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是無本,乃至不會虧本的買賣。
縱然隻有一成利潤,已經相當可觀了。
甜食店主事嬤嬤心裡有數,甚至來之前也跟店裡的人商量過,此時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而且一成利潤怎麼分,他們自己做決定,隻要把分配方案回頭交上來審核通過即可。
剩下的再有一成給到雜理庫,一成給尚食司。
還有七成利潤,兩成分給禮部,五成給交給國庫,以後戶部每三個月會派人查一次賬目,取一次銀子。
給到雜理庫尚食司自不用說,甜食店能開,也是這兩方全力協助,嬤嬤宮女們走之後,還要抽調人補空缺。
禮部這邊則幫忙擔著風險,當初找合適的店鋪都是打著禮部的名義,所以各處暢通無阻。
國庫更不用講,這完全是為天祥國掙錢,聽說最近的錢都能用來疏通天祥國附近水渠,多疏通幾條,對往來的船隻都有利。
以前庫中無錢,有些事能省就省。
現在有些事就可以做起來,修路修房屋增強京都防備人手,這對京都百姓的生活質量會有很大提升。
要說用錢,真是哪哪都用錢。
戶部尚書算是發生了,彆看太子跟空章舍人那麼會掙錢,但還補不上天祥國長久以往積累下來的大窟窿。
還是窮啊。
拿物業來說,物價有錢了,才能及時修繕小區的各種設備,還能請高質量保安跟保潔,若是沒錢的物業,沒責任心的物業,那這些都彆想了。
國庫沒錢也是這樣,管理國庫的人若沒責任心同樣該如此。
但戶部尚書覺得,現在隱隱看來,太子若能徹底掌權,對他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個念頭剛起,戶部尚書自己都搖搖頭。
怎麼能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這不可以。
甜食店的事全都定下,蘇菀也把這些商議的結果形成文書,但戶部尚書看了眼文書,總覺得這字有些熟悉。
可要仔細一看,又不熟悉了。
長官倒是看了片刻,見沒人察覺也就算了。
蘇菀剛練字的時候,是跟太子學的,兩人筆法同源,所以乍一看會有些熟悉之感,可仔細瞧又能發現兩者不同。
方才戶部尚書頓了下,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等眾人散了,長官才私下同蘇菀講了此事,蘇菀驚訝:“很像嗎?”
“乍一看有些相似,仔細看就好了。不過你也要小心,若能改改筆法最好。”長官語重心長道,“太子畢竟與我們不同。”
“你說呢?”
蘇菀點頭。
這是她疏忽了,隻是沒想到她跟謝沛筆跡竟然還有些神似,以後要改才行。
可惜了,還要練字,真的好難。
不過蘇菀跟長官沒發現另一件事,給戶部尚書帶來熟悉的感的,不止是筆跡,還有文書行文方式。
彆人可能看不出來,但經常跟太子溝通的臣子,絕對能發現太子文書簡明扼要,從來沒有一句廢話。
蘇菀寫的文書也是如此。
這也不難理解,蘇菀在重華宮不知看了多少文書,下筆自然帶了神韻。
所以她就算改了字跡,照樣會有端倪出現。
好在這點細枝末節,暫時也沒人會聯係到一起。
宮裡諸司看著尚食司把甜食店安排的妥妥當當,不眼饞那是不可能的。
彆說隻有一成利,就算隻分出來一點,就夠他們吃喝的了,反正比拿死工資好啊。
甜食司可以開個官辦甜食店,他們不可以嗎?
可惜八月十五那天沒找到蘇菀,說她辦差去了,但越是這樣,大家越想找她,一個是她有經驗,二是她跟內務府,跟戶部關係多好。
內務府那邊不用說,以前都在西外宮做事,聽說兩人關係不錯。
戶部更不用說,甜食店給戶部添筆收入,自然是好事。
聽說現在甜食店動輒日入千兩,這還是店裡收斂著來的原因,若放開了售賣,隻怕會更多。
與其在宮裡度日,不如出去搏一搏?不行還能回來啊。
以前怎麼都不想出宮的眾人,如今卻有了想法,誰讓這事不用本錢,賠本也不是自己的。
但蘇菀沒想到,率先找到她的,竟然是漆器廠。
之前提過另一個地方,那便是磁器庫,裡麵也產漆器,但跟西庭專門生產漆器的漆器廠比,那還是以瓷器為主。
西庭,這個名字也不陌生。
謝沛跟他生母丁皇後以前就在西庭那邊住。
大概是西外宮再往西,過了太液池,那邊統稱西庭。
如果說西外宮是冷僻,那西庭則直接是孤僻,那邊像是與世隔絕一般,根本不跟這邊的人來往。
其實也不意外,以前丁皇後住西庭,西庭附近又有幾處冷宮,難免孤寂。
這漆器廠在此,待遇可想而知。
磁器庫的工匠徒弟們偷偷運瓷器出去,就能賣得幾千兩銀子,但漆器廠就算真正出去售賣物件,估計也沒什麼人買,就算買了,價格也不會高。
因為聖人不喜歡用漆器,酷愛瓷器,所以帶得風尚如此。
故而漆器廠管事找過來的時候,看起來格外謙卑,而且並非想讓蘇菀幫忙,其實自己已經有了主意。
“聽聞甜食店的所有甜點不外帶,所用食盒都是從庫房裡取的陳年舊物,不知能不能跟漆器廠合作,我們所做的飲食器具都是最全的,不僅最全,也最好看,絕對能跟官辦甜食店相得益彰。”
蘇菀看著這個三十多的漆器廠管事,他並非內侍,而是工匠,這會能尋到尚膳監不算容易,畢竟從西庭到尚膳監,至少要走一個多時辰。
從職位上來說,自己要比管事低多了,可他說話還是格外客氣。
“您先坐,我可以幫您把器具送到甜食店,但用不用,估計要看管事嬤嬤們的意思。”
漆器廠管事愣了下,他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簡單。
原本以為還要多說幾句,這就成了?
