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四十四秒」(2 / 2)

在逃戀愛腦 文篤 10574 字 2個月前

池不渝甚至不依不饒。崔棲燼眯一下眼,微微提起嘴角。

她不是想笑,也不是池不渝讓她笑她就笑,隻是想早點結束這種沒意思的對話。

“笑完了。”她利落地說。

可池不渝卻突然不說話了。

周圍隻剩呼響風聲。崔棲燼掀起略重的眼皮,側頭,發現自己肩上那顆毛線腦袋已經不見。

“池不渝?”

她還在笑,“彆鬨了,我不怕鬼。”

淩晨街頭空蕩蕩的,這句話喊出去,隻剩下冷空氣和雪在回應她。

真不見了?池不渝變魔術把自己變沒了?

崔棲燼茫然地晃晃頭,酒後輕飄飄的感覺很不好受,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兩步,踉蹌了兩下腳底落到實處。

有些費力地抬頭,在這條不算繁華的夜街慢吞吞地走,街上人和車都不多,零散地分布,還有些小店開著門,散著微黃暖光。

看到熟悉的“真心話大芒果”水果店,她揉了揉眼,笑了一下,想起這裡的芒果比其他地方都好吃,又大又甜,汁水還多。

她對人和事都很挑,畢業搬到這裡來之後,她隻吃這家的芒果。

可惜現在“真心話大芒果”關門了。

那池不渝現在上哪去了?不會等會大變活人突然出現在她眼皮子底下吧

走過“真心話大芒果”,她又皺起眉,覺得眼前的路越走越歪,旁邊電線杆越看越扭七扭八的,這個笨蛋喝醉了還亂跑。

這條街不大。剛畢業那年她剛搬來這裡,隻有一個小出租屋。如今五年多過去,她的獨立工作室租在街頭,公寓租在街尾。探索本地的公眾號閒得無聊曾來這邊估算過,從街頭踏到結尾,用正常人的速度,隻需要十分左右時間。

本來沒什麼特彆。但2016年有部叫《愛情迷航》的小成本獨立電影在這裡取景。

剛畢業不久氣吞虹霓的青年女導演說,從街頭到街尾,按照1.25米/秒的速度走,共消耗十三分十三秒,離“愛情”隻差一秒鐘。

電影沒火,街小火了一把。一時之間好多熱愛文藝片的男男女女來這裡打卡。

從此這裡就叫愛情迷航街。

崔棲燼踏過沙沙的雪層,穿過三家關門的包子店,一家關了門的水果店,兩家轉著霓虹燈的理發店,在搖晃的燈影下,停在一家新開的唱片店前。

不是街頭,也不是街尾。

愛情迷航街的中央,有一家淩晨還開門的唱片店,唱片店老板是個留長卷發穿牛仔外套的女人,大半夜躺在店外搖椅喝啤酒看雪,十分閒情逸致。

愛情迷航街的夜晚出現什麼都不奇怪。崔棲燼稀裡糊塗地想,然後聽到池不渝喊她。

“崔木火。”

崔棲燼仰頭,聲音是從唱片店樓上傳來的。有片雪花正巧逃過眼鏡鏡片,十分巧妙地落到眼睫。

她下意識閉了一下眼,再睜眼,像開了虛焦模式,卻又帶點水分,雪彌漫成水霧。

池不渝從二樓探頭,護耳帽兩根帶子晃晃悠悠,她在飄搖的雪絮裡望她,路燈忽明忽滅,似乎在朝她笑。

找到了。

“你又找到我了啊。”她在樓上朝她喊。

崔棲燼遲鈍想起,這上麵就是池不渝的工作室。

原來是跑到這裡來了。

她持續仰頭的動作有些累,閉了一下眼,又望住始終探頭往下看的池不渝,大著聲音喊,

“池不渝你彆掉下來了!”

