧。”
李梅梅好不容易趕在天亮前眯了一會,雞叫頭遍,天還沒亮的時候,啥東西落她肚子上了,她蹭一下就坐起來了,屋裡還是一片烏漆嘛黑的,她伸手拍了拍肚皮上的東西,嗬,瞧這手感,是一條大腿啊!
得,這下也睡不著了。
把她四姐的腿從肚子上拿開,輕手輕腳的下了炕,從炕頭摸到煤油燈,劃了根火柴想要點著,一連浪費幾根火柴都沒點著火,這要是讓她奶看見了,一準兒又要罵她浪費東西了,果然還是打火機方便,算了,係統商城裡有賣打火機的,這玩意兒不好解釋來路,自己換一個偷偷用著吧!
她用打火機點燃了煤油燈,靜悄悄的端著盆去打水洗漱了,一個人的時候就容易想的多,李梅梅就想著,這沒有電燈,沒有自來水的日子她是咋適應的?
想著想著又笑了,老天爺對她不賴是不?金手指開的巨大,等過了這個坎兒,她遲早能走上人生巔峰。
臉洗了,又抱了一捆柴扔到灶口,想睡個回籠覺吧,睡意卻寥寥,隻好披了衣服去院子裡走走,如今快入秋了,雖然還是熱,但清早這會兒空氣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水汽,被晨風吹到人身上,還真是有些冷。
牆根底下的幾隻小母雞擠在一起取暖,李梅梅覺得自己閒著也是閒著,就走過去想拿雞盆,給它們拌點食兒,三歲的時候,這就是她的工作,因著這好差事,她偷偷攢了不少白皮雞蛋,後來這差事也就給了五姐了,一直到現在,家裡的雞都是五姐在喂。
“嗯……啊,輕點……”
誰家夫妻這麼有興致?一走到牆根底下,她就聽到了點有些奇怪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就是隔壁傳來的。
他們兩家這房子,挨的特彆近,平時沒注意,今兒這冷不丁聽到……,隔音效果還真是一言難儘。
這隔壁住著的是老馮家,馮家的情況和她三叔還有些像,女主人都是後頭娶的,都帶來了一個半大小子,這麼些年這半大小子也成人了,前些日子才娶了媳婦,估計是少年人血氣方剛,那啥,有點放縱了。
李梅梅表麵上冷靜的拌好雞食,實則是猥瑣的聽了半天壁角,那啥,就是有些好奇,畢竟她前世直到死都是個黃花大閨女。
等到太陽破了曉,一大家子人才陸陸續續起床,集體勞動就是這點不好,大家的積極性少的可憐,都是你等我我靠你,日上三竿了才扛著鋤頭去麥場集合,明明你乾的多,他乾的少,拿的卻是一樣的工分,時間長了,積極性也被打擊沒了。
早上一睜眼,秦顏先把李佐國一腳踹到一邊去,然後自己翻身下了炕,打開皮箱找東西,卻發現她走的時候好像忘了帶牙膏,隻帶了牙刷。
要不,蘸點鹽刷?
李梅梅拿著幾根水靈靈的茄子進廚房的時候,就看到她四嬸一手拿著鹽盒,一手拿著牙刷,正擱那裡糾結著哩!
這是要刷牙?
得,她這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得出馬了。
李梅梅就道,“嬸兒,外間炕上有個箱子,上頭放著幾個小盒子,你拿白色上邊有三個紅點的那個,裡頭就是牙膏了。”
秦顏道了謝,找到那隻箱子,上頭放著好幾個盒子,顏色都不一樣,打開那隻白色盒子,裡頭盛著些淡綠色的膏體,還有淡淡的薄荷味縈繞在鼻尖。
很精致的感覺。
李二妮正在炕上疊被子,看到四嬸拿起牙膏看,就道,“四嬸兒,你放心用吧,咱們這裡牙膏票不好弄,這盒牙膏是咱家小妮兒自己做的,用的都是天然的東西,那盒上有個小竹片兒,是取牙膏用的,隨用隨洗,乾淨著呢。”
秦顏發現丈夫家人和她腦海裡鄉下人的形象有很大不一樣,這一家人過的很講究,小妮兒就是老李大哥家的女兒吧,昨天做飯的就是她,小小年紀又勤快會的又多,長的也好,比她親外甥女強了不知多少倍。
其他幾個孩子,也是各有各的特點。
再想想自己那兩個豬一樣的兒子,真的有點堵心。
昨天一大家子一起吃了一頓,大家互相都認識了,今兒個也就沒必要再湊到一起吃了,在哪邊住的就在哪邊吃飯,李梅梅家那邊,趙衛紅煮了玉米糊糊,蒸了一鍋玉米麵饅頭,煮了一大盆酸菜土豆,切了盤醃黃瓜。
李家成這小子還盼著能吃昨天那樣的飯呢,看著這沒肉菜臉立馬就耷拉下來了,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趙衛紅看在眼裡了,人多,吃細糧哪夠啊,就這些,都是他們一家人好幾天的口糧,都是實在親戚,也不做那些麵子活,填飽肚子才是正理。
雖說娃她奶隔三差五的還會送點細糧過來,但那都是攢著過節過年招待客人用的,哪能這麼可勁兒造。
昨天蒸饃就用了好幾斤白麵,一頓就吃完了。
她敲敲黃瓜碟,“飯管飽,大家夥兒都多吃點,這是梅梅醃的小黃瓜,拌玉米糊糊味道嘹的很,酸菜裡頭擱了豬油,老香了。”
老房這邊,吃的也都是些家常便飯,玉米餅子,拌湯,鹹菜疙瘩,燉豆角,蒸茄子,雖然粗野,但是也有鄉間風味,秦顏還吃的慣。
昨天死活不動筷子的李抗美今兒早上也“矜持”的連吃三個餅子。
這熊孩子還知道肚子餓呢!
當然知道了,李抗美昨晚上餓了一宿,做夢都夢到他吃雞腿呢。
今兒早發生了件尷尬的事兒,果然這人就不能做虧心事,李梅梅早上聽了壁角,一出門就碰見了隔壁馮家的新媳婦,挎著個籃子正要出門呢。
新媳婦還靦腆的衝著李梅梅打招呼,她這臉皮厚的也隻能忍著尷尬笑著和人說話。
吃了飯,該上工的都去上工了,該上班的也得去上班了。
在上班上工之前,幾個當叔叔的把準備的禮物給了抗美和援朝。
李保國,李衛國,還有李愛國給李抗美和李援朝是準備了禮物的,原本想著他們回Beijing的時候再給,後來一想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去,那就現在給吧!
李保國給準備了兩根鋼筆,托趙建軍弄了兩張鋼筆票,花一個月的工資買了兩隻鋼筆,李衛國在紡織廠上班,就給兩人準備了幾塊的確良的布料,聽說城裡正流行這個,也是湊巧,和李紅英的禮重了,就合在一起當是兩家一起送的禮,李愛國給兩個一人包了一個十塊錢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