雖說隻是拿去看看,那也是個機會。
他們漆器廠在西庭本就不受待見,聖人也不喜歡這些物件,相比來說更喜歡瓷器,所以更是冷落。
如今漆器廠不過十幾人,若再這樣下去,隻怕都要散了。
說起來這些年做過最大的活計,還是給尚食司做餐盤,雖說比較簡單,但也給他們帶來不少靈感。
蘇菀聽到餐盤的事,這次真的驚訝了:“竟然是漆器廠做的,我當時也沒注意。”
她那會剛到西膳房沒多久,自然不會注意這些。
沒想到竟然早就有了淵源。
送走漆器廠管事,蘇菀仔細看了他帶來的漆器,不看也就罷了,一看當下被這精致的手藝震驚。
這雕漆器具其實不止木製為胎,還有金銀錫三種,錫在現代很多人知道有毒,已經棄之不用,但在古代是很常見的器皿。
而且所用工藝也有不同,形狀更是多,平常見到的圓方不提,還有八角,四角,牡丹瓣等等。
盤子是這樣,食盒匣子更是有二撞三撞之分。
上麵刻著細錦,底漆黑亮,如此漂亮的漆器已經算得上藝術品。
這樣的器皿確實跟官辦甜食店的定位相符,那麼豪華的店麵,也該用如此精致的盒子。
到時候一些名貴點心,更是能賣高價。
這個漆器廠管事還真厲害,想要給漆器廠創收,一下子就找到關鍵點。
確實,現在甜食店用的器皿都是從庫房翻出來的,這東西可不舊,也不是彆人用過的。
而是早囤積在甜食司許多年,估計好久都沒拿出來用過。
按蘇菀的話說,趁機給弄出去啊,庫房也能減輕許多,這些錢自然交給雜理庫,用來置辦其他物件。
但庫房裡的東西遲早會用完,按照甜食店賣東西的速度,已經在找合適的飲食器具了。
禮部原本會幫忙尋,禮部下麵的光祿寺對這種東西熟悉,自然會接手。
如今有了漆器廠帶著質量過硬的東西來,自然是好事,至少多個選擇。
所以蘇菀當天就帶著東西去甜食店,她如今出入宮非常方便,帶著令牌即可。
不少人也都對蘇菀眼熟,也明白她是尚食司,甚至禮部格外器重的小宮女。
東西送到甜食店,這邊在忙好幾件事,其中一件便是九月十五到九月十八的“教學”,這次教大家做蛋撻,一天兩百人,三天六百人。
雖說現在不到八月底,但人數早早就滿了。
還有些特意從京都以外的點心師傅過來,可報名早就截止。
在管事嬤嬤的點頭下,一天兩百人改為一天三百人,等於增加三百名額。
可這名額剛放出去半天,立刻人滿為患。
大家也不能說什麼,甜食店又多給三百名額,已經仁至義儘,人家還是免費教學,隻能等著下次了。
再說,那九百個學習的人回來,他們再花點小錢從這些人手裡學會,豈不是美哉?
若說京都也沒那麼多點心鋪子,主要是不少大戶人家的白案師傅也過來學習,還有些對糕點感興趣的同樣過來湊熱鬨。
估計多教幾次,湊熱鬨的人就會少,留下真正想學的。
那都是以後的事,反正現在甜食店的嬤嬤們肯定會認真教導,還要把到時候歇店的消息同時放出去,引得無數食客扼腕。
關門了,那他們豈不是吃不到好吃的點心?
也有人講:“你傻嗎,提前多買點啊。”
還有些人在等著平價蛋撻出現,那他們就能嘗嘗味道了!