池不渝似乎沒有聽到,甚至又往前伸了下手,試圖從二樓去接雪花。

崔棲燼覺得自己隻能是上去提醒這個醉鬼,她早就說過,池不渝的酒品是真的很差。

上到二樓需要從窄仄樓梯上去,期間她路過唱片店老板,老板懶懶抬眼看她一眼,灌了一口酒,很突然地冒出一句,

“有沒有喜歡聽的歌?”

崔棲燼沒來得及應答,隻靠著牆,噔噔噔地踩樓梯,一步一步慢吞吞地爬上去,等慢半拍反應過來,才想起這老板大概是在和她說話。

不過那時她已經到了二樓。

爬樓之後昏昏沉沉的頭越發暈,原以為池不渝就會在剛剛那裡等著她,結果上到二樓,發現人又不見了。

跟捉迷藏似的。什麼鬼魔術。

崔棲燼決心不和醉鬼計較。

她邁著不太直的步子,晃晃悠悠地往池不渝工作室裡走。

工作室沒有開燈,但開了門,裡麵黑黢黢的,隻看到東西很多,堆在架子上的各種衣料算是歸納有序,但有些擁擠,有點重影。

看來池不渝回來之後已經整理過。

崔棲燼鬆口氣,踏進工作室裡視野變得更黑,柏林少女味道很淡,卻讓本是龐亂繁複的工作室裡的味道統一起來。

她記得池不渝喜歡在工作環境裡用香水,也記得池不渝說喜歡的氣味會讓自己腦子轉得更快——一種完全不成立的條件關係。

黑暗之中隻剩下甜淡的柏林少女,和各種被降低明度色彩的衣料。

“池不渝?”

崔棲燼站在門口,輕飄飄地喊一聲,沒得到回應。便伸手去開燈。

燈“呲拉”一聲,連著閃爍幾下,亮得很勉強。她抬頭看了看不太對勁的吊燈,下一秒臉上突然傳來微涼的觸感,很軟,很小心。

她轉頭,發現是池不渝用雙手捧住她的臉,那雙毛絨絨的手套已經摘了。她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不講話,池不渝便又戳一戳她的嘴角,

“你剛剛笑了嗎?”

原來是檢查她有沒有笑。池不渝喝醉了可真麻煩,還不依不饒。

“笑了。”崔棲燼簡潔地說,又瞥見吊燈一閃一閃,被晃得頭越發暈,又提醒池不渝,

“你這裡燈快壞了。”

池不渝說“哦”,卻沒有鬆開她,還是這樣捧她的臉,手指輕輕點她的耳朵。

許是喝了酒,剛剛覆上來的時候涼,現在又緩慢發起熱來。

池不渝就這樣費力地睜著眼,在一閃一閃的燈光下看她,氣息裡還留有很淡的酒精味。

像是在仔細研究些什麼。良久,乾巴巴地問她一句,

“你冷不冷啊?”

一晚上折騰來折騰去,從街頭走到街尾,崔棲燼眼皮越來越睜不開,不知為何她很配合地將下巴埋在池不渝手心。

“不冷了。”

池不渝又“哦”一聲,說“那我幫你扶著臉”,聲音從極近的距離傳到她麵前。

夾雜擦過她唇邊的呼吸,若隱若現。

她抬眼,看到池不渝鼻梢和眼梢都紅紅的,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因為酒精作用。

氛圍安靜,沒有人再講話,也沒有人覺得“我幫你扶著臉”有多奇怪,甚至變得更奇怪。大概是因為她們是兩個醉鬼。

可能現在的親昵友好本身就是一種奇怪。清醒的時候崔棲燼實在想不到,能有什麼理由讓池不渝這樣捧她的臉,而她竟然也不抗拒。

好似她們原本就應該如此親密無間,像一對如影隨形的戀人。

磕磕碰碰地想到這種可能性為負數的可能。崔棲燼笑出聲。

笑聲引發空氣的流動和變質。

池不渝的指腹在她眼皮上軟軟刮過去,很癢,像親吻魚留下的親吻,最後停在她的眼梢,不聽話地按下去,

“你笑什麼?”

崔棲燼繼續笑,“我笑你酒品真的很差。”

池不渝抵賴,“你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