這甜食店可真好啊,不愧是官辦的店麵。
以前這種宮廷美食,他們怎麼可能吃的到。
說起來,肯定要感謝太子殿下,聖人不在京中,去玉泉宮避暑,現在都是太子在做決定。
看看這事,辦得多好啊。
實在有先皇之風!
什麼?我沒見過先皇,我沒見過不能心向往之嗎?
有時候蘇菀都覺得,先皇這兩個字,在天祥國甚至有了象征意義。
皇帝能做到這份上,已經相當可以了。
提到聖人,那就不得不說如今過了中秋,他那邊應該啟程回宮。
過了中秋,天一日涼過一日,肯定要回來的。
但今年好像晚了一會,不知道什麼事耽擱了。
蘇菀自然不在意,聖人不在,朝中反而安穩得很,有他沒他都一樣。
以前也就罷了。
在謝沛那看過不知多少文書,蘇菀對天祥國的情況自然有些了解。
不說天祥國各地,隻說京都附近,也不說大事,隻講看似小情。
國庫空虛,聖人又管自己享樂,之前因寵信假和尚們,更是花銷無數,所以京都內的環境日漸惡劣。
上麵說的戶部尚書忙著給京都城外通渠,就是這個看似“小情”。
各處河道堵塞,淤泥長時間沒人清理,自然變得惡臭無比,蘇菀也隻在冬日出過城,所以不知道春夏的情況。
但凡沒通渠的附近坊市,終日有股惡臭味。
誰不想清理,但清理要錢啊。
錢去哪,大家心裡都有數。
也就是今年國庫充裕了些,戶部立刻調人去清理四周臟汙,好讓周圍百姓不用捂著鼻子出門。
這算是千百件事情中的一個。
如果不深入來看,根本不會知道這樣細枝末節的事。
可看似細枝末節,又跟百姓生活息息相關。
更彆說汙臭也就算了,在夏天稍有不慎,還容易傳染疫病,這種臟亂環境,可是病毒最喜歡的。
隻能京都還算幸運。
但這件“小情”,已經更讓蘇菀對聖人心裡更加冷漠。
再加上翻看的其他文書,比如什麼為了禦街好看,所以花大價錢修繕,他一年也沒不走幾回的,還有為天悲殿那群人做的珍寶貴玉袈裟等等。
就算在玉泉宮,還讓人給他的寵妃薔美人買上好的馬匹。
每次喊一次聖人,蘇菀心裡隻覺得諷刺。
這還聖人呢?
蠢豬吧。
隻能說若不是六部大臣,再加上六個大學士竭儘全力,再有先皇打下的底子,不然天祥國早就霍霍沒了。
天祥國沒了蘇菀不介意,介意的是百姓怎麼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相比起來,還是亡更苦些。
如果不是不好說出口,真想讓謝沛逼宮登基算了。
這當然是開玩笑,逼宮登基不符合天祥國的天道秩序,更不符合天道秩序裡的君臣之義。
弑君行為自古為人不齒,按照老夫子們的話,動搖國之根本,使上下失位,動蕩不安。
若有再有效仿,那更為麻煩。
可以說,如今謝沛跟聖人不和是一回事,真的逼宮,那就是另一回事,不說現在的戶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等人,就連丁家軍估計都要皺眉。
他們維護的不是聖人這個人,而是維護能建立起天祥國的秩序。
秩序在,就有情理可言。
秩序不存,則國將不國。
就連謝沛本人十四聽政,十五當太子,都是在這個秩序內進行。
可能未來有一日會打破這個秩序,但肯定不是現在。
但既是秩序,就有鑽空子的可能。
蘇菀剛想提筆順手寫下來,可剛寫了個點,立刻把紙張撕了,寫什麼寫,等著被人抓住把柄嗎。
不過蘇菀忽然想到一件事,若她把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說給謝沛聽,他會是個什麼反應?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立刻被蘇菀拋棄。
彆想了!
還是去甜食店看護好今日的教學吧。
官辦店頭一次教學,這可是大事,不僅她去,靈台司的侍衛們也被派去維持秩序。
一時間,甜食店成為京都最熱鬨的地方。
而晚了幾日才到進度的聖人等人,隻覺得冷冷清清,為什麼沒人夾道歡迎?為什麼隻有寥寥幾人瞻仰聖顏?
等得知是個甜食店搶了風頭,聖人幾乎要立刻發怒。
他身邊的薔美人聽了來龍去脈,眼神裡反而閃過一絲欣賞,可麵對聖人立刻嗔怪道:“您不是說,咱們回京都會有人百裡相迎嗎?還有太子,他為什麼都不來接您,一點都不尊重您啊。”
這話一說,聖人自己都愣住。
謝沛尊重他?怎麼可能,彆亂想了。